浊世人间-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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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代替,一个小白脸一个房间,山阴公主兴之所至,唤曰:“一号!”一号来啦。唤曰:“二号!”二号雄赳赳,气昂昂,英勇而上。万一争风吃醋,打起架来,比姨太太们的粉拳绣腿,恐怕更可观。宋武帝刘裕先生的血液里铁定地有点不干不净,所以子女们也都不干不净,男的无一不是淫棍,女的无一不是淫娼。刘楚玉女士有了三十个小白脸还不过瘾,有一天看见吏部郎(内政部科长)锗渊先生长得很帅,别有风味,就教皇帝哥哥下令陪她,一直陪了她十天,褚渊先生就是不肯,对男人又是无法强奸的,只好把他释放。
其中最尴尬的一位,恐怕是刘楚玉女士的丈夫,那位驸马爷(他的名字史书上不载,大概为了顾全他的老脸吧)。在他家里,碰来碰去,都是妻子的姘头,眼睁睁看着绿帽雪片飞来,那股心情,真是天知地知,他自己知矣。
宁可,也别
黄河流域一带中国人,对花钱而又受气的大爷,上尊号曰“肉头”,言其头只有肉而无骨,想怎么捏都行,捏银子就出银子,捏金子就出金子,不但破财,必要时还兼丢人,而且丢了人还不敢吭声,这种“肉头”当然很多,但很多并不等于全是,太太小姐捏一个头是肉头,俘了点小便宜(可能是一件貂皮大衣),再捏一个头可能仍是肉头,又俘了点小便宜(可能是一条翡翠项链)。一次得手,再次得手,无往而不得,她阁下就不知不觉捏上了瘾,也捏上了自信。于是乎,一个连一个地捏,捏到最后,忽然捏到一个像壁虎一样的吸盘的炸弹头,捏又捏不动,缩又缩不回,那就要报销啦。
抗战之前,上海曾有这么一段花边新闻:一位满脸蠢相,但实际上精明透顶的阔佬,到舞厅跳舞。众女一看,肉头来啦,就蜂拥而上。他阁下左挑右挑,挑了一个最红、最漂亮、身价最高的小姐,跳了一阵,然后带她出去买东西。他是汽车阶级,为了表示技术非凡,打发走司机,由他亲自开车,一个公司连一个公司,一个商行接一个商行,大买特买,买了一车动人心魄的衣料服装兼首饰珠宝。买过之后,已经半夜啦,他提议到四号桥一带兜兜风。看在这么多小便宜面上,兜兜风就兜兜风吧。结果兜到了荒郊野外,他就开始了色狼节目,又是看在这么多小便宜面上,色狼就色狼吧。等到风平浪静之后,阔佬发动了引擎,推上了排档,忽然大惊曰:“打铃,后轮胎好像有点毛病,拜托你看看还有没有气?”下车看看轮胎有没有气,再稀松平常不过,可是等她下了汽车,轻移莲步,走到屁股那里,弯着纤腰,正要细看,只听“呜”一声,一股黑烟扑到粉脸上,阔佬连人带车,还有满车的小便宜,跑他娘的啦。剩下舞女小姐一个人,孤零零在马路上,又羞又愤,又急又气,只好一面哭,一面骂,一拐一拐地往回走。后来幸亏遇到警方的巡逻车,才算结束这场闹剧。
这种例子如果举起来,能举三天,不过也未免干篇一律。照实形容吧,有伤风化;不照实形容吧,又难尽其妙;同时有些是至亲好友,有些则其身正在台湾,举出来实有未便。已再介绍十五年前香港《自由人》报上连载的一篇报导,以资结束。其实即令介绍这篇报导,也不能畅欲言,只说它的重点吧。某一位如花似玉,大学堂毕业,抗战时候,仗着她年轻貌美,把臭男人像“地斗牛”似的玩得团团直转。她阁下先抓住张三先生逗之,张三先生立刻神魂颠倒,人人都认为他艳福不浅;可是过了三个月,她就照张三屁股上一高跟鞋,又抓住李四先生;李四先生立刻也茶不思饭不想,人人又都认为他娶她是娶定啦,这么又维持了三个月,她又照李四先生屁股上一高跟鞋,再扭身抓住王五先生。如此这般,把臭男人当成一块破布。
问题是,破布是没有感情的,阁下听说过被丢的破布先生在拉极箱里咬牙切齿乎?而人就不然矣,那些被踢的臭男人,自尊心和荣誉心受到可怕的伤害有其固有的地位和价值。主要著作有《近代哲学的精神》、,有的从此疯疯癫癫,一蹶不振,有的索性往嘉陵江一跳,了此残生。可是她阁下却毫不在乎,在她的观念中,恋爱自由,自由恋爱,你恋你的爱,我自我的由,我没说要嫁谁呀,玩得好就玩,玩得不好就各奔前程,趁着青春正盛,且享受一阵再说。到了后来,她捏了一个有盒子炮的,正要再踢时,他把她诱到旷野,强暴之后,拍拍巴掌走啦。她以一个黄花女儿之身,受到这种打击,从此堕落。堕落了之后的情形如何,手边有《自由人》一九五一年左右合订本的朋友,不妨找找看,不关主题,不必细表矣。(说句老实话,我老人家也记不太清啦。)
现在的太太小姐常有一句口头禅曰:“他能把我怎么样?”臭男人能把你怎么样?对一个太太小姐而言,强奸算是到了尖啦,该有盒子炮的朋友没有学情人谷的男主角,奸了之后再杀,已是上帝保佑。呜呼,骗臭男人的物质固是贪小便宜,骗臭男人的感情,同样也是贪小便宜。太太小姐总是不断渴望臭男人像狗一样围在身边,以便大悦,或总是渴望碎碎臭男人的心,骂骂臭男人不照照镜子才舒服,用这种危险方法而想保持自己的尊严,恐怕大难。
奸和杀往往是相连的,盖怕太太小姐将来指着鼻子,祸不可测也。我们所举的例于,只有奸而没有杀,真是女主角不幸中的大幸,也勉强可以说还有点残余的运气。而情人谷的凶手先生,却是把肌肤之亲的恩情往脑后一抛,亮出了牛耳刀。写到这时,忽然想起五年之前,板桥一位嗜赌如命的太太,女儿被奸杀啦她都不知道,还甜甜地睡了一觉(凭良心,打了一夜牌,觉也不会睡得太甜,免不了在美梦里大战“一条龙”和“双龙抱”)。凶手被捉后,他就很坦白地说他是怕她报案,早知道反正免不了生擒活捉吃官司,他宁可吃强奸官司,也不肯吃杀人官司。
太太小姐面临的最大危险,除了奸,还有杀(这就是当女人最大的坏处,真是对不起)。如果洪福齐天,根本没遇到这种镜头劳动,必须消灭私有制和社会分工的对抗形式。,当然更好。但如果大势所趋,实在跑也跑不动,逃也逃不掉,那么,依我老人家的意见,宁可陪他睡一觉,也千万别被他捅上七八九十刀。柏杨先生这种主张,免不了正人君子吼曰:“好老头,你心术不正,打算弄把扁钻藏到怀里,相机下手时,不教人家抵抗呀。”如果这么一拆穿诡计,心里一紧张,我就难开口谈啥啦。
饿死事大
柏杨先生有一点要到处敲锣乱喊的,那就是,我可没有鼓励太太小姐不要保卫她的贞操。恰恰相反,贞操是女人最荣誉的冠冕,对那些为保卫这冠冕而丧生的太太小姐,我们由衰地敬慕。不过问题是,超人总是很少的,视死如归的人也是很少的,绝大多数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有时候英勇,有时候懦弱,有时候大义凛然,有时候狗皮倒灶。君不见乎,每个王朝覆亡的时候,爱国忧民之士,纷纷自杀,有的甚至一家老少,连怀抱中的娃儿,一齐跳井的跳井,上吊的上吊。他们这种干法对不对是一个问题,但那种忠愤悲壮的心情,固惊天地而泣鬼神。只是,我们却无权要求天下所有的苍生,都一齐抹脖子,这不但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必要的。懵懵懂懂过奴才日子,当然不成材;但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国仇家仇,这一代不能消,不妨等到下一代消,三代不能消,不妨等到十代消。以色列亡国亡了两千年之久,如果都自杀啦,自动自发地先绝了种,他们今天还复啥国乎?
大号酱缸蛆程颐先生,曾为太太小姐定了一个残酷的教条,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位程先生大概从没有挨过饿,不知道饿的滋味,或者饿虽挨过,却希望别人也挨挨。好在他阁下不是女人,永远不会临到“请君入瓮”的场面,落得慷女人之慨,说说风凉话,以示禀然。柏杨先生却是认为“饿死事大,失节事小”的。即令失节事大,饿死之事,似乎同样也很大。最起码的,用这种话勉励自己可以,自己如果能够实践,更是高贵,却不应该逼着别人也非如此不可。当如花似玉倒霉个够时,酱缸蛆不但没有一丝同情,反而翘起胡子吼曰:“她怎么不死呀!”别人的生命好像连他身上的御虱都比不上,这种狗屎心理,真是婊子养的,孔丘先生杀少正卯先生的六条,酱缸明就占了个满贯。
《儒林外史》上就有一段介绍“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是不是《儒林外史》,偶忘之矣,大概是吧,手边无书,不敢十分确定——该书又是老虎借猪,被甜言蜜语分子借走啦),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未婚夫短命夭折,她爹就把她关到房子里,要活活饿死,饿得孩子凄厉地喊:“爸爸,给我点东西吃吧。”当妈妈的更是发了疯。可是该血腥扑鼻的老酱缸蛆毫不动心,盖那是饿死事小呀。呜呼,连人类最起码的人性都告泯灭,把一个人活活酱成了禽兽,教人毛骨悚然。
酱缸蛆之事,不再提啦,提得太多,我的尊肚又要发胀。
——柏杨先生插嘴曰:敝尊肚现在好像已完全康复,三年之疾,一旦霍然而愈,龙心甚悦。(在此谢谢中医姚钟居先生,药方寄来时,因胀在日减,也就没有吃。但药方则严加保留,等再胀时,当购煎一试,盖一旦再胀,就证明西医束手无策啦。)而敝腿之胀,也大大减轻——怎么减轻的,说来话长,我老人家有个良好习惯,只要有点不舒服,不论大不舒服,或小不舒服,总是到处侃侃而谈,一则希望碰到心肠软的朋友捐几两银,二则也是自我满足之一法,盖既无人前呼后拥,送我入院,就只好自己关心自己啦。有一次正向一位朋友太太诉苦,她顺口曰:“我的腿也发过胀,医生叫我吃多种维他命乙。”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回去就悄悄买了一瓶,十天下来,真的神效。特此公告周知,全国同胞,勿为朕躬再担心啦,而且如有读者老爷的腿也胀的话,不妨遵古炮制。不过一直到今到都很纳闷,我怎么缺少了那么多维他命乙乎?不但我老人家缺少维他命乙,连老妻也缺少维他命乙,前些日子,她阁下为了给店里赶针红,忽然觉得眼睛干涩,吃了不少维他命甲,仍干涩如故,甚至还有一种要夺眶而出的胀痛。当下心里就发了慌,万一她阁下成了瞎子,谁给我做饭乎?就领她到王眼科去治,打了两针(谁晓是啥针),然后给了一瓶多种维他命乙,如今也总算过了关。古不云乎,“吉人天相”,我们这些吉人,总是有天相也。
酱缸蛆既不提,我们只提一个跟传统文化不同的观念,再重复一次前已言过的,那就是,失节固然事小,饿死的事也实在不小。不特此也,杀身之祸更是不小。为了加强各位读者老爷印象,不这么文绉绉的啦,柏杨先生的意思是:“对一个太太小姐而言,宁可被强奸,也别被乱刀砍死。”太太小姐如果霉运当头,必须在强暴和被杀,被毁容挑选一个的话,如果不教我老人家建议,我就用泥巴把嘴塞住,如果教我建议,我可是建议你应该陪他睡一觉。呜呼,贞操固然是女人的冠冕,该冠冕如果是自己笑嘻嘻而嘻嘻笑,双手送给人的,或三分不值两分卖啦,责任在自己。如果自己并不愿意而是被别人抢了去原,也实在没啥。盖送了就很难要回来,而被人抢了去,却可捡起来再戴,她不但没有责任,而且她的人格和荣誉,也丝毫没有影响,不但用不着死,而且简直用不着想。
是,又怎么样
因拒奸而被杀,我们敬佩她的品格,悲愤她的遭遇。但不是因为拒奸,而是在听凭色狼摆布了个够之后,像情人谷的女主角一样,最后仍免不了被杀,既没有保卫了贞操,又没有保卫了荣誉和自尊,而却丧失了生命,就实在可哀,还不如当初在刀锋下严厉拒绝,轰轰烈烈殉难。过去很多太太小姐在紧要关头,破口大骂,血淋淋的史迹,使人每一思及,都有无限的仰慕。可是既没有运气不被臭男人冒犯,又没有勇气骂贼而死,则在受了强暴之后,应该有手段免去挨刀挨枪的灾难。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必须先使自己活下去,才有机会夺回被抢的冠冕,和有机会复这个仇也。所以,这个问题似乎是我们讨论的最重要的问题。
美利坚一个乡下,曾发生过这么一件事:一位漂亮的年轻太太带着小女孩,开车途中,听到广播,说一个囚犯已经越狱,而且在越狱时还射死了警长。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急忙折回,但已来不及矣,该囚犯从路边窜出,用手枪把车截住,逼她带他到一个荒僻的地方躲藏。该囚犯对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