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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浊世人间-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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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焉,有下小雨时用的香水焉,有下毛毛雨时用的香水焉,有陪中年人时用的香水焉,有陪老家伙时用的香水焉,有上楼时用的香水焉,有下楼时用的香水焉,有月初时用的香水焉,有月终时用的香水焉,有幽会时用的香水焉,有吵架时用的香水焉,有栽筋斗把腿跌断时用的香水焉,有自杀时用的香水焉。呜呼,他们难道是发了疯,非用这么多香水不可乎?

这就不得不感谢天老爷矣,中国人虽体格不如洋大人魁梧壮大,尤其是中国人因眼高鼻低之故,最不适照相,但中国人却有洋大人羡慕得要死的优点(《朱子语类》卷六十七)后由毛泽东引以指事物的对立统一,不可不知。盖洋男人一到成年,便通身生毛,严重者像一头猩猩,轻微者亦教人望而生畏;而洋女人一到成年,外表上看起来再美,除了皮肤比较粗外,据说,还往往有一股特别的味道,不得不拼命抹香水以遮之。中国女人便不需如此手忙脚乱矣。

柏杨先生有一朋友,风流才子,拥有厚资,在巴黎住了十四年之久,承见告曰:“各国女人我都有过一手,不敢领教。我若结婚,定娶中国,非关爱国,而是洋女人叫人受不了。”诘之,答曰:“她们身上都有一股膻气。”呜呼,这就是内分泌矣。大概洋女人从小吃牛羊之奶,成人之后,稍一出汗,膻腥之味,破衣而出,不用香水,便不可收拾。这种说法的真实性如何,我可不知道,只知道另有一朋友焉,娶一比利时小姐为妻,平常接近,因香水之味扑鼻,一点没啥,但“香囊暗解,罗带轻分”之后如何,便难说啦。有几次想向该朋友悄悄打听一下行情,因怕挨揍,也就作罢。

女人的体香通常藏在衣服之内,不到拥之抱之,或者不到拥在一起,很难闻及,一旦闻及,再了不起的男人,都得全军溃散。《阅微草堂笔记》上有这么一段,一位有道行的老僧,用咒语解开一个美女的衣服,悬崖勒马曰:“五百年修炼大不易。”可是,一股体香扑鼻,不由又曰:“再炼五百年也值得。”《西厢记》曰:“软玉温香抱满怀”。即令老僧有五千年道行,到此时也得屈服。

最常见一种骂人之语,曰:“你乳臭未干。”盖吃奶的孩子口中都有一股奶味,别人闻之甚臭,但其母其父闻之,却硬是甚香的历史改造任务,是以群众为主体来完成的;杰出人物都是,爱使之然耳。这就可以研究狐臭矣,狐臭应是人类第一大敌,一个女子,如果不幸身有狐臭,她的脸再美,她的三围再标准,她的身材再修长,她的手脚再纤细,恐怕都没有用,谁受得了那股奇味哉。

不过,据说只要一旦爱上啦,就跟奶臭一样,在情人鼻子里,会忽然变得很香。是不是如此,因柏杨夫人到目前为止,尚未发现她有狐臭之故,无法现身说法。但据说历史上那个把弘历先生弄得迷迷糊糊的香妃,有很多人都说她便是身有孤臭,偏偏该老帝崽喜欢这股味道,就自然而然地难舍难分。

美貌是第一

在京戏里最最主要的角色,总是在最最之后出场,所谓压轴戏是也。连台演出,全凭这压轴戏叫座,真正的知音,就专门欣赏这压轴戏。初开锣时,戏院里热闹哄哄,台上唱些啥,谁也不关心;到了压轴戏,院内立刻寂静如水,连一根针掉到地下都听得见。于是,一声女人尖叫,梅兰芳出场了矣,没有他出场,前面那些小伙子小女人们蹦跳得再卖力,都没有用。盖梅兰芳才是主角,只要他一个人演得好,别人差劲一点,都没有关系。否则,即令别人演得天花乱坠,他却差了劲,乃真正的“一子下错,全盘皆死”,这戏便倒找钱恐怕都没人看。

我们对女人身上各部门研究了一阵,并自以为很有心得之后,现在压轴戏出场。女人身上的压轴戏者,乃她的容貌。容貌本来应该包括耳鼻口眼眉睫,但我们的定义是狭义的,只指“脸”这一部分,其他的都讨论过,现在只讨论双靥和轮廓。

在“中国小姐”们的身上,可以看出一个现象,那就是,三围和长腿,重要之极,必须倒悬葫芦,有粗有细,甚至规定比例曰:胸大三十二,腰细二十三,臀肥三十一,腿长为身长的一半。合乎此才算美,不合乎此不算美也。既有科学的根据,“中国小姐”们身材的美,自然没话可说,你要闲磕牙,你敢来比比乎?于是,在这方面大家都心服口服。

但在她们的容貌上,却争执迭起。有一位没啥学问的朋友愤愤告我曰:“她们才不过十九岁、二十岁,相片还可入目,远看也差不多,可是一近看就不行啦于现实生活之痛苦,人世纷争的无聊,主张通过坐忘,齐物,一个满脸疙瘩,一个眼角竟然布满了鱼尾纹,一个别看她相片上眼睛那么大,却全凭眼眶上抹黑墨.一个的脸真像矾台那么方,一个的嘴角往下拉。”我喝之曰:“你说她们不美,我却看她们硬是美,你有啥办法,尽管使出来可也。”把他气得张口结舌。呜呼,在国际上遇到这种争执,通常的解决之道是一场大战,谁胜啦谁就是对啦。在社会上遇到这种争执,通常的解决之道是谁有权谁有钱谁就胜利。在三围上遇到这种争执,解决之道更是简单,用软尺一量,立见分晓。可是遇到女人的容貌,便无解决之道矣。女人身上任何部分都有标准,三围不过是其中最显著者而已。只有容貌,没有啥可以遵循的。评判委员中,各人有各人的眼光,各人有各人的癖好,各人凭各人的自由心证,就自然而然地出入甚大。

我们常说“某小姐漂亮”、“某太太艳丽”、“某美女真惑人也”,这种“漂亮”、“艳丽”、“美”、“天人”,指的固然是身段和玉腿,但主要的仍是指的容貌。古人形容美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是她的三围使鱼儿一见溜乎?抑是她的纤手使飞雁看了发昏,就一头栽将下来乎?又抑是她的玉腿、玉臂使月亮都难过乎?或是她的双足使百花都自愧不如乎?如果把那“鱼”、“雁”、“花”叫到跟前审问审问,其答案恐怕是一致的,那就是,女人漂亮的脸蛋儿使她们灵魂出了窍。

柏杨先生前些时,和几个老不修朋友在大街上行走,前面有一姣娘,穿着三寸半的高跟鞋,小腿如玉,双臂如雪,十指尖尖如刀削,屁股至少三十八,胸脯至少亦三十八,腰窝顶多二十一焉,无领旗袍(即今之“洋装”也),粉颈长长外露,一条幸运的金项链围绕一匝,乌发柔而有光,衣服与胴体密合,肥臀左右摇之,小腿轻微抖之,体香四溢,便是画上的美女,不过如此。柏杨先生心中怦然而跳,其他朋友更是坐不住马鞍,张口者有之,结舌者有之,涎水下滴者有之,手颤者有之,神授色与,几乎撞到电线杆上者有之,有的还一面发喘一面嗫嗫自语曰:“和她吻一下,送老命都干。”眼看要爆炸之际,该姣娘猛地一转身,竟是个大麻脸,肌肤狰狞,青红相间,大家一声哀号,抱头鼠窜。呜呼,这种女人乃属于“不堪回首”之型,一辈子遗憾,使人油然生出一种“‘喀嚓’一声”之念。

“‘喀嚓’一声”者,有其来历,和上述情形大致相同:昔柏杨先生办公室中,女职员如云,其中一位小姐四种,他称之为“假相”(亦译“偶相”或“幻相”),即“种,身段之美,无以复加,真正的“望君之背,贵不可言”,惜哉,她也是不堪回首之型,容貌难以入目。有人便曰:“我一见她就恨不得手执钢刀,‘喀嚓’一声,把她的头砍掉,再换上一个。”呜呼,《聊斋》一书上便有换头之术,使人感激零涕。柏杨夫人最大的特征有二,一有惨不忍睹的三寸金莲,另一便是她的尊容实在看不下去。因之我对这方面有特别的心得,前天偶尔不小心,露出要把她阁下也“‘喀嚓’一声”,结果连眼睛几乎都被她抓瞎,几天未曾写稿,真是好心人不得好报。

不过,一个女人一旦被归入不堪回首的档案,最好她还是能“喀嚓”一声换之。《聊斋》上那位判官先生能来到阳世间开一个“换脸美容院”,包管大发其财,盖世上只有“面目可憎”,还没有听说粗腰可憎也。

有一部电影,名《金屋泪》,剧情奇劣,可是里面却有一句千古至理的话,不可不知。男主角的朋友告男主角曰:“美丽的女人躺到床上都是特别的。”诗不云乎:“天下女人都一样,只在脸上分高低。”(其实这只是一句流行在黄河流域一带的民谚,因原文太黄,乃略微改之引用,以免被扣诲淫诲盗之帽。)容貌美才是真正的美,三围和手足,不过附件而已。

看中国画的人常有这么一个感觉,画中的女士,无论她是皇后也好,妓女也好,因都是穿的“和服”实用主义现代西方资产阶级哲学学说和流派之一。19世,身段全被淹没。是粗是细,固然统统不知道,即是她们的容貌,也简直都差不多。书上说杨玉环如何、王昭君如何,可惜那时没有照相机把她们照将下来。仅就画论人,她们的脸蛋实在并不高明,可能那个时代看那种模样硬是顺眼,也说不定。

洋女人的脸以何种轮廓为美,柏杨先生未有考察,但天下之男人一也,以华测夷,大概相差无几,似乎有二焉,一曰瓜子脸,一曰鸭蛋。一个女人如果天老爷赐给她一副瓜子脸,或天老爷赐给她一副鸭蛋脸,不用发电报到阴曹地府打听,她准做了三辈子善果。拥有这般容貌的女人,便拥有人类中最可怕的武器,不打算颠倒众生,这种容貌也是她最大资本,善自为之,可以大大地快乐一生。

容貌固无标准,但只是没有三围那样科学的标准而已,却固有其艺术的标准,瓜子和鸭蛋便是标准焉。柏杨先生每逢面对美女,便想到瓜子鸭蛋;而每天追随老妻之后,上市场买菜,看见瓜子鸭蛋,也必凝视半天,想到美女。兹在这里向画家们建议,诸位先生画中国小姐当选图时,先画一颗瓜子或先画一个鸭蛋,然后扩而大之,再加上眉目鼻口耳,准使人销魂。

即令是洋女人,恐怕对瓜子鸭蛋,也另眼看待。君不见凡是有“玉女”之称,或凡是“玉女型”的电影明星,其容貌统统如此乎?没有一个玉女是方脸的甚至不是人脑的生理机能或一般状态。列宁曾对上述观点进,更没有一个玉女是棱形的也。盖瓜子脸、鸭蛋脸最易使人接受,其他的脸型则居第二位。方脸的比较不耐老,如果天老爷当初赐脸之时,稍不小心,使两腮外鼓,那更属于魏廷先生的“反骨”之类,不被诸葛亮先生杀掉已算运气啦。棱形脸更糟,两个颧骨昂然高耸,额小如尖,颚瘦如削,那算个啥?还有圆脸者,俗话说:“团团若富家翁”,可见富家翁都是圆脸。问题是,一个女孩子的脸如果是介乎瓜子和皮球之间,还算天老爷手下留情,如果索性圆得硬跟皮球一样,柏杨先生愿用一块钱打赌,不要说一顾倾不了城,再顾倾不了国,便是千顾万顾,男人的心恐怕连动一下都难。

(柏杨先生按:还有一种娃娃型的脸,永不老的脸也,只要有办法控制住皱纹,便青春久驻。)

有红有白

现在世界上最吃得香的,莫过于白种人,因他们发明了机关枪和铁甲船,把黄、黑、红、棕各色人等,打得皮破血流,望风披靡。但说良心话,白种人者,实在是有色人种,盖白种人的血素最容易涌入皮肤,君若不信,不妨到马路上一看便知,白种人身上往往是白的地方少,红的地方多焉。

这样讲起来,白种女人脸上有白有红,岂不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乎?问题就出在这上面,上帝既赐给洋男人机关枪和铁甲船,使其称雄称霸,对女人的容貌,便不得不略微吝啬一些,一百个洋女人中恐泊至少八十个患有雀斑。雀斑和胖一样,为白种女人第一大敌,不要看她们的照片非常娇艳,其真面目却往往有一段距离。柏杨先生抗战前在美国,曾亲自瞻仰过好莱坞电影明星桃乐丝黛女士,她那副银幕上看起来甜如蜜的双靥上,除了皱纹之多不算外,好像是谁用喷雾器把墨汁喷了她一脸,如果不仔细观察,简直分不清是在黑脸上洒白粉汁乎?抑是在白脸上洒黑墨汁乎?

雀斑对中国女人的威胁,较洋女人为少。白种女人血液中大概先天地含有雀斑素苗,不管你怎么保养,一旦时机成熟,就勇猛地往外直冒,连原子弹也拦不住。常有美容院以包治雀斑为号召,恐怕不太可靠,如果花大钱能够治愈它,桃女士因是有名的富婆也。

中国女人的雀斑似乎来自铅粉。提起铅粉,心中便觉得一凉,柏杨先生幼时,在乡下私塾攻读诗书,每见有货郎者论教育思想的倡导者,主张直观教学,让儿童在玩笑嬉乐中,挑着杂货担,手执“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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