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吃三国-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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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将他公孙渊逼反!”桓范两眼像火焰一般亮得灼人,“司马仲达为人行事的风格,老夫一向很是了解,他最是喜欢严谨周密,万无一失,这是他最大的优点,同时,这也是他的弱点。他此刻全盘计划已是筹谋得密不透风,我们要从内部将其打破已是极为艰难了!所以,我们就是要来个另辟蹊径,以邻为壑,制造外部矛盾,把司马氏的绝大压力暂时转移出来……”
“这……这样做,会对我大魏不利啊!”曹爽也不无忧虑地说道。
桓范慢慢坐回席位上,脸庞淹没在灯架的倒影之中,只有那一双眼眸仍在黑暗里炯炯生光:“唔……公孙渊被逼起兵造反,固然对我大魏有所不利,但同样也对司马氏有所不利啊!司马懿既已视大魏为其囊中之物,依他的个性就决不会允许公孙渊染指!倘若不出老夫之所料,他在得知公孙渊起兵造反的消息之后,只能是暂时按捺下自己篡魏自立的勃勃野心,抽出手来先行远征去扫荡辽东……这样一来,董昭、崔林、高柔、王肃他们的劝进九锡晋相之事就非得‘搁浅’不可。”
“高!高!高!好一记以乱打乱的高招!”夏侯玄这时才明白了过来,目光一亮,无限钦佩地看着桓范,老话说得没错——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呀!
曹爽含笑而赞:“桓伯父出手果然非同凡响!”
桓范这时的表情又恢复成平静如水,他双眉紧蹙,沉沉而叹:“唉……这条计策也算不得什么高招。它治标不治本,不过是拖延一时的权宜之计罢了……公孙渊哪里是司马仲达的敌手?待到司马懿挟扫平辽东之大勋凯旋之后,只怕那时才是我大魏国步入险境的真正开始……”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一场大劫总算是化解过去了。”曹爽心情轻松地站起了身,敬佩之极地看了桓范一眼,“回宫之后,爽便和太初(夏侯玄的字为“太初”)一起建议陛下任命您为车骑将军和司隶校尉。桓伯父,愚侄等真该早一点儿来向您求助啊!”
桓范也拍了拍自己袍角上的灰尘,站了起来,一副淡然无事的表情,徐徐道:“你们先前恐怕都是嫌老夫这个人性格棱角分明,不好接触,所以才对老夫敬而远之吧?现在再说这些话,就是多余的了……老夫生为大魏臣,死为大魏鬼,决心把一个‘忠’字扛到底!请陛下放心,他托付的重任,老夫定当竭尽所能,务求底定功成!”
他说到这里,曹爽和夏侯玄的脸颊都顿时感到火辣辣的,眉目之间尴尬之色毕露无余。桓范却好像没把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自顾自地继续讲道:“如今天下兵权已大半落于他司马氏之手,但幸而掌粮之权似乎尚未引起他们的注意……老夫既是真要选择一个合适的职位来辅助朝廷,不如就请陛下让老夫出任大司农一职!只要陛下将全天下各州各郡的军民粮仓抓在了手中,就等于掐住了四方诸侯的米袋子和命根子!他们手中无粮,又如何跟司马懿造得起反来?”
第5卷三国归晋第38章死诸葛“吓”走活司马第234节诸葛亮的遗策
八月十五的月儿,又圆又大,玉盘一般高悬半空。渭河边的沙滩上,铺满了一层亮亮的、浅浅的银辉,白缎一般延伸到黑夜的尽头。一切,宛若回到了建安十三年荆州长宁河畔那个秋天的夜晚。一切,皆如梦境浮现一般清晰。
河水面上跃动着灿烂的白光,渐渐模糊了司马懿的眼睛。诸葛亮那伟岸峻拔的背影在月华的衬托之下显得愈加浮凸。他,此刻正背对着司马懿在缓缓抚琴。
琴声纯纯淡淡,仿佛是用无形的笔墨书写的另一种动人华章。司马懿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自己在灵龙谷求学的青年时代,那一切宏大的、细微的、昂扬的、婉转的声音,犹如暗夜刚刚诞生,带着初生的清醒和天真扑面而来,萦萦绕绕,幽香脉脉。月光倾洒下的鱼跃,悠悠远山的钟鸣,平平阔阔的河流,柔风拂过漫山青翠,草丛里一只野鸭破壳而出,岩壁下的灵狐正仰天而啸……诸葛亮抚琴的手指灵动而又轻盈,如同两只展翅飞动的翩翩白鹤,那琴身是一片芳香四溢的花海,七根琴弦便是那一波波不断涌来的花香。乐声和花香虽然无形无色,却都是可以渗入心灵深处的一道扉门,在那里回回旋旋。司马懿放松地、静静地谛听,那道扉门徐徐开启,如水的阳光汩汩流进,而那个魂牵梦绕的“她”的笑靥正渐渐飘近……他脸颊边一串冰凉悄悄掠下,那是他莹亮的清泪。
“铮”的一响,琴音戛然而止。司马懿心头一漾,立刻降回到真真切切的现实中。他禁不住失声叹道:“好琴艺!真乃天籁佳音也!只怕当年周瑜周公瑾的七弦之技也邈乎难及吧?”
诸葛亮在竹席上静坐了片刻,方才缓缓转过身来凝望着他,仿佛注视着一个相知多年的老友一般亲切而自然。虽然他俩在关中也曾交过两次手了,但平日里都是他俩手下兵来兵往、将来将往,他俩临阵见面的机会却少得可怜——就算是见面,彼此也只是隔着沙场遥遥相望而已,决没有今天走得这般贴近。
他慢慢地举起鹅羽扇扇动着,悠然而道:“司马君,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是风采依旧,可喜可羡啊!”说着,他大袖轻扬,掩住了口,闷闷地咳嗽了一声。
司马懿却依然静静地正视着他,柔声说道:“孔明,你也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才好!”那温暖的声音里,赫然透出一份莫名的亲切和关心来。
诸葛亮摆了摆手,敛去脸上的一丝痛楚之色,缓缓从衣襟之处拿出一块物件来,托在掌上。司马懿一瞧,不由得心头怦然一动。却见它正是自己二十多年前在荆州沉璧湖上木舟之中赠给他的那块西汉未央宫瓦当!它上面的应龙纹饰依然是那么栩栩如生!他略一迟疑,轻轻吟道:“黄漆硬把赤瓦污,奸心费尽终不得。雨刷云收日出处,还我炎汉真颜色!孔明你当年作的这首诗,至今诵来仍旧是清越入云啊!”
诸葛亮却面色平静,淡淡道:“仲达你莫非已经忘记了,这块瓦当可是你当年亲手赠送于亮的。”
司马懿的脸色微微一滞,缓缓言道:“天下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孔明你如此殷殷邀吾前来,恐怕不会是再来谈这理势之辩吧!”
“不必,不必。这块大汉宫阙瓦当,当年是从水中而来,如今亮还是送它回归水中而去吧!我想,你我二人都已不必将它系留于身了。它本就该在当年与孔大夫、荀令君他们一道殉葬的了……”诸葛亮以一种平静得近乎淡漠的语气说着,一扬手,便将那块未央宫瓦当“咚”的一声远远抛进了缓缓东流而去的渭河水中,只泛起了微微几圈波纹之后便杳然消失了……
司马懿见了,心头一阵轻震,一时竟不知该讲什么才好。
诸葛亮转过了脸,迎着他深深一笑:“这几日亮一直在思索你当初在建安十三年长宁河边所讲的那个发生在野河县里的那个故事,它对亮的触动很大。你说得没错,天下之交争者,其实不在名器,不在礼法,不在权势,而应该是在民心的向背!老百姓最需要的,不是什么名器,不是什么正统礼法,而是一份温饱、一份安宁、一份自在。亮已在益州裹挟着百姓折腾了太久了,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司马懿的脸上微微波动,他也没有料到以诸葛亮之睿智顽强,今日竟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于是,他沉吟了一下,轻轻一叹:“可是不谋不动,不思不虑,坐困一隅,本也不是你诸葛孔明的作风啊……”
诸葛亮长长一笑:“这六次北伐,亮已极尽到了所能。亮是有自知之明的,仲达,你赢了!”
这一段话便如一串霹雳自天而降,“轰”的一下震住了司马懿!他怔怔地站在那里静了许久,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终于,他慢慢反应过来,眼圈便倏地红了:“孔明——你……”
诸葛亮避开了他的目光,指着竹席旁放着的那一条长长的木匣,向刘诺和牛金示了示意,道:“你俩把这木匣打开!”
木匣打开,赫然现出一卷巨大的画卷,横幅约有七八尺宽。
在司马懿惊讶莫名的目光中,诸葛亮轻轻吩咐道:“将它拉开。”
刘诺和牛金各自抓住画卷两边的檀香木卷轴,分别走了开去。白绸的底面上,金丝织成的城邑、银线绣成的江河、朱缕描成的峰岭、蓝缎钩缀的湖海……从右端的辽东半岛而起,幽州、冀州、并州、青州、兖州、扬州、徐州、豫州、荆州、益州、雍州、凉州等一块块形态各异、色彩纷呈的州郡地图迎面而来,直到左端的西域葱岭脚下为止——原来,这竟是一幅长达一丈四尺,美妙绝伦的天下地图画卷!
司马懿借着明亮的月光,望着那幅巨图,在心底啧啧称赞,好漂亮的蜀锦!好大气的宝图!
“这是‘九州归一图’……”诸葛亮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光滑明润的锦缎画面上轻轻抚过,像抚摸着自己心爱的婴孩一样。多少个北伐驻军的夜晚,在寝帐里他披着衣袍执着灯烛在这幅画卷前徘徊难眠啊。自己在这四海方圆之内,除了到过兖州、徐州、豫州、荆州、扬州、益州、雍州、凉州之外,其他的幽州、冀州、青州、并州等大幅中原疆域都从未涉足,甚至连洛阳、长安这两都自己都没去过……而他,曾在心底里多么渴望自己能将大汉的旗帜插遍这万里江山上的每一寸土地啊!但是,现在,这一切在自己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实现了……
心境一阵激荡之下,他不禁泪眼蒙眬,轻轻吟道:“束发读诗书,修身兼悟道,仰观与俯察,雄略胸中存。躬耕从未忘忧国,习经总为解民困。凤兮凤兮思高翔,世乱时危要来拯。茅庐承三顾,促膝纵横论。半生遇知己,斯人相与归。一朝携琴随君去,羽扇纶巾赴征尘。龙兮龙兮风云会,一腔碧血映天日。归去来兮吾夙愿,余年还做陇亩民。清风明月入怀抱,猿鹤听我再抚琴……”
司马懿听着听着,亦是唏嘘流泪不止。
诸葛亮吟罢,凝住心神,他的手指抚过高山,抚过河流,抚过平原,最后在自己当年隐居躬耕的豫州南阳郡那里停了下来。他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它,喃喃地说道:“亮多么希望自己所看到的这幅巨图能够成为现实啊……天下不再有蜀、魏、吴三个国家,九州八荒复又归于一统,连东胡西羌都闻风归附……四方风调雨顺,庄稼连年丰收,官府政清吏廉,百姓安居乐业,驿道四通八达,万民共为一家……尧舜禹三代之盛世重现于今……”
然后,他转过脸来,目光炯炯地正视着司马懿:“仲达,你接得下这幅宝图吗?”
司马懿看着这幅蜀锦巨图,满脸肃穆之色,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这幅图,现在亮就将它赠送给你了。”终于,诸葛亮款款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他慢慢又回转过身,悠悠而言:“亮,就此告辞了。”
望着诸葛亮渐去渐远的背影,司马懿热泪盈眶,猝然一声长啸,那啸声清越若凤哕,沉浑若龙吟,飞扬激越,直入云霄。
诸葛亮身形一停,撮了撮口唇,便欲与他共鸣相和——不料却引得胸口微微一阵刺痛:原来自己的肺气已虚,是再也打不起那一声清啸了;就算勉力应和,自己亦是力有不逮……
他双目一闭,两串清泪滴滴而下!
“哗啦”一阵声响,六枚金光闪闪的铢钱撒落在书案上,排了开来,卦象乃是同人卦,卦中第四爻变动。
司马懿一副宁心静气的模样,缓缓睁开眼来,沉吟有顷,方才轻轻翻开放在手边的《易经》书简,只见同人卦的卦辞是:“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第四爻的爻辞是:“乘其墉,弗克攻,吉。”面对这六枚铢钱排成的卦象,他轻抚长髯,双眸微闭,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隔了许久,他才徐徐开口说道:“《周易》乃古今第一奇书,钩深致远、探赜索隐,圣人用之以测天下之事,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为父曾命尔等深研细读,近日习来可有心得体会?今天,尔等且将为父面前这一卦细细解释听来!”
他这话是问向他的两个儿子的。司马师上前细细一看那卦象、爻辞,喜形于色,道:“父帅,看来咱们此番征讨诸葛亮,实乃天佑人从,无往不克!这同人卦上讲,利涉大川。此话确是不假。孩儿得到消息,据称蜀军上下已然尽知诸葛亮病情危急,早就是人心惶惶、窃窃不安了!父帅何不乘此良机,潜军进取一举荡平蜀寇?”
一听此言,司马懿的两道长眉微微一颤:此子魄力十足,霸气溢然,倒也堪称折冲厌难之材,只是稍稍有点儿好斗之性。他在心底微一转念,正欲开口。
“且慢。”司马昭清朗异常的声音使他不禁心头一动,便默然侧耳倾听。
“大哥请看这同人卦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