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大传-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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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后,小店被封闭,张法尧就把华格臬路的房子卖掉,和太太搬进了亭子间。维持几年后,鸦片烟换成了海洛因、白面。再后来,张法尧那个大烟鬼的尸体出现在弄堂里。
张法尧的四个孩子,两儿两女,都先后进天主教堂,做了修士、修女。
张啸林对子女教育上的失误,杜月笙历来引以为戒。所以当他的老三维屏、四子维新将去英国留学的时候,杜月笙特地安排他们的母亲孙夫人前往照顾、管教。
文角色进杜府
1925年搬进华格臬路新居的时候,杜月笙38岁,几爿赌公司生意兴隆,烟土买卖做得一顺百顺,仅是三鑫公司派定的“公费”,每月便可收入现大洋一万元,加上其他种种收益,更可能十倍于此。此时正是他烟赌两业的鼎盛时期,加上他交游广阔,军界政界路路通吃,青帮第一大亨的牌子已经在上海滩叫得响亮。
但是,杜月笙不同于黄老板和张啸林的是,他永远不会满足于现状。他深知自己的影响主要还是在黑社会中,社会名流、知识阶层虽有往来,但他们从内心里对“白相人”是多有鄙夷的。因此,要想在上海滩真正做番“事业”,就必须改变自己的“白相人”身份,必须接近士人,与他们交朋友,让他们为我所用,特别要利用乃至控制一批有名望的知识分子,才可以提高自己的身价。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杜月笙开始附庸风雅。他首先从着装上入手,以从外观上改变人们对他的印象。
旧上海的流氓白相人,包括像黄老板这样的大头子在内,穿的是黑拷绸短打,一襟中分,单排密扣。卷着袖,露出胳膊上的“刺青”,敞着怀,露出胸前悬挂的金怀表链,表链越粗,身价越高。金表链在左胸绕个半圆圈,表链末端系以西洋打簧金挂表,塞入衣袋。此外,手指上大多戴一枚耀眼的金刚钻戒指。如果少了这三样,似乎就是很寒酸了。
作为白相人,杜月笙也不例外,他甚至别出心裁,在右手腕上刺了一只蓝靛的小小铁锚,将衣袖向上一卷,那只小小蓝锚赫然在目。他佩戴的那只火油金刚钻戒,重四克拉半,寒光熠熠,耀眼夺目。
有一次杜月笙和张啸林出席一个宴会,见纷至沓来的全是达官贵人,个个高冠峨服,衣冠楚楚。他环顾左右,除了他和张啸林,几乎再也找不到一个白相人。他当时觉得特别自卑,坐在那里混身不自在。这时候有人提议请他讲几句话,这让他越发感到窘迫,正想站起来推辞,张啸林在一边着急了。
“月笙你倒是讲不讲啊,大家都等着呢?”张啸林说着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神色有点不对劲,就哈哈一笑说,“好,还是我来讲吧。”
杜月笙一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在张啸林大放厥词的时候,他悄悄打量那些出身高贵、有才学、有教养的绅士,忽然发现一个大问题——所有在座的人,除了他和张啸林,没有一个手上戴戒指的。他顿时感到无地自容,额头直冒虚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那只大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实在惹人注目。他赶紧将手上的钻戒转了一圈,把那只大钻石握在掌中。好在那天他穿的是长衫马褂,否则非找个地洞钻下去了。
那天回到家里,他马上摘掉钻戒,放进保险箱里,从此再不佩戴。同时命令门人弟子,一律去掉短打装扮,夏天也不准赤身露体。他本人则一年四季身穿长衫,领口扣子都一直扣紧,即使三伏暑天,袖口也不曾挽起,以免露出腕上的“刺青”。
杜月笙改了装,门人弟子改了装,流氓白相人纷纷效仿,一时间,黄浦滩上最少摘掉了几千上万只钻戒,白相人和大绅士,同样的衣冠楚楚了。
外貌变了,不等于骨子里就变得风雅了。为了使自己从里到外都变得风雅起来,杜月笙开始“听说书”,听说书对他来说就是学文化。他因为自幼失学,到中年以后也不认得几个字,拿起一本通俗演义,很难逐字认下去。但他喜欢历史小说,从搬到华格臬路开始,就请来上海最有名的说书先生,给他说书。
上海的说书先生,有说“大书”和说“小书”之分。“大书”说的是历史兴衰交替、英雄侠义故事;“小书”说的是言情段子,民间传奇。杜月笙只听“大书”,如《三国演义》、《水浒传》、《东周列国》等,一听便是两年之久。
杜月笙听说书如同自家读书,向来认真,开了讲便不间断,每天无论多忙,都要抽出时间听书。听的时候,耳、目、口并用,一边听说书先生说,一边看说书先生绘声绘影地表演,一边拿着“大字本原著”对照着读,帮助自己识字。
杜月笙的太太和子女对旧小说不生兴趣,就算有兴趣也会买来自家看,向来不参加听书。和杜月笙一样乐之不疲的,是他那帮亲随、旧友,如同参弟兄袁珊宝、马祥生、马阿五,还有万墨林、陆阿发、陆桂才等人,和这帮人在一起,可以不拘形骸,使杜月笙感到轻松自在。有时候他们也会恢复本来面目,荤的素的一起上,拿那些道貌岸然绅士政客调侃一番。
“听说书”的习惯杜月笙保持了大半辈子,后来远走香港、重庆,仍然花重金从上海聘来说书先生为他说书。
而杜月笙肚子里的知识,以及他的言谈举止,行为做派,无不得益于他的听书。在这些历史文化的熏陶下,他从里到外,渐渐脱掉了“白相人”的烙印。
在听说书的同时,杜月笙开始考虑怎样把文角色引进杜公馆。他看好一个人,这个人可以给他当参谋,为他出谋划策。
这个人叫苏嘉善。苏嘉善是早年做土生意的常州老板,后来他的土行被三鑫公司兼并,他跟着过来做了一名基层职员。三鑫公司的人有个通病,那就是个个吃喝嫖赌,挥霍无度。唯独苏喜善不同,他始终沉默寡言,本分做事,出污泥而不染。
杜月笙与他谈了几次,发现他果然头脑冷静,有眼光,有见识,更难得的是他宅心仁厚,忠心耿耿。苏家住在华格臬路芝兰坊,和杜公馆只有一街之隔。于是,每天早晨,苏嘉善先到杜公馆。杜月笙起床以后,先和苏嘉善密谈一次,然后再出来处理事务。
“要创大事业,图大发展,必须从健全人事着手。”苏嘉善首先建议说。
“怎么个健全法呢?”杜月笙认真听着。
“如今杜先生交游日益广阔,信函文电增多,公馆应该设一个文书间,请一位秘书,专司翰墨与文案。”
“嗯,是这么个理!”杜月笙想想说,“以往这些都是账房兼着,他们自家的事体都够忙,往往就耽搁了。”
正巧张啸林穿过小门过来说话,一听杜月笙想找秘书,就把自家的一个同乡推荐过来。
“我公馆里的翁左青,文笔极好,让他过来帮你吧。”
“我晓得他,你舍得让他过来,当然好。”杜月笙满心欢喜。
由此,翁左青成了杜月笙的第一位秘书,后来更兼办总务,始终是杜月笙的得力助手。
“杜先生还需要一位得力的法文翻译。”苏嘉善分析说,“黄老板决意退休,往后与法国人的联络,他这一边的关系就用不上了。要重新与法国人建立关系,没有法文翻译不行。”
“是的。”杜月笙说,“法文翻译倒是好找,法租界中法学校的毕业学生,个个精通法文。”
“不行,仅仅通晓中法语文远远不够。杜先生要找的翻译,必须熟悉彼邦政情,受法租界头脑敬重,甚至可以和法国头脑平起平坐。要担当起顾问、大使、翻译这项重任才可以。”
杜月笙明白,凭他自家的文化智力,直接和法国头脑打交道远远不够。借助一位有身份的翻译,反而可以抬高自己的身价。于是,第一位法文翻译王茂亭进门了。
王茂亭是早期法国留学生,在法租界小有声望。他不仅熟知法国政情,更熟知法国人的心理。他帮助杜月笙和法捕房里法国巡捕建立关系。
当杜月笙第一次和法国巡捕接触的时候,他惊异地发现,那些高高在上的法国巡捕,对他伸出去的这只友谊之手,竟然握得非常之亲热。他们的热烈欢迎,使杜月笙的自卑心理悄然顿失,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原来法国人这么看重我杜月笙!
“法国人跟中国人一样,也分三六九等。有王公贵族,也有乞丐瘪三。”王茂亭告诉杜月笙,“这些飘洋过海的老法,说到底,万里远游只为财。”
听到这里,杜月笙笑了,底下的话不用明说,对付“爱财”的人,杜月笙比谁都有办法。不久他便发现,法国人所以对他那么亲热,正是为了纳贿分脏那点事体。
一直以来,老法们都是按月在三鑫公司吃俸禄。但红包送进去要转几道手,他们拿到红包后,总是心存疑惑,不晓得被经手人吞去了多少。如今出钱的主子露面了,他们怎么能不高兴,少一层经手的人对他们来说,自然要实惠得多。杜月笙找来金廷荪,把这个分派红包的事体理顺,老法们得了实惠,个个眉开眼笑。
引领杜月笙走进法租界公董局,直接与法国上层打交道的,是杜月笙的第二位法文翻译李应生。李应生是广东人,也是老法国留学生,自家经营一爿珠宝店,身家不菲。王茂亭因故离去后,李应生走进了杜公馆。
和王茂亭相比,李应生更“兜得转”,他和法国头脑够交情,可以同起同坐,一口法语讲得和洋人同样的流利。他交际手腕灵活,在法国人面前,他是杜月笙的代表。杜月笙后来在法国人面前说一不二,能够“鸢飞鱼跃,借步登天”,也是得益于李应生运用多方面政治关系的运筹。
经过了一系列的改头换面,文角色纷纷进杜宅,杜月笙俨然成了文绉绉的绅士。他的言谈举止几乎很难再看出有什么流氓白相人的痕迹。当时沪上富商巨贾、绅士大亨,慕其名,惮其势,纷纷前来拜访结交,更有慕名而来求他办事的人,杜公馆门前每天都是车水马龙。从上午八点多钟开始,会客室外间便已坐满来访的客人。
杜月笙一般九点起床,吃早饭的时候,翁左青会送来一张单子,上面写着这一整天需要应酬的事项细节。
早饭后,杜月笙开始接见客人。他的领悟能力极强,一见到来客,就会想起他身上发生的事体,知道他为什么来的。对方一张嘴,他就什么全明白了,有时甚至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他截断对方的话,摆着一副大绅士的派头,和蔼地给对方一个答复,一般是以下几句话:
“你的事体我晓得了。”
“你放心,我会替你办好。”
“好,再会。”
说起杜月笙的热心,帮会大亨里没有一个可以与他相提并论的。只要人家来找他,无论认不认得,无论大事小事,他都一概答应,一概圆满解决,甚至连乞丐上门,他都会吩咐账房拿出洋钿打点,账房先生那儿专门有一笔洋钿,是用来给按月领取奉银的乞丐派发的。
看他整天为别人的事赔钱受累,家人、朋友和给他跑腿办这些具体事的人,免不了就要絮叨两句:
“整天自家的事都忙不来,还要给人家管闲事,倒贴钱,这是何苦呢?”
杜月笙的回答却是意味深长。
“人家来托我办事,就是看得起我,信得过我。就冲这一点,我就应该帮他们把事体办好。”
由于有求必应,杜月笙的名声越来越大,前来拜访的人也越来越多。
玩转新闻界
杜月笙以前所收门生弟子,皆为“武角色”,即小流氓、包打探、巡捕、赌徒,但为数不多,“出色”的也微乎其微。如今人气旺了,自然要广收门徒,尤其要招纳“文角色”入杜门。
为了便于广招门徒,杜月笙简化了青帮开香堂的程序,并把上海商界通行的“拜先生,学生意”的仪式移花接木到青帮的拜师礼中。将开香堂改为点香烛,磕头跪拜改为三鞠躬,多人同时拜师时,还可以集体鞠躬。写有祖先三代的“拜师帖”改为“门生帖”,拜师帖上一贯沿用的“一祖流传,万世千秋,水往东流,永不回头”的套语,在缩短为“愿拜门下听从训诲”。门生一律改称“学生子”,“老头子”则称为“先生”、“老夫子”。
这种招纳门徒的方式简便易行,不仅使杜门很快吸纳大批知识界学生子,而且在1927年杜月笙步入政治舞台后,手下又涌进一大批官僚买办、投机政客、以及工商界、金融界人士。其中不少是有相当社会地位的人物。
上海是中国报业的发轫地,杜月笙深知新闻事业的重要。他一边跟报馆老板拉关系、攀交情,一边着力结交各报馆编采两部的中坚分子。《新闻报》编辑唐世昌便是杜月笙在新闻界招纳的第一个学生。
唐世昌从业20余年,在新闻界有一定的威望和实力。杜月笙看好这一点,先派唐世昌身边要好的朋友递话,说杜先生想与唐先生结交。唐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