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第4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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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沈尚书不晓人意。”有老宫人从子为内竖者,走告鲤;司礼张诚亦属鲤乡
人内竖廖某密告之。鲤并拒之,曰:“禁中语,非所敢闻。”皆恚而去。鲤卒屡
疏引疾归。累推内阁及吏部尚书,皆不用。二十二年,起南京礼部尚书,辞弗就。
二十九年,赵志皋卒,沈一贯独当国。廷推阁臣,诏鲤以故官兼东阁大学士,
入参机务,与朱赓并命。屡辞不允。明年七月始入朝,时年七十有一矣。一贯以
士心夙附鲤,深忌之,贻书李三才曰:“归德公来,必夺吾位,将何以备之?”
归德,鲤邑名,欲风鲤辞召命也。三才答书,言鲤忠实无他肠,劝一贯同心。一
贯由此并憾三才。鲤既至,即具陈道中所见矿税之害。他日复与赓疏论。皆弗纳。
楚假王被讦事起,礼部侍郎郭正域请行勘,鲤是之。及奸人所撰《续忧危竑议》
发,一贯辈张皇其事,令其党钱梦皋诬奏正域、鲤门生,协造妖言,并罗织鲤奸
赃数事。帝察其诬,不问。而一贯辈使逻卒日夜操兵围守其邸。已而事解,复谮
鲤诅咒。鲤尝置小屏阁中,列书谨天戒、恤民穷、开言路、发章奏、用大僚、补
庶官、起废弃、举考选、释冤狱、撤税使十事,而上书“天启圣聪,拨乱反治”
八字。每入阁,辄焚香拜祝之,谗者遂指为诅咒。帝取入视之,曰:“此岂诅咒
耶?”谗者曰:“彼诅咒语,固不宣诸口。”赖帝知鲤深,不之信。
先是,阁臣奏揭不轻进,进则无不答者。是时中外扞格,奏揭繁,多寝不下。
鲤以失职,累引疾求退。奖谕有加,卒不能行其所请。三十二年,叙皮林功,加
太子太保。寻以秩满,加少保,改文渊阁。
鲤初相,即请除矿税。居位数年,数以为言。会长陵明楼灾,鲤语一贯、赓
各为奏,俟时上之。一日大雨,鲤曰:“可矣。”两人问故,鲤曰:“帝恶言矿
税事,疏入多不视,今吾辈冒雨素服诣文华奏之,上讶而取阅,亦一机也。”两
人从其言。帝得疏,曰:“必有急事。”启视,果心动,然不为罢。明年长至,
一贯在告,鲤、赓谒贺仁德门。帝赐食,司礼太监陈矩侍,小珰数往来窃听,且
执笔以俟。鲤因极陈矿税害民状,矩亦戚然。鲤复进曰:“矿使出,破坏天下名
山大川灵气尽矣,恐于圣躬不利。”矩叹息还,具为帝道之。帝悚然遣矩咨鲤所
以补救者。鲤曰:“此无他,急停开凿,则灵气自复。”帝闻,为首肯。一贯虑
鲤独收其功,急草疏上。帝不怿,复止。然越月果下停矿之命,鲤力也。
鲤遇事秉正不挠。压于一贯,志不尽行。而是时一贯数被论,引疾杜门,鲤
乃得行阁事。皇孙生,诏赦天下。中官请征茶蜡夙逋,鲤以戾诏旨,再执奏,竟
报寝,帝乳母翊圣夫人金氏,其夫官都督同知,殁,请以从子继。鲤言都督非世
官,乃已。真人张国祥谓皇孙诞生,己有祝釐功,乞三代诰命且世袭詹事主簿。
鲤力斥其谬,乃赉以金币。帝惑中贵言,将察核畿辅牧地,谕鲤撰敕。鲤言:“
近年以来,百利之源,尽笼于朝廷,常恐势极生变。况此牧地,岂真有豪右隐占
新垦未科者?奸民所传,未足深信。”遂止。云南武弁杀税使杨荣。帝怒甚,将
遣官逮治。鲤具陈荣罪状,请诛为首杀荣者,而贷其余,乃不果逮。陕西税使梁
永求领镇守事,亦以鲤言罢。辽东税使高淮假进贡名,率所统练甲至国门。鲤中
夜密奏其不可,诏责淮而止。时一贯虽称疾杜门,而章奏多即家拟旨,鲤力言非
故事。
鲤既积忤一贯,一贯将去,虑鲤在,贻己后忧欲与俱去,密倾之。帝亦嫌鲤
方鲠,因鲤乞休,遽命与一贯同致仕。赓疏乞留鲤,不报。既抵家,疏谢,犹极
陈怠政之弊,以明作进规。年八十,遣官存问,赉银币。鲤奏谢,复陈时政要务。
又五年卒,年八十五。赠太师,谥文端。
于慎行,字无垢,东阿人。年十七,举于乡。御史欲即鹿鸣宴冠之,以未奉
父命辞。隆庆二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万历初,《穆宗实录》成,进修
撰,充日讲官。故事,率以翰林大僚直日讲,无及史官者。慎行与张位及王家屏、
沈一贯、陈于陛咸以史官得之,异也。尝讲罢,帝出御府图画,令讲官分题。慎
行不善书,诗成,属人书之,具以实对。帝悦,尝大书“责难陈善”四字赐之,
词林传为盛事。
御史刘台以劾张居正被逮,僚友悉避匿,慎行独往视之。及居正夺情,偕同
官具疏谏。吕调阳格之,不得上。居正闻而怒,他日谓慎行曰:“子吾所厚,亦
为此耶?”慎行从容对曰:“正以公见厚故耳。”居正怫然。慎行寻以疾归。居
正卒,起故官。进左谕德,日讲如故。时居正已败,侍郎丘橓往籍其家。慎行
遗书,言居正母老,诸子覆巢之下,颠沛可伤,宜推明主帷盖恩,全大臣簪履之
谊。词极恳挚,时论韪之。由侍讲学士擢礼部右侍郎。转左,改吏部,掌詹事府。
寻迁礼部尚书。慎行明习典制,诸大礼多所裁定。先是,嘉靖中孝烈后升祔,祧
仁宗。万历改元,穆宗升祔,复祧宣宗。慎行谓非礼,作《太庙祧迁考》,言:
“古七庙之制,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刘歆、王肃并以高、曾、祖、祢及
五世、六世为三昭三穆。其兄弟相传,则同堂异室,不可为一世。国朝成祖既为
世室,与太祖俱百世不迁,则仁宗以下,必实历六世,而后三昭三穆始备。孝宗
与睿宗兄弟,武宗与世宗兄弟,韶穆同,不当各为一世。世宗升,距仁宗止六世,
不当祧仁宗。穆宗升祔,当祧仁宗,不当祧宣宗。”引晋、唐、宋故事为据,其
言辨而核。事虽不行,识者服其知礼。又言:“南昌、寿春等十六王,世次既远,
宜别祭陵园,不宜祔享太庙。”亦寝不行。
十八年正月,疏请早建东宫,出阁讲读。及冬,又请。帝怒,再严旨诘责。
慎行不为慑,明日复言:“册立臣部职掌,臣等不言,罪有所归。幸速决大计,
放归田里。”帝益不悦,责以要君疑上,淆乱国本,及僚属皆夺俸。山东乡试,
预传典试者名,已而果然。言者遂劾礼官,皆停俸。慎行引罪乞休。章累上,乃
许。家居十余年,中外屡荐,率报寝。三十三年,始起掌詹事府。疏辞,复留不
下。居二年,廷推阁臣七人,首慎行。诏加太子少保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
再辞不允,乃就道。时慎行已得疾。及廷谢,拜起不如仪,上疏请罪。归卧于家,
遂草遗疏,请帝亲大臣、录遣逸、补言官。数日卒,年六十三。赠太子太保,谥
文定。
慎行学有原委,贯穿百家。神宗时,词馆中以慎行及临朐冯琦文学为一时冠。
李廷机,字尔张,晋江人。贡入太学,顺天乡试第一。万历十一年,会试复第一,
以进土第二授编修。累迁祭酒。故事,祭酒每视事,则二生共举一牌诣前,大书
“整齐严肃”四字。盖高皇帝所制,以警师儒者。廷机见之惕然,故其立教,一
以严为主。
久之,迁南京吏部右侍郎,署部事。二十七年,典京察,无偏私。尝兼署户、
工二部事,综理精密。奏行轸恤行户四事,商困大苏。外城陵垣,多所缮治,费
皆取公帑奇羡,不以烦民。召为礼部右侍郎,四辞不允,越二年始受任。时已进
左侍郎,遂代郭正域视部事。会楚王华奎因正域发其餽遗书,诬讦正域不法数
事。廷机意右楚王,而微为正域解。大学士沈一贯欲藉妖书倾正域,廷机与御史
沈裕、同官涂宗浚俱署名上趣定皦生光狱,株连遂绝。三十三年夏,雷震郊坛。
既率同列条上修省事宜,复言今日阙失,莫如矿税,宜罢撤。不报。其冬,类上
四方灾异。秦王谊漶由中尉进封,其庶长子应授本爵,夤缘欲封郡王,廷机三疏
力持。王遣人居间,廷机固拒,特旨许之。益府服内请封,亦持不可。
廷机遇事有执,尤廉洁,帝知之。然性刻深,亦颇偏愎,不谙大体。楚宗人
华勣以奏讦楚王,抚按官既拟夺爵,锢高墙,廷机授《祖训》谋害亲王例,议置
之死。言路势张,政府暨铨曹畏之,不敢出诸外,年例遂废。礼部主事聂云翰论
之,廷机希言路意,中云翰察典。给事中袁懋谦劾之。廷机求退,不允。
时内阁止朱赓一人。给事中王元翰等虑廷机且入辅,数阴诋之。三十五年夏,
廷推阁臣,廷机果与焉。给事中曹于忭、宋一韩、御史陈宗契不可。相持久之,
卒列以上。帝雅重廷机,命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廷机三辞始视
事。元翰及给事中胡忻攻之不已,帝为夺俸,以慰廷机。已而姜士昌、宋焘复以
论廷机被黜,群情益愤。廷机力辨求罢,又疏陈十宜去,帝慰谕有加。明年四月,
主事郑振先论赓十二罪,并及廷机。廷机累疏乞休,杜门数月不出。言者疑其伪,
数十人交章力攻。廷机求去不已,帝屡诏勉留,且遣鸿胪趣出,坚卧不起。待命
逾年,乃屏居荒庙,廷臣犹有繁言。至四十年九月,疏已百二十余上,乃陛辞出
都待命。同官叶向高言廷机已行,不可再挽,乃加太子太保。赐道里费,乘传,
以行人护归。居四年卒。赠少保,谥文节。
廷机系阁籍六年,秉政止九月,无大过。言路以其与申时行、沈一贯辈密相
授受,故交章逐之。辅臣以齮晷受辱,屏弃积年而后去,前此未有也。廷机辅政
时,四川巡抚乔璧星锐欲讨镇雄安尧臣,与贵州守臣持议不决。廷机力主撤兵,
其后卒无事,议者称之。闽人入阁,自杨荣、陈山后,以语言难晓,垂二百年无
人,廷机始与叶向高并命。后周如磐、张瑞图、林钎、蒋德璘、黄景昉复相继云。
吴道南,字会甫,崇仁人。万历十七年进士及第。授编修,进左中允。直讲
东宫,太子偶旁瞩,道南即辍讲拱俟,太子为改容。历左谕德少詹事。擢礼部右
侍郎,署部事。历城、高苑牛产犊,皆两首两鼻,道南请尽蠲山东诸税,召还内
臣,又因灾异言貂珰敛怨,乞下诏罪己,与天下更新。皆不报。寻请追谥建文朝
忠臣。京师久旱,疏言:“天下人情郁而不散,致成旱灾。如东宫天下本,不使
讲明经术,练习政务,久置深闱,聪明隔塞,郁一也。法司悬缺半载,谳鞫无人,
囹圄充满,有入无出,愁愤之气,上薄日星,郁二也。内藏山积,而闾阎半菽不
充,曾不发帑振救,坐视其死亡转徙,郁三也。累臣满朝荐、卞孔时,时称循吏,
因权珰构陷,一系数年,郁四也。废弃诸臣,实堪世用,一斥不复,山林终老,
郁五也。陛下诚涣发德音,除此数郁,不崇朝而雨露遍天下矣。”帝不省。
道南遇事有操执,明达政体。朝鲜贡使归,请市火药,执不予。土鲁番贡玉,
请勿纳。辽东议开科试士,以岩疆当重武,格不行。父丧归。服阕,即家拜礼部
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预机务,与方从哲并命。三辞不允,久之始入朝。故事,廷
臣受官,先面谢乃莅任。帝不视朝久,皆先莅任。道南至,不获见,不敢入直。
同官从哲为言,帝令先视事,道南疏谢。居数日,言:“臣就列经旬,仅下瑞王
婚礼一疏。他若储宫出讲、诸王豫教、简大僚、举遗失、撤税使、补言官诸事,
廷臣舌敝以请者,举皆杳然,岂陛下简置臣等意。”帝优诏答之,卒不行。迨帝
因“梃击”之变,召见群臣慈宁宫。道南始得面谢,自是不获再见。
织造中官刘成死,遣其党吕贵往护,贵嗾奸民留己督造。中旨许之,命草敕。
道南偕从哲争,且询疏所从进,请永杜内降,弗听。鄱阳故无商税,中官为税使,
置关湖口征课。道南极言傍湖舟无所泊,多覆没,请罢关勿征,亦不纳。
道南辅大政不为诡随,颇有时望。岁丙辰,偕礼部尚书刘楚先典会试。吴江
举人沈同和者,副都御史季文子,目不知书,贿礼部吏,与同里赵鸣阳联号舍。
其首场七篇,自坊刻外,皆鸣阳笔也。榜发,同和第一,鸣阳亦中式,都下大哗。
道南等亟检举,诏令覆试。同和竟日构一文。下吏,戍烟瘴,鸣阳亦除名。
先是,汤宾尹科场事,实道南发之,其党侧目。御史李嵩、周师旦遂连章论
道南,而给事中刘文炳攻尤力。道南疏辨乞休,颇侵文炳。文炳遂极诋御史张至
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