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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茶山泪-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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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里,把洒在旁边的几颗米也捡起来,再用松紧带把粗布口袋扎紧。他翻动着箱子里的物件,旧棉鞋啦,破衬衣啦,半截皮带啦,两本旧书啦,还有一顶鸭舌帽,等等。最后才从箱底翻出八成新的卡基布上衣。他把衣服拽出来的时候,洪士奎眼睛一亮:还有一条折叠整齐的深灰色斜纹布长裤!他接过蓝布口袋和上衣,顺手把上衣放进口袋,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喂,我们是老乡,我不得亏待你。我们再来编点生意,怎么样?”王自洁茫然不解。洪士奎又说:“劳改队嘛,第一要填饱肚子。马上要过冬了,啥子吃的都没得,那日子才难过哩!我这里还有几斤米,明给你说,想换你那条裤子。我明年满刑,二天回家,身上总得有件穿得出去的衣服。”王自洁颓然坐下,洪士至接着说:“你放心,我们是老乡,不得让你吃亏。要不然你先开个价,要几斤?”看见王自洁摇头,洪士奎也坐下,在一旁耐心开导:“这个你要想得开,不要舍不得。身体吃了亏,二天补都补不过来。衣服是身外之物,以后有了钱再买,现今顾身体要紧!”王自洁承认他的话有道理,可是他不忍心。劳改几年,他的衣服有的磨烂了,有的早换了米和挂面,只有这条裤子一直锁在箱底。这是他唯一的纪念品啊!上厕所的陆续回来了,看见洪士奎都有意避开。洪士奎就站起来,拍拍王自洁的肩膀:“老王,你再想一下,想好了给我带个口信。”众人目送洪士奎出门。过了一阵,谭志云问:“老王,他找你啥事?”组长瞪了谭志云一眼:“有你啥事?”王自洁连忙说:“没得啥事,没得啥事。”不知是谁冒出一句:“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王自洁上了床,想起往年的事。那时候他还是干部,他们单位的几个人一起下乡劳动。有一天晚上收了工,一个女干部来到他们几个男干部的屋子,屋内几个人都招呼:“林主任,请坐。”林主任也不推辞,就坐在他身旁,却忽然惊叫起来:“小王,你看,你的裤腿撕破了。你临睡前把它脱下来,让老张带给我,今晚上我给你补好。”王自洁心直跳,像做错了甚么事似的,脸胀得通红,语无论次地说:“我没有注意,今天……我还有一条,不用补……”林主任笑了:“你们这些男同志,做事就是粗心。还有你老李,都结了婚还是那样。”此后的事他记不清楚了。似乎是第二天晚上,她送裤子过来,屋里其他人都有事出去了。他们两个相对无言,勉强说了几句就不说了。林主任提议出去走走,他也巴不得这样,就跟着出来。农村的夜晚难得几家有灯火。竹林茅舍和远处的小丘都化作一团黑色,零落的狗吠和唧唧虫鸣,点缀着宁静的夜。说是出来走走,其实没有走多远,就在田间水渠边站住了。小路太黑,不敢走。她问他:“下乡这么多天,过得惯不?”“还过得惯,就是蚊子太多。林姐你呢?”“我最盼望下乡。在城里快闷死我了。这里才是海阔天空!”他心里想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想出来。你是不喜欢那个家!”他自然不敢这样说出来,就改口说:“乡下空气倒新鲜,只是农村生活太苦了。”一出口,他就觉得这后一句话有点儿问题,就又说:“这话我只敢对你一个人说。”林姐调皮地—笑:“不怕我检举你?”“不怕,不过你真的检举我,我只有去死了。”“看你说的!这句话虽然不好,揭发出来也不是甚么很大不了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想到死呢?”他的心剧烈跳动。虽然她看不清他的动作,他还是低下头,握住拳头,踢出脚下边一颗小石子,这才说出来:“林姐,我是说如果‘你’检举我。”他把“你”字说得很重。她不说话了,似乎听得见她的短促呼吸。他悄悄儿抬起头,尽管在暗夜,还是能看见她那微微散乱的头发和射出柔光的眼睛。她的手臂无意中碰了他一下,立刻又拿开了。她叹口气轻声说:“别叫我林姐,叫我婉晴姐,好不好?”隔了好久,他才用最小的声音叫了一声:“婉晴姐。”她轻轻拉住他的手说:“往回走吧!时间久了不好。”还有甚么?他一时想不起来。正当他搜索回忆的时候,一个粗嗓子打破了甜蜜温馨的意境:“人齐了,关大门!”接着是“哐啷哐啷”的声音。他连忙脱衣服,钻进像铁板一样冰冷梆硬的被窝儿。然后是抬尿桶的声音,给各组的小门上锁的声音,病号咳嗽的声音,值班员在通道走动的声音,纷至沓来。随即灯灭了。尿桶的臭味儿夹杂着木材余烬的烟味儿伴他进入梦乡。腰腿的酸痛连同美好的回忆都一齐消失了。

 第02章 深山历险

第二章深山历险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安然无事,照常出工、开会、挨饿、疲倦。洪士奎没有来找他,也没有托人捎话。他明白事情不会就此完结,洪士奎也许在忙别的事,也许是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不主动把裤子送上去,洪士奎一定还会来找他的。但他宁可挨饿,也不会将那把他们两个能联系在一起的唯一纪念品交到别人手里。第五天晚上,组长通知他,明天接替方荣国上山砍柴,供应全工区烤火。这无异晴天霹雳。他知道事情不妙,忙向组长求告说:自己没有上过山,认不得路,请组长向队部反映另派别人。组长说:“这是马中队长点名要你去,你就得去,说啥子都没得用。”他知道这下子完了,马中队长一向说一不二,别说是犯人去求,就是其他干部去说都没用。犯人谁啰嗦几句,少不了赏你几马靴!组长看他不出声,就把背夹子和砍柴刀递给他,又安慰他说:“哪个也不是天生就会上山的,摸熟了就好了。”他沉默了一阵才问:“脚码子在哪儿?”脚码子是拴在脚上的一种防滑设备,不但雨天要用,就是晴天在山林深处,地湿路滑,也缺它不得。组长的回答是:“队部不发脚码子,要用你自己去找。”上哪儿找?他根本不知道谁有,只知道方老坎方荣国有。过去他不曾关心过这个问题,如今病急乱投医,只好硬着头皮去找这个素昧生平的脚码子所有者。他去六组找到了一脸不高兴的方荣国,怯生生地说明来意。方荣国一口回绝,绝无商量余地。他无奈而回,闷闷不乐,向组员说起这件事。谭志云说:“你还蒙在鼓里,你夺了他的饭碗,他心里正烦你,咋会把脚码子借给你?何况你又不是用一天两天!”王自洁急忙说:“我夺他的饭碗?那个背时的才想上山!”大家都不作声,他赌气睡下,心想去就去,明天再说。反正有两斤米,这是克服任何困难的本钱。“手中有粮,心里不慌”,这样一想,也就安下心来,很快入睡了。心中有事醒得早,一觉醒来,天有点儿麻麻亮,不敢再睡,一骨碌翻身起来,轻手轻脚地穿衣服,穿草鞋,背上背夹子,轻轻地敲门。值班员过来开了锁,又开了大门。他先上伙房。伙夫已经知道他的新身份,上山砍柴的有提前单独打饭的资格,给了他两个苞谷馍馍,其中一个是中午的。至于菜,晚上回来一起给他。他三口两口吃完一个苞谷馍馍,把另一个揣在怀里,就急急忙忙上路了。走出院门,看门的老刘头向他打招呼,想跟他说些什么。他不敢耽搁,含糊应付一句,就匆匆离去。不到半个小时,已经走出坡地茶园,翻过几座长满刺笆的荒坡,穿过不过一人多高的刺竹林。等到天色大亮,他已经气喘吁吁地进入林区了。林区有集体林和国有的区别。国有林无人看守,但距离远,山高路险。他也听人说起过这二者的区别,但倒底哪一片是集体林,哪一片是国有林,却分不清。他估计刚进入的林区决不会是国有林,否则砍柴的任务未免太容易完成了。小路越来越窄,最后竟无路可寻,只能在林间勉强穿行。地面长期不见阳光,起伏很大,又湿又滑,虽然他个心翼翼,仍然滑倒过两次。后来树林越来越密,有高大的,有矮小的,也有枯死的。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经过一条小溪,又上了一座山。山上的树木相对说来要稀少些,估计大概己经穿过集体林,到了可以任意砍伐的国有林了,高大的树木砍起来费事,回去后还得用斧头劈开才能烧。小树枝呢?太湿,烧起来光冒烟,要挨众人骂,也不经烧,不如砍枯树。主意定好,放下背夹子歇了一阵,觉得体力已经恢复,看了看四周,确信没有人,于是脱去棉衣,向一棵碗口粗的枯树举起了砍刀。这砍刀还真是一把好刀,斜劈下去,几刀就在树的左側砍出一个斜形缺口,树皮木屑落了一地,上面的枯枝也摇摇晃晃。等树干缺口处削掉了三分之二,他放下刀用力住右推,树干却不断,他已经是一头汗水,索性连单衣也脱了,又狠命在缺口处砍了几刀再推,整个树枝都晃动起来。猛一用力,树干“喀嚓”一声折断,哗啦啦一声倒了下来,却斜搁在旁边一棵大树上,只好动手去拖。由于砍树把力气用完,肚子也饿了,怎么也拖不动。隐约有声音传来:“偷树枝了!有人偷树枝了!”他猛然一惊,又有一个声音:“霉和尚偷……和尚……偷……”“不好!”三十六计走为上,他连忙穿好衣服背上背夹子,一手提拐子一手提砍刀,一时辨别不出喊声从哪个方向传来,急不择路,只好先往树林密处躲避。那可怕的声音不时传来,时远时近,时强时弱,“偷树枝……”“霉和尚……”回声重叠,听起来既含混又响亮,十分吓人。他立刻清醒过来,跑不是办法,背着背夹子也跑不快,很容易被善于爬山越岭的老乡发现。万一被他们抓住……不堪设想!喊声逼近,终于听清,声音竟来自他进入林区的来路。难道老乡一直在跟着他?旁边是一大片刺笆笼笼,有一人多高,他想往里躲,可是背着背夹子钻不过去,只好把背夹子藏在草丛里,抓了些树枝树叶撒在上面,自己小心分开荆棘往里钻。头发扯住,手脚扎破,都无法顾及,衣服就更顾不上了。喊声停住,他偷偷儿向刚才自己砍树的地方张望,没有发现什么。突然一声枪响,树林里的各种鸟带着惊叫一齐噗哧哧乱飞。原来老乡还带着枪!接着是一个粗大的嗓门高喊:“狗日的霉和尚,快出来!”他的心一下子收紧了,咚咚直跳,默默地祈求:“千万别看见我呀!千万别看见我呀!”两个老乡走上坡来,前面的拿着火枪,后面的空手,都穿着草鞋单裤,衣衫破旧,冷得微微发抖。这一阵他的快要跳出腔子,闭着眼睛只听不看。一个声音说:“我听见就是这个方向,咋个不见了?”另一个声音说:“你又喊又开枪,他不跑等到你抓!”停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渐渐逼近,他几乎要停止呼吸。一个声音说:“看嘛,狗日的霉和尚把树枝丢了才跑的。”另一个说:“这下他空手跑,你咋个撵得上嘛。”又过了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慢慢儿抬起头,四下窥望,不见两个老乡,仔细听了一阵,也不见动静。他几次想出来,又几次劝住自己:老乡说不定就埋伏在附近,紧防杀回马枪!过了很久,他觉得也许有一个小时,还不见动静,用目光把四周树林的间隙处仔细搜索了一遍,确信无人,才把身边的刺笆笼笼抖动一下。似乎有人喊:“霉和尚出来!”又过了几秒钟,他的血液都不流了,依然没有动静,他才知道并没有人喊,那不过是他的幻觉罢了。这才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同时做好了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的准备。确信没有危险之后,取出背夹子,又到刚才砍树枝的地方,发现树枝不见了。——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危险过去,肚子却饿了。伸手向怀里一摸,苞谷馍馍没有了。在走过的几个地方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肚子饿得饥肠翻滚,觉得腿脚乏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发现手上刺破的地方流血已经止住,小腿却痛痒难忍。低头一看,两条旱蚂蝗正在吸血。他又恶心又痛恨,狠命拽出蚂蝗,踩成肉酱。他在地上坐了一阵,疲乏疼痛有所缓解,肚子却越来越饿。怎么办?空手回去,绝对不行,犯人个个饥寒交迫,全仗晚上有这么一堆火,身上不冷才能勉强对付饥饿。没有柴,大家会把他骂死。队部也不答应,马中队长会狠狠踢他几马靴。但是上哪里去砍树?这里绝不能再砍。上远处?爬不动也钻不动了,砍下来也背不回去。钻出树林来抬头一看,太阳已经偏斜得很历害,脚下一软,下坡又滑,绊倒了几次,腰背都摔痛了。“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他想。越饿走得越慢,越拖得晚又越饿,好不容易穿过刺竹林来到荒坡上捡了些细树枝,又刨了两个小树疙瘩,忍着饥饿穿过茶园的时候,工地上已经没犯人,进大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把背夹子往空地上一放,二工区四、五、六三个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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