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情人-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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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铘姥n,庶几两便。”双星道:“小婿勉从花烛者,止不过欲借二小姐之半子,以尽大小姐之孝,而破二大人之寂寞,非小婿之贪欢也。若携之而去,殊失本旨。况小婿复命之后,亦欲请旨省亲,奔波道路,更觉不宜。祇合留之妆阁,俟小婿请告归来,再偕奉二大人为妙。”江阁老道:“状元处之甚当。”遂设酒送行。又款留了一日,双星竟开船复命去了。
正是:
来是念私情,去因复王命。
去来甜苦心,谁说又谁听。
双星进京复命,且按下不题。
却说江夫人闲中,偶问及彩云,双星结亲情义何如,彩云方将双星苦守小姐之义,万万不肯交欢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夫人听了,虽感激其不忘小姐,却恐怕彩云之婚又做了空帐,祇得又细细与江阁老商量。江阁老听了,因惊怪道:“此事甚是不妥,彩云既不曾与他粘体,他这一去,又不知何时重来。两头俱虚,实实没些把臂。他若推辞,反掌之事。”夫人道:“若是如此,却将奈何?”江阁老道:“我如今有个主意了。”夫人道:“你有甚么主意?”江阁老道:“我想鸠鹊争巢,利于先入。双婿既与彩云明偕花烛,名分已正,其余闺阁之私,不必管他。我总闲在此,何不拼些工夫,竟将彩云送至蜀中,交付双亲母做媳妇。既做了媳妇,双婿归来,纵不欢喜,却也不能又生别议。况双婿守义,谅不别娶。归来与二女朝朝暮暮,雨待云停,或者一时高兴,也不可知。若到此时,大女所托之事,岂不借此完了?”夫人听了,方大喜道:“如此甚妙。但祇愁你年老,恐辛苦去不得。”江阁老道:“水有舟,旱有车马,或亦不妨。”夫人道:“既如此,事不宜迟,须作速行之。”江阁老因吩咐家人,打点入蜀。祇因这一入蜀,有分教:纔突尔惊生,又不禁喜死。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节孝难忘半就半推愁忤逆 死生说破大惊大喜快团圆
词云:
眼耳虽然称的当,若尽凭他,半是胡涂帐。花事喧传风雨葬,谁知原在枝头放。死去人儿何敢望,花烛之前,忽见他相傍。这喜陡从天上降,早惊破现团圆相。
〈蝶恋花〉
话说江阁老算计定,要送二小姐入蜀,因命家人打点行装,备具舟楫,择日长行。彩云与夫人作别而去,且按下不题。
却说双星进京复命,一路府县官知他是钦差,又是少年状元,无不加礼迎送,甚是风骚。双状元却一概辞免。一日行到了天津卫地方,双状元因念小姐死节于此,遂吩咐住船,叫手下在河边宽阔处,搭起一座篷厂来,请了十二个高僧,做佛事超荐江蕊珠小姐。道场完满,又亲制祭文,身穿素服,着人摆设祭礼,自到河边再三哭奠。因命礼生读祭文道:
惟某年某月某日,新科状元赐一品服奉使海外封王孝夫双星,谨以香烛庶馐之仪,致祭于大节烈受聘未婚双夫人江小姐之灵曰:呜呼!夫人何生之不辰耶?何有缘而又无缘耶?夫人锺山川之秀气,生台阁之名门,珠玉结胎,冰霜赋骨,闺才倾绝代,懿美冠当时。使皇天有知,后土不昧,先播淑风,早承圣命,则今日友配青宫,异日母仪天下,安可量耶?奈何父兮母兮误许书生,又恨贫兮贱兮未迎之子,适圣世之流采无方,忽一旦而宠诏自天,乃贞女之讲求有素,不终日而含笑入地。呜呼,痛哉!何能已也,不知其可也!夫人未尝蹈其辙,是谁之过欤?双星安敢辞其辜!至今夫人游魂已散,而姓字生香﹔双星热面虽存,而衣冠抱愧。百身莫赎,徒哀哀而问诸水滨﹔一死未偿,实踞局而难容于世上。呜呼!问盟则言犹在耳,问事则物是人非,问婚姻则水流花谢矣。有缘耶?无缘耶?夫人何生之不辰耶?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条文读罢,双星涕泗交流,痛哭不已,见者无不垂泪。祭毕,双星随即起早进京复命。
到了京中,次早五更入朝,进上各国表章,又将各国贡献的奇珍异宝一同进上。天子亲自临轩,先看了双星的奏疏,知海外百余国,尽皆宾服,又各有进奉,龙颜大悦。因宣双星上殿,亲赐天语道:“遐方侍远,久不来王。今日一旦输诚纳款,献宝称臣,实古所稀有。此皆尔才能应变之所致也,其功不小。”双星忙俯伏奏道:“皇恩浩荡,圣德汪洋,四海皆望风而向化,微臣何功之有?”
天子闻奏愈喜,因又说道:“尔不辱君命,又有跋涉之劳,其功不可不赏。特赐尔为太子太傅,黼黻皇献,佐朕之不逮。”双星连忙谢恩。谢毕,因又奏道:“臣草莽蒙恩,叨居鼎甲,虽披沥肝胆,亦不能报皇恩于万一。但出使经年,寡母在堂,未免倚门望切,乞陛下赐臣归里,少效乌鸟三年,再展终身之犬马,则感圣恩无尽矣。”天子听了大喜道:“不尽孝焉能尽忠,准尔所奏。三年之后,速来就职可也。”赐黄金百镒,美锦百端。双星谢恩退出。百官闻知,尽来恭贺。
双星恐怕在京耽延,又生别议,遂连夜收拾,次早即辞朝出京。及屠驸马闻知,再打点同公主入朝恳天子赐婚状元,而状元已离京远矣。无可奈何,祇得罢了。
正是:
夜静休将香饵投,鳌鱼早已脱金钩。
洋洋圉圉知何处,明月空教载满舟。
双星请告出京,且按下不题。却说江阁老同了彩云小姐并侍从,望四川而来,喜得一路平平安安,不日到了双流县,寻了寓处住下,随命家人到双家去报知。家人寻到了,因对门上人说道:“我是浙江江阁老老爷家的家人,有事要禀见太夫人。”门上人见说是江小姐家里人,便不敢停留,即同他到厅来见夫人。江家人见了夫人,忙磕头禀道:“小人是浙江江太师老爷家家人,双状元与家老爷是翁婿。前日双状元已在本府,与小夫人结过亲了。今状元爷进京复命,故家老爷亲送小夫人到此,拜见老夫人。今已到在寓处,故差小人来报知。”
双夫人听了这番言语,竟不知这小夫人又是谁人,心中疑惑,一时不好回言,祇得起身入内,与小姐说知。小姐听了,又惊又喜又狐疑,想道:“终不成我父亲直送彩云到此?”因对双夫人说道:“婆婆可叫来人见我。”双夫人忙着人去叫。江家人见叫他入内,祇得低着头走进,到了内厅前檐下。小姐早远远看见是江安,忙叫一声:“江安,你可知我小姐在此么?”那江安忽听见有人叫他名字﹔不知是谁,忙抬头往厅上一看,忽见蕊珠小姐坐在双夫人旁边,再看是真,直吓得魂魄俱无。不禁大叫一声道:“不好了!”就往外飞跑去了。
小姐忙叫家人去赶转。家人因赶上扯住他道:“小夫人叫你说话,为何乱跑?”江安见有人扯他,急得祇是乱推乱挣道:“爷爷饶了我罢?我一向听得人说,四川相近酆都城,有鬼,今果然有在你家。吓杀人也,吓杀人也!”双家人笑道:“老兄不要慌,鬼在那里?”江安道:“里面坐的小姐,岂不是鬼?”双家人道:“老哥不要做梦了,小姐虽传说投河死了,却喜得救活在此,你不要着惊。”江安听了,又惊又喜道:“果是真么?你不要哄我。”双家人道:“我哄你做甚,快去见小姐!”
江安方定了神,又跑进来,看着小姐,连连磕头道:“原来小姐果然重生了,这喜是那里说起?”小姐道:“且问你,老爷为何到此,夫人在家好么?”江安道:“老爷与夫人身体虽喜康健,祇因闻了小姐的死信,也哭坏了许多。老爷此来,是为二小姐与双状元已结过亲,因双状元进京,故送二小姐来侍奉老夫人。谁知无意中遇着小姐,真是喜耶!待小人快去报知老爷与二小姐,也使他们欢喜欢喜。”小姐听了,也不胜欢喜。因吩咐江安道:“你先去报知也好,我这里随后就有轿马来接。”江安急急去了。小姐就与双夫人说明,忙差青云、野鹤,领着轿马人夫去迎请。
江阁者已有江安报知,喜个不了,巴不得立刻就来相见。及轿马到了,一刻也不停留,就同彩云上轿而来。小姐听见父亲到了,忙亲自走到仪门口,接了进来。到得厅上,先父女抱头大哭一场,又与彩云执手悲伤了一遍,然后欢欢喜喜说道:“今生祇道命苦,永无相见之期,谁知皇天垂佑,又得在此相逢,真人生侥幸也。”小姐先拜了父亲,就与彩云交拜。拜毕,方请双夫人带着双辰出来相见。相见过,彼此称谢。蕊珠小姐又与双夫人说明彩云小姐续盟之事,又叫彩云拜了婆婆。双夫人不胜之喜,因命备酒,与亲家洗尘,合家欢喜不过。
正是:
当年拆散愁无奈,今日相逢喜可知。
好向灯前重细看,莫非还是梦中时。
大家吃完团圆喜酒,就请江阁老到东边厅里住下。彩云小姐遂请入后房,与蕊珠小姐同居,二人久不会面,今宵乍见,欢喜不过,就絮絮聒聒,说了一夜。说来说去,总说的是双状元有情有义,不忘小姐之事。蕊珠小姐听了,不胜感激。因暗暗想道:“当日一见,就知双郎是个至诚君子,故赋诗寓意,而愿托终身。今果能死生不变,我蕊珠亦可谓之识人矣。但既见了我的书,肯与彩云续盟,为何又坐怀不乱?祇这一句话,尚有三分可疑。”也不说破,故大家在闺中作乐,以待状元归来,再作道理。
过了月余,江阁老就要辞归,蕊珠小姐苦苦留住,那里肯放。又恐母亲在家悬望,遂打发野鹤先去报喜。江阁老祇得住下。又过不得月余,忽有报到,报双状元加了太子太傅之衔,钦赐荣归养亲,大家愈加欢喜。
江小姐闻知,因暗暗对双夫人说道:“状元归时,望婆婆且莫说出媳妇在此,须这般这般,试他一试,方见他一片真心”双夫人听了道:“有理,有理,我依你行。”遂一一吩咐了家下人。
又过不得些时,果然状元奉旨驰驿而还。一路上好不兴头,十分荣耀。到了成都府,早有府官迎接﹔到了双流县,早有县官迎接。双夫人着双辰直迎至县城门外。双星迎接到家,先拜了祖先,然后拜见母亲道:“孩儿祇为贪名,冬温夏清之礼,与晨昏定省之仪皆失,望母亲恕孩儿之罪。”双夫人道:“出身事主,光宗耀祖,此大孝也,何在朝夕。”兄弟双辰又请哥哥对拜。拜毕,双夫人因又说道:“浙江江亲家,远远送了媳妇来,实是一团美意。现住在东厅,你可快去拜见谢他。”双星道:“江岳父待孩儿之心,实是天高地厚。但不该送此媳妇来,这媳妇之事,却非孩儿所愿,却怎生区处?”双夫人道:“既来之,则安之,有话且拜见过再说。”
双星遂到东厅,来拜见江阁老道:“小婿因归省心急,有失趋侍,少答劬劳,即当晨昏子舍,怎反劳岳父大人跋涉远道,叫小婿于心何安?”江阁老道:“儿女情深,不来则事不了,故劳而不倦,状元宜念之。”说不完,彩云早也出来见了。见毕,双星因说道:“事有根因,我双星与贤卿所续之盟,是为江非为双也。贤卿为何远迢迢到此?”彩云因答道:“事难逆料,状元与贱妾所守之戒,是言死而非言生也,贱妾是以急忙忙而来。”
双星听了,一时摸不着头路。因是初见面,不好十分抢先,祇得隐忍出来,又见母亲。双夫人因责备他道:“你当先初出门时,你原说要寻一个媳妇,归来侍奉我。后秋试来家,你又说寻着了江家小姐,幸不辱命。今你又侥幸中了状元,江阁老又亲送女儿来与你做媳妇,自是一件完完全全的美事,为何你反不悦?莫非你道我做母亲的福薄,受不起你夫妻之拜么?”双星道:“母亲不要错怪了孩儿,孩儿所说寻着了江家小姐,是大女蕊珠小姐,非二女彩云小姐也。”双夫人道:“既是大小姐,为何江亲家又送二小姐来?”双星道:“有个缘故,大小姐不幸遭变,为守孩儿之节死了,故岳父不欲寒此盟,又苦苦送二小姐来相续。”
双夫人道:“续盟之意,江亲家可曾与你说过?”双星道:“已说过了。”双夫人道:“你可曾应承?”双星道:“孩儿原不欲应承,祇因大小姐有遗书再三嘱托,孩儿不敢负他之情,故勉强应承了。”双夫人道:“应承后可曾结亲?”双星道:“亲虽权宜结了,孩儿因忘不得大小姐之义,却实实不曾同床。”双夫人道:“你这就大差了。你虽属意大小姐,大小姐虽为你尽节,然今亦已死矣。你纵义不可忘,祇合不忘于心,再没个身为朝廷臣子,而守匹夫不娶小节之理。江亲家以二小姐续盟,自是一团美意。你若必欲守义,就不该应承,就不该结亲﹔既已结亲,而又不与同床,你不负心固是矣,而此女则何辜?殊觉不情。况你在壮年,不遂家室,将何以报母命?大差,大差!快从母命,待我与你再结花烛。”双星道:“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