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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焚心之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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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不明白。

“因为我只喜欢女人,对男人没兴趣,所以我才不告诉你呢。”她说完站起来,晃了两下,然后回头看我是否跟随。

“我是跆拳道黑带哟,不要招惹我。”她示威似的向我晃一晃小小的拳头。我报之一笑,向她点点头,表示明白。

她似很放心,大步走向公路,很快拦到一辆计程车钻入其中。然后她一直探出头来向我张望,好像很留恋似的,让我有不确定的错觉。

“卢米?”我轻念一声。

“卢米??”我想起《机器人瓦利》里的对白,并学着那个腔调一遍遍地叫,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家的方向走。看看手里的烟盒,发现只剩个空的,扔掉。

第五章   同志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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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程车里呛人的烟味让卢米被酒精和骆驼弄得原本就不舒服的脑袋更加胀痛。没办法,她只好努力伸出车窗外呼吸新鲜的空气,同时转脸张望那个正一点点模糊的人影,直到看不见,卢米仍不肯将头缩回来。

计程车猛地刹住。卢米抬头见是自己家所在的小区,想半天也不明白为何会开到这里。

“我告诉你的地址??是这个吗?”她莫名其妙地问司机。

司机是个五十几岁的男人,一边困倦地挠着头皮发出骇人的咔哧声一边无力地点点头。卢米想了片刻,掏出电话拨一个号码,嗯一声,然后告诉司机一个新的地址。

司机毫无表情地打转向灯,松开刹车踏板,犹豫一下,好像在调整程序似的,然后挂档,一边踩下油门一边松开离合。计程车猛地耸动,然后好像下定决心一样坚定地拼尽力气向前爬行。

蕊儿还没有睡,正用指甲油涂脚趾甲,是恶心的黑颜色。

卢米在旁边看一会,指着说:“我不和这个颜色睡觉。”蕊儿很吃惊。

“这是最流行的呀。”

“我不和最流行的睡觉。”卢米一边脱衣服一边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蕊儿。她知道这样对蕊儿这种既软弱又没有一点主见的女孩子很有效。果然,等卢米从卫生间洗过澡出来时蕊儿已经将颜色改变成她喜欢的粉红。

卢米不喜欢‘蕊儿’这个软绵绵的名字,好像一口吐在地上的唾沫那么黏糊糊地没有一点值得如何的内容在。但蕊儿很喜欢,她就在这一点上不肯妥协,自觉得是招蜂引蝶的资本。

卢米曾听蕊儿讲起悲惨的遭遇:十一岁时在放学的路上被轮奸,将她的下阴撕裂,缝了五针,至今痕迹清晰,成为一生都无法愈合的伤口。蕊儿从此恐惧男人,那种恐惧是连月经都不再正常的、毁灭性的胆颤心惊,就像小动物侥幸从菜刀下逃离后终生害怕一切发亮的反光体一样。

可能就是这个故事深深地打动了卢米,勾起她内心深处保护弱小的本能。卢米允许自己在讨厌她时任意殴打蕊儿,但不让任何人对蕊儿说一个字的污蔑,并曾因此将另一个女孩子打到住院,让蕊儿见识到卢米的攻击性是真实有效的,开始真正地害怕她到言听计从的地步,除了名字以外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在。

其实卢米也不喜欢蕊儿本人。理由太多,都一一列举不过来,所以也懒得想。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蕊儿将炽热的身体靠过来,将卢米心里的火焰也砰地点燃,但不是欲望的,而是烦躁的。卢米忍住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她知道若如何蕊儿会伤心,能一直呜呜咽咽地哭到明天早晨不停下来,让自己一夜无眠,已经领教过。

卢米忍耐着蕊儿慢慢的、试探着摸过来的手粘腻腻地在自己的身体上爬行,虚浮的无力像缓慢吹过的风。卢米知道自己想要有力量的手的抚摸,那种恶狠狠的,能把自己的灵魂也一并搞定的抚摸。

“你真的喜欢女人吗?还是??”卢米曾经问过蕊儿。蕊儿撇撇嘴,典型的个人表情,是卢米不喜欢之一。

“我当然更喜欢男人,可是没办法呵??”蕊儿看卢米的眼神是“你知道原因的”那种,让卢米没法再问下去。

蕊儿读书不多,只有初中学业,辍学的原因当然是因为那场毁灭性的灾难。

“我一直哭呢,直哭到精神分裂。后来住医院,不停地吃药,我想我完了,果然。”蕊儿这样描述她从被强奸后到初中毕业这段对她来说比噩梦还可怕的人生经历。卢米恨得咬牙。

“那些人??怎么样?抓到了吗?”

“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敢问起这个,家里人也不敢提。我们搬了家,离我出事那里远得我都不知道怎样走才能到达。”蕊儿用她乱七八糟的表述方式这样回答,也是卢米不喜欢之一。

卢米想不明白人与人之间为何会有如此残忍且严重的伤害存在,竟然能将一个人一生的快乐都毁掉,让她只能活在精神世界的最底层,那片没有边际可寻的,泥泞不堪的黑暗沼泽里。

卢米知道自己不会那样,她不允许自己那样,因为那样不如死掉快乐。

“哦??”蕊儿的手指陷落在卢米的那里,摸到不知为什么的湿润,于是她抬头看卢米。卢米不置可否,温吞吞地笑着,有些暧昧。蕊儿又摸自己的,发现像沙漠一样,没有丁点湿润的痕迹在。

“我为什么总是干的?”蕊儿用冷淡的语气问卢米,好像在问别人的事情一样不相干。

卢米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她和蕊儿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就如此,半年多,蕊儿那里好像从来没有湿润过,不论两个人缠绵到怎样程度,蕊儿的那里好像都置身事外一般无动于衷,从不参与。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这是蕊儿曾遭受过的后遗症,但想不明白这多年过去为何不见一点好转。蕊儿早已不肯吃药,放弃不会有结果的努力,但每逢摸到卢米的湿润还要这样问,还要羡慕嫉妒恨。

“我为什么就是干的??”蕊儿一再地追问,声音已经哽咽起来。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卢米,将脸孔埋入那两个发育得还不完整的乳之间,然后是泪水流下来的程序,片刻之后停止,昏沉睡去。卢米熟悉这一切,已经不以为然。

闭目半晌,却睡不着。

卢米有她不想正视的伤心在。

卢米的母亲去世很早,在卢米的记忆里好像当时自己还不记事,所以关于母亲的一切都很模糊。

其实是她九岁那一年,只是因为不愿想起而在努力忘记罢了。卢米只记得父亲没有再娶,每天早出晚归地干活,累得躺倒床上就开始打呼噜,吵得她和比她大三岁的姐姐很久都睡不着。

但给卢米刺激最大的是姐姐十四岁那年怀孕,然后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悄悄吃药堕胎,但不成功,造成大出血,差一点死在卫生间里。姐姐住院期间家里只剩下卢米,她不敢冲洗地面上一直不肯干的血迹,每一次都闭着眼睛爬上座便器,闻着弥漫不散的血腥方便,然后裤子也来不及提,逃也似地跳下来跑掉。

后来问起姐姐和什么人恋爱不会怀孕,姐姐给出的答案绝妙:女人。卢米由此开始关注同性。

她的第一个恋人是高中同学,与她前后座。暑假里约好去游泳,在游泳池里相拥着嬉闹,彼此都觉得不错,回到家里就试着抱在一起,让卢米的欲望找到宣泄的出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但卢米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同性恋者,她只是不敢爱异性,怕得到和姐姐一样的痛苦。这样的矛盾曾深深地折磨着卢米,从第一次来月经时开始,直到大学毕业后半年多的今日。

卢米来酒吧的原因是需要宣泄的同性对象,但不容易找到满意的。

从初中开始练习跆拳道,至今没有停止过,让卢米的神情间有一股凶狠的攻击倾向,加上清爽的容貌和利索的外表,符合很多女同性恋者的审美观,成为被追逐的对象。这却让卢米很烦恼,因为不是她真正想要的,所以卢米最后选择了蕊儿这个没有几个人看好,但卢米以为将来分手会很容易的对象。

蕊儿很满意卢米的选择,实心实意地守在她的身边。虽然清楚地知道卢米的目的,但想着她们两个其实是一路人,也就不必太深究根源所在,这样彼此都少烦恼。倒是卢米对蕊儿的心思迷迷糊糊,还以为只有自己清醒,却不知蕊儿也在装糊涂。

但以卢米的个性实在无法天天都和蕊儿搅在一起。她不堪承受那么沉重的面对,偶尔会逃出来到别的地方随便转转,就像今夜在这家她第一次来便遇到君的纠缠的酒吧里一样。

其实卢米对君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至多是个在水面上倒映的人影而已,随着分开而淡薄。但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种‘可能会和他如何’的错觉残留下来,让卢米一边忍受蕊儿的抚摸一边在心里偷偷地笑。

她觉得君很蠢,不论模样还是思维,但这种蠢却正像‘蠢’这个字的写法一样,让卢米的心里有‘春天里有很多只虫子在爬’那样的痒,一直到骨髓里似的,抓挠不到,只能忍着。

“你笑什么呢?”蕊儿突然问。卢米一惊,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笑出来,所以不回答。蕊儿问完这一句也便沉默。

“哎,你说??将来我们分开后你会怎样?”卢米突然想起这个,冲口问出。

“去死。”蕊儿回答得很干脆,好像对她来说‘死’不过是和折断一截什么一样性质和难度的事情。卢米虽然有些震惊,却不肯信,以为一向好说狠话,做起来却犹犹豫豫的蕊儿不过是在开个不好笑的玩笑而已。她却不知道这一次蕊儿说的是真的,是她心里想过千百遍的。

一出悲剧既然已经开始上演,又怎么可能以喜剧的结尾收场呢?但卢米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懂得蕊儿所说的确实性。

“死掉又如何?”卢米半开玩笑地追问。

“再活一次。”蕊儿咬牙切齿地说。卢米感到有彻骨的寒凉随着蕊儿这句话蔓延开来,将自己浸泡其中,就像福尔马林溶液浸泡着发育残疾的婴儿标本那样防腐。她懂得蕊儿对自己生命的失望和自暴自弃,而且无可挽救,就像这一季的花儿凋谢后不能再开,再开的是下一季那样无可奈何。

卢米听到悄悄传来的憋闷在胸腔里的嘤嘤的哭泣声,像言情小说里经常描写的那种。蕊儿知道卢米最讨厌自己哭,所以就这样。卢米只能低声叹息着将她抱过来在怀里,像哄一只闹脾气的小狗似的‘哎呦、哎唷’地叫着哄着她。好在蕊儿的悲伤是一盘使用多年的录音带,早已在多次的播放中被时间磨损得迟钝和不清晰,很快泪水就只剩下呜咽,然后是无所谓的嘟囔,片刻后昏沉睡去,让卢米解脱出来。

但这样的痛楚却残留在卢米的清醒中,尖锐地刺入她尚且柔软的心里,让她坚信这个世界绝不像人们惯常说的那样美好和充满希望。

因为有太多的绝望根本无法消除,只能任凭在那里赤裸裸地腐烂并散发出让人恶心的恶臭。虽然人们大都装作视而不见,但它们仍在那里,一点也不肯减少。

第六章   都是寂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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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有敏的电话。

按照号码打过去也没有人听,只有漫长的嘟音像一根被剪成等长的绳子,从不可知的那端向我这边无穷无尽地拉扯。这样的没完没了让我厌烦,只好挂断。

昨夜没有心情喝酒,一个人在我和敏去过的那间酒吧,还有旁边的各家酒吧寻找,都不见她的踪影,浪费了半个夜晚的时间。没有喝酒,没有闲聊,没有嬉笑,没有听吵闹的音乐,没有独自发呆,没有酩酊大醉,没有呕吐,也没有和哪个神志不清的女孩子进行过什么。只是重复地推开一扇扇厚重的玻璃门,在被灯光晃得不真实的人群里穿来穿去,端详每一张被酒精和不良情绪逗弄得滑稽的脸孔。但是没有她,谁都不是。

回到家里时我累得筋疲力尽。

习惯被酒精麻醉的大脑此时却象个放在自来水龙头下的桶,透彻的清醒被仍然向里面流淌的思绪溅起纷乱不清的涟漪。

坐在窗台上,看夜晚的天空里深不可测的黑暗。抽呛人的骆驼,大声地咳嗽,声音在被高楼间隔得狭窄的天地间回荡,然后被凛冽的夜风吹得瞬忽不见,连一点痕迹都不可寻。

远处有人在拉小提琴,发出的声音像在屠宰什么动物,时断时续地随风传过来,分辨不出是哪首曲子。

想起雯,想起和她就这样坐在这个窗台上依偎在一起看着被地上的光污染得看不见星星的夜空发呆。然后关掉灯,就在这个宽阔如单人床般的窗台上进行习惯到冷静的缠绵。是上演过很多次的桥段,已经觉得腻烦,但因为是男女间必须要做的一件事而不得不,所以只好继续。

“还能想得起来别的姿势吗?”雯曾这样问我,我说没有了。

“发明一个??”雯夹紧双腿,咬牙切齿地用力。我说我发明不出来。

“你将来肯定是笨死的。”然后她就发明一个给我看,但很有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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