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若晨曦-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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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素衣凝香
申明:本书由( 。。)
引子
乱套了,一切似乎都乱套了,萧天佑圆睁着双眼,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哀号声,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大哥——那是他现在唯一能够感受到温暖和依靠的人了。萧天佐的面色依然平静,只有那双烁烁生辉的双眼里如同翻滚着层层叠叠汹涌波涛的深海,既藏着激烈的情感,又似乎在克制着一股浓浓的恨意。那是年轻尚幼的萧天佑所无法理解的。
“大哥?”萧天佑伸出冰凉的小手拽了拽他大哥衣襟。刚才乳娘急着跑出去,把他们两个藏在内室,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他们不许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外面会有浓烟和火光?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萧天佐急忙捂住了萧天佑的嘴。
“人数不对!!”一个阴沉的声音在屋外传来。
“不是还有萧家的小崽子吗?怎么一个也没看到?”又有一个尖厉的声音传来,像是锯木头的声音,格外的难听。
萧天佑任凭大哥的手紧紧的捂着自己,感觉到大哥的手心里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萧天佐轻轻的拉着自己的弟弟,把他引到角落里的一个柜子,轻轻拉开柜门,示意他进去。
萧天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年仅五岁的他只能怔怔的望着自己一向崇拜和敬仰的大哥,连大气也不敢出。
“我们做个游戏吧,天佑。”萧天佐调皮的眨着眼睛,故做神秘的说。
“什么游戏?”听到有游戏可以做,萧天佑有些兴奋了,门外噪杂的脚步声似乎并不能闯进这幼小心灵的恐惧里。
“藏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也不要出去!”萧天佐的脸上突然出现一股严厉的神情,令天佑看得有点怕。“如果你出来,那你就输了,我就永远也不理你,也不带你出去玩儿!”
萧天佑忙不迭连连摇头,示意自己决不会出去。
“那就好,”萧天佐溺爱的笑了,摸了摸自己兄弟的头,“记得啊,不许出来,除非我来接你或者四周完全听不到一点声音!要不然,我可真就不理你哦!”
萧天佑连连点头,直到柜子的门完全关闭,将大哥的脸和最后的一丝光亮完全隔绝在外,直到柜子里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和一股子樟脑味儿,直到他大哥的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第一章 身世
这是黎明前的一小段黑暗的间隔,处于时间的夹缝里,似乎,是谁也不会眷顾空白。
程府里,却是灯光通明,下人们上上下下却又无声无息的忙活着,进进出出,个个神色紧张却又红光满面。可不!今儿是个大喜的日子,程夫人临盆的日子!若是那大方又待人诚厚的程老爷回府了,还不至少得赏他们多一个月的工钱!
这可是程家的老规矩,但凡遇了喜事,程老爷都是要打赏的,少则三、五个大洋,多则一个月的工钱,每个人都不亏欠,这才是程家下人们都死心塌地的在这里做活的原因呢!
但愿这程夫人吉人天相,给程老爷添个大胖小子才好!
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夜的宁静,也划破了程夫人充满了期待的热切。
“太太,是个千金!”陈妈小心翼翼的把这个全身粉嫩通透的宝贝捧到程夫人面前,满心欢喜的看看看小东西,又看看程夫人:“看看,多像您!将来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气喘吁吁的程夫人阴郁的看了看这个粉嫩的小丫头,泪水竟顺着满是汗水的清秀脸庞流了下来,她气息奄奄的哭着,丝毫没有一丝对这个把自己折腾了大半夜的得之不易的千金产生一丝母性的关爱:“她就是千斤,也抵不上男孩儿的二两肉啊!陈妈,我以后的日子,可苦了!”
陈妈愣了愣,忙好言安抚道:“太太,就算老爷盼儿子盼得紧,可好歹也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老爷会疼的!”
程夫人摇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的颤声道:“陈妈,你不懂!老爷外边那个,也已经怀上了!那南蛮子一身的狐媚工夫,早把老爷的魂儿勾了去,你算算,老爷一年才在程府呆几天?我一个人苦守着这若大的程府过了好几年,偏偏这又生下来一个不讨喜的丫头!莫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逐我出家门吗?”
“太太……”陈妈一时语塞,穷苦人家的媳妇尚且都盼着添个男娃壮门面、添帮手,何况是这种大富之家的太太,更是要儿子来为自己撑腰杆。都说母凭子贵、母凭子贵,那个“子”,是儿子的子啊!陈妈低下头,看着这个粉嫩嫩的女婴,此刻她正嘟着小嘴来回的一吸一吮,仿佛寻找着母乳来的来源,格外的惹人心怜。
和夫人哽咽着哭个不住,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经不住这一番折磨,使得她剧烈的喘息起来,吓得陈妈一手抱着女婴,一手的扶住她一个劲儿的叫太太。
“陈妈!”蓦的,程夫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抓住了陈妈的手,两眼如炬的盯着陈妈看。
“太太你怎么了?”陈妈被吓了一跳。
程夫人抬起头,向房里的两个贴心丫头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知趣的退到门口。
“现在,外面候着的下人们还不知道程老爷添了个千金。”程夫人目不转睛的看着陈妈,看得陈妈心里直发慌,
“陈妈……”程夫人沉吟着,似乎在斟酌着字句,她看了刚刚从自己的体内挣脱出来的自己的骨肉一眼,突然松开了抓着陈妈的手,躺下身,在被自己刚才一番折腾得凌乱不堪的床上平静的看着陈妈。
“陈妈,你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又是个格外稳重能事的人,我一向敬重你,你也一向疼我。”程夫人微微的顿了顿,她的身子尚且虚弱,刚才的一番激动已经将她剩余的精力几乎耗尽了,但是那两只黑亮的眼睛却依然闪耀着不甘于命的光芒。
陈妈大概晓得了她女主人的心思,面色微愣,若有所思的低下头不敢去看程夫人,这是一个天大的谎言和秘密。对于一个下人来说,无异于是一个足以致命的秘密了。
但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即便是你有多么的不情愿,即使是你有多么的不甘心,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却只能默默接受,甚至要推波助澜。
你别无选择,因为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你是一个下人。穷苦的出身已经代表着你这一生所要承受的宿命了。
“太太……这一时之间,怕是……”陈妈轻声的说着,头脑里出现片刻的空白。
“好歹您老也是在乡下有着一定的根基的,”程夫人苍白的脸上浮上一丝看到曙光的微笑,缓缓伸出一只手,温柔的搭在了陈妈的手上,“就算是老爷赶回来,怕也是要个七天八天的,这些时间,应该是足够了。”
“那小姐她……”陈妈犹豫着看着怀里的小小的女婴,她是那么粉嫩那么弱小,那么的可怜。上天待她何等不薄让她出落得如此可爱,在这样不平的乱世里生在这样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对于她而言实在是一桩幸事。难道……真的要因为她母亲的一己私欲,而使她流落到穷苦的民间么?
“陈妈,”程夫人的心也微微的颤了颤,那毕竟是她十月怀胎所生下的孩子,十月怀胎的辛苦自不必说,生子的痛楚更是无人能够想像!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陈妈,若是老爷此番回来得知是个女孩儿,我们娘俩儿的日子,绝不比她在乡间平常人家过得好上半分!”程夫人苦涩的笑了笑,叹道:“老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虽然对下人们豪爽阔气,对待我这个本就不是他想娶的女人就……”
程夫人说着,又暗自垂起泪来。
陈妈心下一酸,这一点,她是知道的。程夫人是镇里乡绅首富的女儿,当年老老爷在世的时候,硬是逼着老爷娶了夫人。老爷待夫人本就只是出于客气,却全无夫妻之情,在老老爷过逝后更是借口生意而在外忙碌,难得回府一趟的。夫人怀上这个孩子,也实属她悲哀的一生中唯一的希望了。
每日思念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是不是女人这一生中最难言的苦楚?
第二章 遇劫
沈清弦已经十二岁了,按她爹的话说,她是已经到了应该替家里做些活计的年纪了。
“总不能白养一个吃闲饭的人吧?”她爹是这样说的。
但是娘却不同意。沈清弦的娘曾是乡下私塾先生的女儿,念过读,识过字,是个懂礼的人,但是外公外婆去逝的早,娘没有别的生存办法。便进到一个大户人家做起了丫头。因着能断文识字,又是个会看眼色的人,倒也得到了那家的老爷常识,将她许给了在账房做事的爹,又叫她跟着夫人做事。待到这家的小姐出生嫁时,娘又跟着这小姐远嫁到了镇里。
做为一个下人,娘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能事之人了。
偏偏好人总是多磨难。那一年,一帮贼人闯进了账房,不分青红,抡刀便砍,竟将爹的一只手砍断,爹身上中了数刀,只留下了半条命。那一年,沈清弦尚是年幼,娘听了大骇,辞了工,回到乡下护理爹。等爹病好后,已经是三年之后了,失去了一只手,爹的性情也是大变,对娘非打则骂,整日酗酒。娘总是默默无语的忍受着爹的暴戾,将爹照顾得无微不至。
清弦八岁的时候,为了添补家用,娘在城里寻了份差事,东家给的工钱相当丰厚,爹也乐得娘不在身边管他喝酒,就这么着,一晃又过了四年。
沈清弦轻轻的叹了口气,娘不在家的日子,家里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家。爹也是一会清醒一会糊涂。清醒的时候会和颜悦色的跟清弦聊天,教清弦识字,买书给她读,甚至还讲故事给她听。可是只要一喝了酒,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清弦大吼大吵,有几次甚至动手打了她。骂清弦是个多余的东西,骂清弦是个累赘。清弦也听得惯了,由着他去骂,便是打了两下,也不恼,默默的躲进自己的小屋里去了。
还是快些走吧,迟了,爹又要骂。清弦想着,握紧了手中的酒瓶加快了脚步。在小巷口的一个转弯处,闪出来了两个男孩子。
“哎,干什么去?”为首的是个大约十五、六岁的胖子,身上的蓝褂子脏兮兮的,他的头发油腻腻的,紧紧贴着头皮。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像是在一个被水泡得发涨的馒头上划开的两条缝,一丝贪婪的光从那两条缝里射出来。
“没……没什么。”沈清弦被这两个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没什么?”在胖子身后,闪出了一个瘦小单薄的人,看样子,也不过十四、五岁。他的衣服像是挂在一个竹杆上,晃晃荡荡的,他斜睨的看着清弦,走上前来推了她一把。“我看你的样子,像是要去给你爹打酒吧?”
沈清弦被推了一下,险些站个不稳,不由得连退了几步才站稳。她的心里一沉,手,不自觉的摸了摸口袋里的几个铜板。
“你口袋里揣的是什么?”那瘦子眼尖,一下便看到了清弦的小动作。
“没什么。”清弦连连后退,想要转身逃跑。
“想跑?”瘦子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清弦疼得差点叫出声来,那瘦子虽看上去干巴巴的,力气可真不小,他把清弦拖向自己,伸手就去掏清弦装着铜板的口袋。
“你干什么!”清弦大叫一声,想要挣脱那只手。
“你还敢反抗!”站在一边的胖子冲过来,使劲的一拧清弦的胳膊,一阵巨痛袭来,清弦疼得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这钱,是万万不能给他们的!不然回去爹看到没打来酒,少不得也要一顿骂的。清弦急得连连挣扎。
怎奈清弦到底还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哪里是两个半大小子的对手,口袋里的铜板早就叫人给掏了去了,身上还给挨了几下。
“怎么这么少?”瘦子掂掂手里的三枚铜板,“你家大人是要你去买绣花针的吧?少成这样!”说着,泄忿似的用力一推,竟将清弦推得跌倒在地上。
“算了,我们走。”胖子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挥了挥手,打算与瘦子一道离开。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打在了胖子的后脑勺上,东西不大,打在脑袋上小小一块触感。力道倒不小,胖子惊的“哟”了一声,一边摸着胖脑袋瓜子,一边回头。
小姑娘还坐在地上,已经开始哭上了,胖子鄙夷的一撇嘴,量她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再看,旁边是窄窄的小巷、几个阴暗的胡同口和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不像有人的样子。
“怎么了?”瘦子回过头来问。
“没事?”胖子瞧不出有什么古怪,又转过身打算离开。
“啪”!
又是一下,这一下,狠狠的打在了瘦子的膝盖处,瘦子“妈呀”一声跪倒在地上。
“谁?”胖子吓坏了,他瞪圆了一条缝似的眼睛,惊恐的转过身看着身后。
瘦子也一边哼哼着,一边揉着膝盖一边站起来,却见地上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滚动着没入旁边的草丛里。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