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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残影断魂劫-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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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璇低声道:“这样……真的就算赢了?可……还什么都没说啊……我信任通禅大师不会在盒子上动手脚,难保其他僧人也不会……”江冽尘道:“是啊,正是顾虑到这一层,否则还用得着要你去?”程嘉璇道:“你同意带着我,原来只不过……将我当作一面挡箭牌,是么?”江冽尘道:“废话,否则你还有什么用。”程嘉璇黯然神伤,虽然为他死而无怨,但他对自己性命如此轻视,将她的奉献全视为理所当然,也实在不能不难过。只要他待自己,能有通禅大师待穆青颜十分之一的好,那就知足了。

江冽尘不耐道:“去啊!难道你所说对我比天高、比海深的爱,就只有这点分量?”程嘉璇轻叹一声,抬起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拖的向长柜走了过去,轻轻将盒子打开,盒中铺着一块金黄色锦缎,其上果然安躺着一枚短镖,形状与原翼描述的一模一样。出神片刻,才转身走回,双手捧上。江冽尘对她看也没看一眼,立即伸手抢过,在指尖反复旋转,在棱角处以指腹摩擦,自语道:“这果真便是丧心魄了?在你身上试一下可好?”程嘉璇吓了一跳,知道他欺压自己已成了习惯,惊道:“不……”随即想起自己一向对他言听计从,从没拒绝过一次,那一声抗议又扼杀在了喉咙中。

江冽尘心道:“现在还不行……先杀了她,日后再找谁给我做替死鬼?……不对,就连丧心魄的名字,武林中也极少有人得知。原翼那小子不仅知道,也定是亲眼看过的。可十余年前他尚未出世,其后穆青颜仙去,这宝物就一直由通禅保管,他怎能得见?难道他就有本事打败通禅?这小子到底有多强实力?再留着他,日后一定是个隐患——”

向端坐在蒲团上的通禅又扫去一眼,心里竟也有了几分愧疚,直走到他面前,道:“通禅大师,这丧心魄本座就收下了。刚才一场比武,我确有亏欠于你。你是多年来,唯一一位能让我由衷敬佩的人物。我答应你,看在你的面子上,今日离开以后,不去找少林僧众的麻烦,再留此寺燃上十年的香火。”这话也是极为无礼了,但通禅面上笑容不改,就如没听到他说话一般,沉静安定一如前时。江冽尘处事向来敏锐,即觉有异,抬手到他鼻下试探,却是半点气息也无,再转手轻拍脸颊,触手冰凉,竟已死去多时。

江冽尘也不由一惊,没料到这位多年“但闻其名而不见其人”的武学大宗师就这么悄没声息的死在面前,而刚才竟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犹自未敢置信,双手按在他肩上,不住晃动,唤道:“大师?大师?”通禅身子一歪,从蒲团上跌了下来,倒在地上,打坐姿势始终未改。

程嘉璇也惊叫道:“大师?他……圆寂了?”这时门外有个小和尚的声音响起:“方丈,通智师叔要弟子来请示您……”话未说完,正好看到通禅倒毙的一幕,吓得“啊”一声惨呼,叫道:“杀人了!杀人了!那魔头害死了方丈大师!来人哪……”转身跑远,还有叫声远远传来:“师父!师兄!快来啊……”

程嘉璇奔到门前,见他已逃得不见踪影,她虽然少历世情,此时却也料到了即将发生之事。两人过错虽有,但害死通禅大师仍是误会。想也知道,全寺僧众愤怒之下,必然听不进任何解释,那只能是破脸动手。在通禅大师灵前流血杀戮,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心,是极大罪过。而一旦如此,两人再想脱身也极艰难。忙去劝江冽尘道:“此地不宜久留,别……别跟少林和尚再起冲突,咱们快走罢!”

江冽尘视线仍停在通禅身上,淡淡的道:“你说……有人看见了?”程嘉璇忙点头道:“是,是,此事就是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嘴,也再说不清的。所以咱们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啊!”江冽尘道:“为什么不灭口,嗯?我问你为什么不灭口!”反手一耳光扇得她扑倒在地。

程嘉璇不顾自己委屈,拍了拍衣上灰土,忙道:“那我这就去!”满室寻残影剑时,江冽尘冷声道:“算了,现在还有何用?”手掌轻轻抚过通禅额头,从他眉毛擦过,顺着他老迈的脸庞慢慢滑下,低声道:“通禅大师,我没有杀你……不是我害死你的。”程嘉璇只道他心里备受谴责,道:“我知道,大师他……他是安然圆寂,坐……坐化成佛的,不是你杀的他……如果有人问起,我给你作证好了。”江冽尘道:“你这贱人懂不懂什么叫人微言轻?那群和尚本就顽固,你还想要他们听你的话?”

程嘉璇叹了口气,拾起残影剑,心道:“如今也只有阻得一时是一时了!”向通禅常坐的蒲团投去一眼,见侧壁上印有指甲刻痕,有几处痕迹极深,看来分明,却尽是“青”“颜”二字。想来是通禅在此打坐,有时难以心静,便以指甲刻划蒲团,借此排解自己对穆青颜的思念。

江冽尘将通禅尸身放平,低声道:“大师,愿你早升极乐。”口中喃喃自语,念的是祭影教给亡灵送魂超度的经文。

程嘉璇心道:“你不能爱我如他一般,那就由我来爱你……如他一般。”刚刚坚定了心意,就听到殿外喧哗之声大作,杂沓的脚步声四面散开,不时还有兵刃的碰撞声响杂其中,听来先自令人胆寒。一个洪亮的声音高声叫道:“团团围住了,休教走脱贼人!兀那魔头,你快快出来受死!”

程嘉璇看了看江冽尘全无起身之意,她是打定主意要帮他安度难关,正要向外喊话,突然想起了什么,撩起面纱遮在脸上,这才轻推开门,门板仍是一多半遮住身子,这是谨防敌人投射暗器。如此一来安全固是有余,但先造出一派胆小如鼠、不敢正面迎敌情貌,气势却也减至极低。一开门就见四周黑压压一大片少林僧众,或土黄,或淡灰的僧袍满占视野,形成了一堵极宽极厚的人墙。一个相貌威严的老僧站在队列之首,禅杖拄地,怒容满面。

第二十六章(18)

刚才那弟子叫道:“通智师叔,就是她,就是这个妖女……弟子亲眼看到,他两人一起害死了方丈大师……”程嘉璇不悦道:“你不要血口喷人!通禅大师是自己坐化成佛,却关我们什么事?”那老僧通智道:“胡说八道!我方丈师兄修行已久,早不坐化,晚不坐化,偏偏一见了你就坐化,你不觉这当中也巧合太甚了些么?”程嘉璇道:“就是有这么巧,我又有什么法子?你们不是都说方丈大师是活佛?我一介凡人,怎能杀了活佛?”通智道:“以真实武艺,你当然是不能,可背后忽施暗算,鬼花招多端,防不胜防。少林寺从不接待女客,你这妖人平白闯入我少林寺,难道还是干什么好事来了?”

程嘉璇道:“我们不过是在藏经阁看了几天的经书,研读佛门奥义,收获颇丰。难道刻苦钻研、手不释卷也是错了?直到今晨才见了通禅大师,他老人家很好,不愧为得道高僧。我再怎样,也不会坏了良心,去加害他性命。况且大师死时神态安详,若是给人害死,怎能丝毫不显痛苦?你实在不信,我也不耐烦再跟你说,就请通禅大师夜里托梦告诉你好了。”

通智正要发怒,他身后一名弟子插话道:“听说江湖上有种毒药,叫什么‘阴阳笑三笑’。死时就是全没痛苦,脸上还是一脸笑容。只笑得三笑,便已阴阳逆转。”程嘉璇怒道:“少林寺千年宝刹,我原还以为是怎样一块佛法高深的圣地,一直心存景仰。却原来僧众不过是一群愚昧无知的无赖**。简直是欺世盗名!这样难为一个弱女子,就是你们的佛道真义?为何不能接待女客?担心你们弟子无德,把持不住么?”

通智怒道:“你这妖女犯下滔天罪行,不知悔改,还敢口出恶言?”另有名僧人低声道:“通智师兄,听说近来出了个到各大派嚣张行凶的妖女,武功高得邪门,也是这么蒙着面纱,难道就是她不成?”少林派虽是逃过了那一场劫难,但对这轰动武林的大事还是有所耳闻。程嘉璇心道:“若能以此事转移他们心思,那也很好。”昂然道:“不错,正是我,那又怎样?”通智怒道:“好哇,你竟还敢上少林来!各大门派的仇,今天就一并算总账!上!捉拿两名妖人!”少林弟子口中齐声呼喝,手里拿的多数不是棍棒,而是真刀实枪。潮水一般涌了过来,程嘉璇顿时有种山洪将至,这小小偏殿就要被滔天巨浪淹没的错觉。残影剑本能的在身前一挥,一道剑气划过,在众人面前就如是一股巨大冲劲,前排僧众不敢硬拼,都被弹开,带得全体都向后退去。被剑气扫中的地面炸开了一条宽缝,一块块碎裂的地砖散在四周,一见可知这一招威力极大。通智叫道:“这……这是残影剑?”程嘉璇道:“不错!谁敢过来?”

与此同时,李亦杰与南宫雪也到了少室山下。成功剿灭祭影教后,各大门派都自回山门将养生息,也有不少人或自发,或受遣的去追查魔教教主下落。李亦杰没能捉到要犯,无颜面见沈世韵,只想着先将此事处理完毕,再回宫向她复命,那才是皆大欢喜。他与南宫雪搭伴,任何可能之处都不放过,逐一搜寻。南宫雪又能与师兄同行,但此时心境却又与六年前有所不同,没了那种少女怀春的羞涩心思,脑中想的也只是尽快找出江冽尘藏身所在,除恶务尽,彻底了结这场纷争。然连日来仍无所获。

这天两人在客房中商讨,李亦杰沉吟半晌,道:“我总觉得,江冽尘未死。现在定是躲在某处养伤。而且他永不懂得悔改,伤好以后,还会想着练功成魔,到时武林又将是一场劫难。咱们若要避免,就得在此前找到他,杀了他。”

南宫雪道:“这些话,我听你念过多遍了。但江冽尘究竟会藏在哪儿?你想得出来么?咱们总像没头苍蝇一般乱找,也不是一回事儿。”李亦杰道:“连日以来,我正是带着你一一去确认。不过近日给我找到一点漏洞,江冽尘是在昏迷后被那妖女救走的,换言之,这是出于她的选择,可我对她却一无所知。”这话说了,对现状而言,还是等同于没说。南宫雪叹道:“照你这么说,难道咱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他成魔,屠害世间,再没有别的办法了?”李亦杰道:“不会的,邪不压正,给他猖一时之狂,最后的结果却还是一样。你也要相信这点。一条路走不通,那就改换一条,找他不到,就引他自行现身。”南宫雪道:“那……那怎么可能?他身受重伤,不是我们对手,在神功大成后回来报复是有的,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以卵击石,你我都知道他不是那般鲁莽之人。我若是江冽尘,我也不会出来的。”李亦杰道:“人总有弱点,每个人都不是无孔不入的。七煞至宝,就是江冽尘的弱点,是他不惜一切也想得到的东西。”本来七煞之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但大战过后,沈世韵曾遣人将来龙去脉详细说给他听,又告知索命斩下落,令他广为散布,现下已是人尽皆知。

李亦杰心想江冽尘即使受伤再重,一听了七煞至宝,也还是会从洞里钻出来。到时再安排人手两面夹击,务须将他擒住。而宝物集齐后可定天下,就能尽早结束乱世局面,这也是心中所愿。唯一担忧的只是众心不齐,此时已有部分人抵达荒村,带了种种工具,起始挖掘。但这些人不是一路,完全是各挖各的。就怕真正找出了宝物,再专为此私下争抢,破坏全盘计划。南宫雪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你是担心他们假戏真做,当真以寻找索命斩为正题,最糟的是再为此斗殴拼杀,到得紧要处却无可用之人。”李亦杰颔首道:“正是如此。韵儿公开情报,是为了要旁人替她取得索命斩。我正好借着这一层关系,来一招引蛇出洞,虽说有些对不住韵儿,但也……”南宫雪轻轻握住李亦杰双手,道:“师兄,我问你一句话,你千万老实回答我。”李亦杰突感手背一阵冰凉,将燥热得如欲沸腾一般的内心冷定下来,一阵轻松惬意,倒觉便是天塌下来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但看了南宫雪的郑重神色,也升起一股压力,不敢太过怠慢,点了点头。

南宫雪道:“师兄,我们若是真能找到索命斩,你会交给沈世韵么?此事瞒她不过……可你也该知道,如果给了她,就等于给了满清王朝,那便是汉室的罪人……”就在此时,突然“嗖”的一声,一根短箭穿透了纸糊的窗子,直击二人,打断了她未完的话头,同时在洞眼处白影一闪。李亦杰全没多想,抱住南宫雪就向旁跃开,似乎这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而全没考虑是否另有逾矩之嫌。南宫雪刹那脸红心跳,说也奇怪,一等落地站定,先前的杂乱绮思都跑得无影无踪,只焦急的问了句:“怎样?你没受伤罢?”李亦杰置若罔闻,唰一声拔出长剑,怒道:“是何人胆敢行刺?给我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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