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断魂劫-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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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没响应,帽子一旦扣得太高,总不免过显虚假,听了也没什么乐意。
那启运山宛若一条探头藏尾的巨龙,横陈于陵寝身后;波光潋滟的苏子河、草他河如同两条银色飘带,镶嵌于陵区。临河而驻,独有万水朝宗之感,在群山众水映衬下,别有一番庄严。陵宫正前一公里处,左右各有一个下马碑,碑上以满、蒙、汉、藏、维五种文字,刻有“诸王以下官圞员人等至此下马”的字样。顺治勒令随从依嘱而行,众人都下了马,步行前进。由此往北,是一条宽四丈的黄沙大道,笔直伸向陵园“前宫门”。建筑时暗三间硬山工琉璃瓦顶,装有六扇朱漆木栅栏门。陵区由前院、方城、宝城三部分组成,首先是四座神功圣德碑亭映入眼帘,按中长次幼、左长右少次序,分别立有“肇祖原皇帝”、“兴祖直皇帝”、“景祖翼皇帝”、“显祖德皇帝”神功圣德碑亭四座,此时还仅微具雏形。自顺治十二年起大力兴建,可称得是当代的一桩浩大工程,历时七年才终告落成。
亭前东、西两侧为大班房与茶厨房,亭后东侧为果房,西侧为膳房。碑亭之北的方城南门即“启运门”,东西有照壁相对,入门正中是兴京陵正殿启运殿,是祭祀拜谒之所,建于长方形月台之上,殿单檐歇山式,黄琉璃瓦顶,四壁嵌饰五彩琉璃蟠龙,四门八窗。顺治率众入殿,殿内有四座大暖阁,阁内设有宝床;又四座小暖阁,每阁之内供奉有两块神牌,阁前置八个龙凤宝座,四张五供案桌。东、西两侧各有配殿三楹,西配殿前有焚帛炉一座。顺治等人上香礼拜。胡为一直跟在沈世韵身边,盼着她能转变言词,但这一早上还没听她开过口,心里实是忐忑。
俗话说:是祸躲不过。没等多久,一阵山风吹来,沈世韵借势发挥,按住太阳穴,假装身圞子摇晃几下,果然立时引起顺治注意,关切道:“韵儿,你怎么了?”沈世韵假作柔圞弱,娇滴滴的道:“大概是前些时吹了点风,就已受凉,今日又淋了雨,伤寒转重之故。臣妾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不碍事的。”一面说着,又装出痛苦之色。顺治道:“哎,也怪朕粗心,明知你身圞子不适,还是一时大意疏忽了。我们还得待几个时辰,你先回客栈罢。”沈世韵道:“那……那怎么行?祭祖是大事,中途离开不合规矩,而且臣妾既做了皇家的媳妇,自然希望在祖辈面前好好表现,咳咳……”一面说着,仍不时掺杂几声咳嗽。顺治急道:“你看,咳嗽得这么厉害,还说没事?这也不过走个形势,待朕在祖辈面前替你多美言几句,也就是了。如果因此害上重病,才真叫得不偿失。”沈世韵装着病痛难抑,道:“那……那好罢……皇上可千万记得替臣妾转达歉意,以及,对先祖……”顺治道:“好了,好了,朕都知道。”
第二十二章(2)
胡为连接沈世韵几次眼色,再也不好假作视而不见,只得讪讪上前道:“皇上,请让卑职护送娘娘回去。”顺治道:“咦,你恢复精神了?这样挺好!”胡为脸上一阵尴尬,道:“多谢皇上关心。卑职心里原本一直有个疙瘩,昨天经韵贵妃娘娘开导,终于豁然贯通,愿在有生之年竭尽全力,为娘娘和皇室效忠,死而后已。”顺治笑道:“韵儿还真是了不起,竟能解了你多年心结。朕一直觉得你是个很有能力的部将,连年情绪消沉,朕也觉得可惜。现在能够这样想,那是再好不过。行了,还是你伺候韵贵妃的时间长,由你护送,想必不会出什么状况。”沈世韵心里又是一热:“他对我当真极好,处处为我设想周到,总怕我过得不如意。我有个小毛小病,他也当成桩大事看待,试问普天下能得几人待我如此?而我却尽在背后算计他,简直可恶已极,将来定要遭报应的!”一时间再次涌起悔改安生的心愿。但看到祭祖香炉,又想起惨死的家人,心底狂呼:“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无影山庄为魔教所灭,我若是不能为家人复仇,将来有何面目见双亲于地下?上天必将垂怜于我!直等大仇得报,我再一心一意的与他相守一世,从前对他一切的亏欠,都待那时慢慢的补偿给他,只盼今生尚余此等良机……”自我安慰一番,终告释然。又听胡为道:“是,请皇上放心。”说着撑开纸伞,架在沈世韵头顶。沈世韵微笑福身道:“皇上,臣妾告退。”
他两人才刚起始做戏,一旁的玄霜与程嘉璇视线便一齐瞟了过来,穿过高举香烛的手臂下端,密切留意着双方对答。等胡为搀着沈世韵离开,顺治也转身继续祷祝,玄霜就悄声对程嘉璇道:“看到没有,我额娘很会耍花腔罢?”程嘉璇也低声应道:“是,那又怎样?”玄霜微笑道:“作为她的儿子,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待我做给你看!”见周围无人注意,悄悄从香烛上掰下一小块,瞅准了济度背负的水袋,弹指击出,那水袋应声而破,水流了满地。济度一见慌了,忙道:“微臣该死,请皇上恕罪!微臣立即去河边取些水回来。”玄霜将香烛插圞入炉中,走出几步,道:“皇阿玛,不用劳烦简郡王了,让儿臣去就好。”顺治祭拜祖陵,思及自己继位以来,政绩平庸,有负先祖厚望,心疚愧甚,正自满心伤感,对外物也不想多理,随意挥了挥手,道:“好,你去罢。”玄霜道:“是。”牵起程嘉璇的手,道:“主圞子跑腿,你跟着伺候。”程嘉璇瞪大双眼看了看他,又偷瞟向顺治,这千载良机委实不愿错过,也点头示意,跟着他跑了出去。山路间还能遥遥望见沈世韵与胡为背影,行甚仓促。玄霜在树木后起落闪避,没多久就蹿到近处,这才放慢脚步。程嘉璇不愿连累他,暗中取出自己昨夜备好下过巴豆的水壶,捏着摇晃几下,道:“贝勒爷,您喝点水。”玄霜顺手接过水壶,在掌心中抛接几次,又将水壶塞还给她,笑道:“不用,我自己备了水,你不用麻烦的。先说好了,你可别动歪脑筋,尽想着甩开我!”程嘉璇心烦意乱,勉强挤出个笑容,生硬的道:“怎么会呢?”
胡为护着沈世韵全力赶路,却也不忘时刻留心周边情状,他武功不高,每次办事全凭料敌机先,灵活机变,这才得以脱险,因此培养出了一身警觉。虽然消沉六年,保命的本事总还是忘不了。起先担心闹出声响,会引皇上等人生疑,一直忍着没声张。直到迫近山腰,才不易察觉的靠近沈世韵,耳语道:“娘娘,这附近有敌人埋伏,跟了一路,只怕随时就要动手。”沈世韵低声道:“来者是什么路数?战力如何?”胡为道:“他们藏在暗处,看不出是哪家派系。数量似乎不少,且人人携带兵刃。咱们是先出言叫破,还是静观其变?”沈世韵道:“佯作不知,依原路前行,途中加倍留意些,只等对方沉不住气。”胡为道:“遵命。”
他们既不声张,敌人也不贸然出手,似乎都卯上了劲。又行一程,到得山脚下,忽听一声呼哨,接着四面八方均有相应,一群身穿紫色紧身衣的高大汉子纷纷从道旁树丛中跃出,形成个两侧微凹的方阵,立在面前,手中大刀各泛出白光,眩目耀眼。一个身材魁梧,蓄了丛大胡子的汉子走到阵前,手里握着条狼牙棒,在另一手掌心轻轻掂量,瞧模样是个带头的。僵持了一会儿,那大胡子冷笑一声,道:“苦候一整日,总算是逮着你了,当真教我好等!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的来意你应该一清二楚,取了不该得的东西,早晚会有人前来讨要!我劝你还是现在就交出来罢,免得一旦动武,刀剑不长眼,伤了和气。”
沈世韵毫不畏惧,神色仍如昨日面对那两兄弟一般从容镇静,冷笑道:“我却是不清楚,瞧你们装束,尽是副一穷二白的模样,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我看上?再说众位此番倾巢而出,就为阻截我二人,那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罢?”那大胡子呸的一声,道:“此番大举出动,为的是绝音琴,却不是你们二人!你乖乖交出琴来,我们二话不说,立马放你走路,否则的话……”沈世韵冷冷打断道:“从你的狗嘴里也配说出‘绝音琴’三字?”那大胡子怒道:“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我看你是不见棺圞材不落泪,如今人数悬殊差异,待会儿动起手来,看你还有现在的嚣张?”
沈世韵冷笑道:“你还知道是人数悬殊,怎么,今日是定要以众欺寡了?却也不觉脸红?”那大胡子道:“拿不到绝音琴,我们绝不会罢手,对你两个无名小辈,也只能不那么磊落一点了。来日想也没人不知死活,敢来多言耻笑!”胡为插话道:“你口才不错,干这种恃强凌弱的卑鄙勾当,也能说得这般大圞义凛然。我看你们的架势,在江湖中想必还是有些头面的人物,不敢请教阁下的万儿。”那大胡子哈哈一笑,道:“还是你这位兄弟识大体!老圞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建业镖局姓季的是也!你们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沈世韵冷笑道:“懂了,你们本想安居幕后,没想那两个卖命的昨天在客栈中就已了账,没了走狗,唯有亲自走马上阵了?哼,建业镖局当年好大的名头,几时甘愿卖给青天寨啦?已故的龙老圞爷圞子在九泉之下,只怕也要给你们这帮不肖徒孙气得死去活来。”季镖头怒道:“你胡说八道,我们……”突然又是满心狐疑,心道:“她怎会知道龙龙镖头?”
沈世韵多年前与李亦杰等人同行,就曾见着同伴与建业镖局有所往来。而她只是个身无武功的弱女子,谁也没多在意她。众人其时不明就里,还当他们的镖物是那稀世之宝断魂泪,屡次行险劫镖。龙老镖头也在押圞送之列,护镖时奋不顾身,被魔教妖人打成重伤。而在运功疗伤的紧要关头,又被早怀异心的盟友一掌击毙。龙老镖头在武林中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为人豪爽仗义,黑白两道都买他几分面子。当时事变隐秘,旁人只道他是伤重不治而亡,对魔教更是痛恨切骨。镖局中有两名镖师才干最为出众,便是崔镖头与季镖头,二人旗鼓相当,谁也不服谁。又恰逢龙老镖头年事已高,正物色最佳人选继他之位,两人为争这个总镖头名号,明里和气,背地里一直暗斗不休。其后龙老镖头猝死,李亦杰正在边上,遵照他临终授命,令崔镖头继位,季镖头始终不服,常拿这遗命乃是由外人转达,未必属实来做文章。崔镖头为人刚愎自用,也担心这险险得来的位子无法保住,最头疼的当然还是虎视眈眈的季镖头,就怕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镖局中自动分为两派,一路跟随崔镖头,另一路则始终支持季镖头。龙老镖头在时双方还有所收敛,等他故去,两方见面时互相辱圞骂,大打出手也是每日常事。崔镖头更常发动随从挤兑季镖头。时日一常,一座好好的镖局子给他两人闹得乌烟瘴气,分崩离析,不复往年雄姿。而季镖头一心要胜过崔镖头,此番绝音琴被劫,两人就互有赌约,哪一个先夺回宝琴,就算谁赢。败者以后务须听从赢家指挥。沈世韵实则并不知晓这许多内部隐情,只凭着几分旧有印象随口说出,借龙老镖头之名威慑,果然将他吓住。
旁边一名镖师低声道:“季镖头,龙老镖头在江湖卓有盛名,这臭丫头无意中听到过,也不奇怪。现在这事情弄得尴里不尬,您可别听她瞎扯,影响了自己心神。咱们跟青天寨早谈好了条件,陆大寨主名满江湖,一向说一不二,若不能如期献上绝音琴,镖局只怕转眼就遭灭门之祸!这可万万含糊不得。”季镖头精神一紧,暗想:“不错,差一点上了这女娃子的当!”朗声喝道:“你东拉西扯,尽是在拖延时间,想等援兵到来么?那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沈世韵冷笑道:“荒山野岭,我们又没学你伏得有人,哪里会有援兵?看你年纪大了,难道老眼昏花不成?绝音琴根本不在我身上,你就是杀了我也讨不得好,我看崔镖头就比你聪明,自家安享清福,便专遣你来干这没油圞水的差事。”季镖头听她提起崔镖头,更是怒从心起,喝道:“你别得意,欺老夫不敢杀你。就算真是个闷声葫芦,我也有办法刨出话来。你自找苦吃,那可怪不得老夫。大家一起上!”旗下众镖师都挥舞着长刀,踊跃扑前。崔镖头仗着自己是总镖头,自觉高人一等,大家同是镖师,他的属下却也狗仗人势。季镖头倘若这次打赌胜出,自己等人也好扬眉吐气。再者夺不回琴,青天寨追究起来,可不管他们分属谁的统领。这与自身利益休戚相关,是以一上场就都使出了全力。胡为踏前一步,挡在沈世韵身前,长剑在手,道:“娘娘,您退后,让卑职来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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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3)
程嘉璇躲在树后,低声道:“看来这回是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