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断魂劫-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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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几片花圞瓣也缓缓飘落。仿佛圞经历了从生到死的漫长,个人之力太过渺小,在浩大自然面前,终是什么也无法挽留,无论碌碌终老,或是着力奋斗,但凡卷入时光洪圞流,不过于一滴露水般微不足道。却偏有人追求青史留名,一生受此牵绊。恍恍惚惚的抬步向前,张臂抱住树干,侧脸贴在粗糙的树皮上,想到树木与自己无冤无仇,却被平白毁了花朵,可即便不由自己动手,还不是“东风无力百花残”?性命亦如此,不在争斗中被杀,仍然逃不脱生老病死,或许她的罪过也未必如世人所想般深重。
又念及自己一生命运悲苦,从小享不到双亲之爱,身边的人都是一群板着脸的行尸走肉,整日只识勾圞心圞斗圞角。她不顾安危的出生入死,换不来一个亲切的眼神。唯一一段快乐的时光便是寻找断魂泪时,与李亦杰等人同行,沿途游山玩水,斗口说笑,或是为了一个沈世韵争风吃醋,无不潇洒快活,原来自己所向往也不过是普通人的寻常幸福罢了。虽然嘴上不愿承认,心里也强圞压着念头,但那一段经历确是常在心底反复回味,而李亦杰与南宫雪也是她最珍惜的朋友,其后即使真圞实身份揭圞穿,仍不愿与其破脸为敌。他两个都是性圞情中人,交圞友时付诸真心,坦诚相待,绝不会像旁人一般处处算计利益得失,那时确是十分轻圞松自在。然而正邪不两立,正派弟圞子对待妖邪之辈向来嫉恶如仇,魔教出身的她理所当然成了仇人。即使现在叛离出教,他们不再对自己恨圞之圞入圞骨,显然也不可能再如当初一般互为至交。几人的不同走向,竟是从一出生便已注定,任谁也无法改变。只有事实横亘在眼前:他们是再也回不到过去,找不回曾经了。她平时不爱读书,此刻却有句古语清晰闪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胸中升腾着连番涌起的悲伤,感到心力交瘁,双圞腿酸圞软的滑圞到地上,本已双眶含泪,膝盖再受尖石刺圞激,泪水“哗”的溢如泉圞涌。想到崆峒掌门处处算计,争斗了一生,最后只落得个陈尸荒野的下场,虽然自己对他素无善感,却也相识许久,斗智斗勇,看他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真叫乐趣无穷。而今惨死,有大半关系是为了自己,心里愈发苦涩,既为他,也为野心无极的父亲。她并不想自己的亲人做无上尊主,人外有人,此时便是武功再高,将来碰到更强的高手,怕也是难以抵挡。得权失势,不过是那么一回事,不解他为何总是看不开。她作为女儿,却是更愿陪在父亲身边,给他颐养天圞年,安享天伦,但这简单心愿却是终生难以实现。甩甩头赶走了胡思乱想,面朝东方,喃喃道:“爹爹,女儿不孝,惹您动怒了。今生今世,终究走上了与您背离的道路。您的殷勤培育,女儿牢记在心,不敢或忘,惟有来世再报。”说完垂眉低首,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响头。吸了吸鼻子,续道:“您宏图远大,女儿恭祝爹爹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威震四海,永世长存!”说完又埋首磕头。她此时说话虽俱带哭腔,诚心祷祝时却全无颤音,然而听来仍令人倍感凄楚。第三次抬起头时,哀声道:“缘圞分已尽,女儿……拜辞爹爹!”极慢的磕下头,泪水更是难抑。她往常即是行礼叩拜,心里也常常不服,暗自顶嘴,如今还是头一回如此顺服。扎萨克图若是泉下有灵,也不知能否原谅这个“逆女”。
楚梦琳僵硬的挪动膝盖,朝向北方,瞭望着假想中的皇城,道:“殒哥哥,百年以后,没有谁对不起谁。你选择归降朝圞廷,一定有你的道理,我……我不怪你。只是这样一来,爹爹身边的帮手就更少了……”提起酒壶,拔开软塞,凑到嘴边喝了一大口,接着又将壶嘴朝下,在面前土地上来回摆圞动,挥洒下一股细流般的酒水,地面拖开了一道暗湿痕迹。楚梦琳向后仰靠,背部倚着树干,双圞腿收起跪立姿圞势,扬起视线看向远方,叹道:“江冽尘……呵,你这臭小子,今后再也不会有人在你身边捣蛋了,你该开心了罢?既然要讨爹爹的好,你就好好待他,替我一尽孝心,多谢你了……他早已视你为义子,将来传位与你,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未见能亲观你继位,先说一声恭喜了。”闭上眼睛,想到十余年来同他争争斗斗,现今想来只是荒唐无谓。脑中又浮现出李亦杰耿直的面容,低语道:“李大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做人应懂得惜福,那沈世韵确与你无缘,你为何只执迷于虚幻泡影,却忽略身边触手可及的幸福?哎,原也怪不得你,这本是世俗通病。繁音乱眼,诱人欲醉。可你有时太死脑筋,处事还是别过于较真的好。”
第二十章(12)
想到南宫雪的故做坚强,叹道:“雪儿姊姊,我一直觉得你和李大哥才是一对,男人都爱逞强,咱们女孩子也该表现得柔弱些,给他们充英雄的机会啊……假如任何事都先考虑周到,人家反而不懂得疼惜你……也不知孟师父能否大发善心,赦免你的‘无过之罪’,让一个韶龄女子待在绝崖之巅,面壁终生,实在残忍了些。人生最可宝贵的便是自由,权位名望都是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浮华。可惜身临乱世,往往不由支配……若将我换作是你,或许还宁愿死了的好。”如此对比,似乎自己倒成了有福之人,苍凉苦笑。
接着想到陆黔,与他一路玩骂嬉闹,骑在他的脖子上,挥动着藤条,让他给自己当马骑,这些美好回忆已经隔了很远、很远,当真是恍若隔世。虽曾被他欺骗算计,但重新想来,似是从未真正记恨过他。知道他本性懦弱胆小,虽然心术不正,也并非大奸大恶之辈,听说他坠下深谷,还着实伤感了阵。进一步讲,他胁迫自己同行时,没对她做过什么坏事,当上大寨主后,还能在崆峒掌门与程嘉华面前对她一力回护,的确够讲义气。叹道:“陆大寨主,你就是野心太强,皇帝真是那么好当的?那不过是你向往未得之物,可我了解你的性格,你不爱被条条框框所束缚,更愿做闲云野鹤,游戏人间。你虽处世圆滑,总不可能次次交好运。大难不死,已是天赐之幸。再不收手,早晚会被虚荣心害死。”
想到汤远程随和开朗的笑容,叹道:“远程,你对人性了解太少,还须得慢慢磨砺体验。可等你尝遍天下疾苦,或许就再也没法保留现在的纯真。所以我明知沈世韵利用你来引我入瓮,也没在你面前说她半句坏话。只想保留住你心里的一点美好,又何必再做这个恶人呢?世间悲戚,遍地尘埃,独乐不易。”忽然又想:“沈世韵的为人与江冽尘很有些相像,用完的棋子就顺手清理掉。现在我不跟他说,将来若是他尚无知,不加提防,被她暗中加害,倒是我的过错……”叹口气又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非人力所能扭转。”她每想到一人,便仰头喝几大口酒,仿佛正与那人对坐敬酒一般,等到最后一字念完,葫芦也见了底,想到自己生平所识之人亦是屈指可数,更别提真心相待的朋友了,手一松,酒壶哐啷一声落在地上,滚了几滚,便静止不动。而刚才脚下的水渍,经阳光照射,已经蒸发得无影无踪。咬了咬嘴唇,道:“一切的一切,都会有个终结。大戏落幕,也就曲终人散。将来还会有下一场戏上演,观众永不会寂寞,可再也不是当初那一场了,哎,又有谁会在乎?”想到世人有的追名,有的逐利,总还能有些暂时的收获。只自己始终一无所有,唯一爱上的人,也不过是在利用自己。“幸福无非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却永远也捉不住。摸不着。流光韶华转眼逝,是非成败转头空,人生苦短,一梦而已。”
站起身默默走到江边,见临岸处一片无茎浮莲,在猛烈的波涛冲击中,不知是如何得能坚挺屹立,并未随波逐流。轻轻俯下身,肩膀微沉,试探着足以承担自己重量,便逐渐将身子整个儿仰卧上去。心道:“我没有提起你,绝不是不念着你,而是我们之间的记忆太多,也太珍贵,三言两语是说不完的,我……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回味。可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那浮莲托着她,又经水流冲荡,也随着动了起来。楚梦琳初时一惊,接着暗暗自嘲:“不是说将一切都看开了么?那还怎会害怕?”想到自己也如这浮莲一般漂泊不定,无依无靠,瞬间生出种同病相怜的慨叹,双手拢到胸前,心道:“随它带我飘到哪里,且看何处是我最终的归宿。”莲叶在江面时而高起,时而下沉,又觉这江水如同命运,自己一生便是在其中浮浮沉沉,全受它尽情拨弄。仰望天空碧蓝如洗,悠远深邃,朵朵白云漂浮,心道:“多美的蓝天,不知那九重云霄之上,是否真有神明?大概有的罢……他们能够脱离俗世烦恼,一定每天都无忧无虑……那本就是属于神仙的欢愉,而不是凡人的欢笑……”想到自己作恶多端,满手血腥,死后定会下十八层地狱,这样美丽的蓝天却再也没机会看了。此时胸口又泛起不适,前几日被扎萨克图一掌击中,再经跋涉劳顿,内伤复发。咳嗽了几声,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涌出,滴到莲叶上,又扩散流入江水。脸上也感咸涩潮湿,原来是泪水混合着血水,奔涌泛滥。心里仍是一片平和,只想:“恶有恶报,连一刻的安宁也不留给我。”莲叶转过山坳拐角,离开了树荫遮蔽,洒下一大片金灿灿的阳光。楚梦琳却感双目被泪水浸得酸疼,光线耀眼,难以长久直视。慢慢阖起眼帘,其间又充满对蓝天的无限留恋不舍。直到彻底将眼球覆盖,双眼仅能感受到朦胧微芒。只余日光暖洋洋的照耀眼皮,手脚却是逐渐冰凉。≮我们备用网址:≯
莲叶越飘越远,直至不见。江面浮动着一层鲜红的血水,潺潺流淌。一阵北风卷过,岸边的桃树枝条随风抖动,花瓣纷扬飘落,如同出殡时抛洒的白色纸钱。落入水中,粉色映衬着血红,顺流而下。起初极是醒目,但经浪涛几次翻涌,渐将血迹冲淡,水波又恢复了原先的碧绿。江河湖海终日奔流不息,在无尽的冲刷中,也将史上诸多籍籍无名之辈存在过的痕迹清洗得一干二净,了无影踪。赏花人已逝,唯余漫天飞花,空自飘零。
正应了前人诗句: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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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乾坤复始(1)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清初乱世,各方势力并起,首推为明朝旧部统权,史称“南明”,前后持续约十八年。然大势所趋,终不足挡清军势如破竹之威,弘光政权当先覆灭。顺治二年闰六月廿七日,朱元璋九世孙唐王朱聿键经奉为隆武帝,廿八日明鲁王朱以海监国于绍兴。八月廿八日,隆武帝于汀州遭清军擒杀。鲁王政权腐败,顺治三年六月,不战而溃,即告灭亡。十一月初二,大学士苏观生、隆武辅臣何吾驺等于广州拥立朱聿键之弟朱聿鐭为绍武帝。十一月十八日,明神宗之孙桂王朱由榔于肇庆称永历帝。同年十二月十五日,清军李成栋部攻入广州,朱聿鐭等皆死。各政权一一倾覆,南明逐渐土崩瓦解。清廷昭告曰“兴兵一举,本无意兼并,只为明清和好,但因李自成作乱,致明国祚灭亡,清军自关外整旅入关,乃为代明雪恨”,以定民心。战乱中人命危如累卵,哪去理会朝夕间沧海桑田?时光更替,岁月流转,几度秋去春来,历数载寒暑易节,转眼已是顺治六年四月。其时唯永历政权尚自负隅顽抗,而武林中两股贼党势力独大,一为中原“祭影教”,一为太行山“青天寨”,势成鼎立之局。朝廷多番出兵平定,依然莫能奈何。
据实而论,战乱惨祸牵连各地,为害甚广,所谓“百姓罢敝,头会箕敛,以供军费,财匮力尽”,致众民生日蹙,而皇宫中却仍是一派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景象。正当疆场血战,又一位大将胸背皆中数箭,犹自横刀舞枪,终力竭倒地,深恨未能多斩敌将之际,一名年约五岁的孩童正丰衣足食地坐在吟雪宫正殿,伏案学书。他便是清帝最宠爱的韵贵妃之子,取名爱新觉罗玄霜。子凭母贵,年纪轻轻已封为多罗凌贝勒,只因幼小尚难自理,未赐府邸,仍在吟雪宫与母妃同住。顺治与韵贵妃曾有承诺,是以敕封太子的昭告虽未正式颁布,他也早已是公认储君。众嫔妃多有愤懑不服,但韵贵妃当时嫁入宫中,跨越进阶次序,直封为妃,六年间手段甚为凌厉,排除异己,笼络百官,又是皇上的得力助手,产子后更晋为贵妃。各人冷眼旁观,均知与其作对绝无善终。宫中各位阿哥格格自小受母亲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