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谣-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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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观云对如此一目了然的问题不屑作答,仍旧引颈放声:“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
他瞬移身形,挡在她身前,问:“发生了什么事?”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可以了。”他按住她不肯安分的手臂,目光抵进她瞳心深处,“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佯装畏惧,嚅嚅弱声:“我在反省方才给你编的那首歌谣太过通俗,诵《淇澳》来赞美你,不喜欢吗?”
他狐疑凝觑。
她撇嘴:“不过,的确与事实有点出入就是了,人家君子‘善戏谑兮,不为虐兮’,你哪有那等宽广的胸怀?”
他沉颜不语。
“看吧。”她咄咄指控,“你生气了,这诗果然还是献给我家老爹最适合。”
他将她揽向怀内。
“诶?”她美眸大瞠,“你这是向本大爷投怀送抱的意思吗?”
“我说过的吧?”他轻叹如呓,“不管你了解到了什么,皆无法改变你如今被人所爱的事实。”
她一僵,下颚垫在他的肩头,瞳底点点滴滴浮出泪光,抿唇道:“我不是了解,是想起。”
“想起来什么?”他声线轻浅,如诱如哄。
“想起自己曾经被当做失去了价值的垃圾掷到一个黑不见底的地方,若非之后这件垃圾还有点用处,将被永远遗忘,就如从不曾存在,永生埋葬在冰冷的湖底。”
“但是,优昙罗并没有选择就此被人遗忘,她抗争并得获自由,不是吗?”
“她为了逃出那个地方,用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那一百年里,没有人记得她,没有人探看过她,不管是曾经永矢弗谖的情人,还是曾经同生共死的友人,她只有一个人。”
“她还是成功了。”
“她成功后,不敢去寻求任何朋友的帮助,幽灵般跟娥依诺身后,借姐姐与自己相似的气息隐藏自己,直到确认对方不是天帝的同谋。”
“后来呢?”
“后来,她的姐姐将她送到朋友那里隐匿了百年,为了在不惊动天帝的前提下还她真正的自由,她的姐姐将她的灵魂一分为二,一半送进异域,一半送入自己腹内。”
“那一半是织罗吧?”
“是,织罗有着优昙罗所有的记忆。”
“如今你们两个都已经是独立的个体,你不是优昙罗,她也不是。”
“……对呐。”她抑起头,盯着这张如琢如磨如切如磋的容颜,“我不是优昙罗,织罗也不是,我不需要为她的过去伤心难过,只需要站在第三方的位置上为她不平和愤怒,对吧?”
他莞尔:“无关对与不对,这是你这个独立个体的自由。”
“对呀,路人甲也可以路见不平一声吼,遑说我堂堂巫界美少年。”转瞬间,她神采飞扬的“大爷”本色回归,“老狐狸,鉴于本大爷难得和你说得这么投机,香香一个聊作庆祝怎样?”
他眉心收紧,却不见任何推避。
“咦,这是欲拒还迎不是半推半就?”她咭咭怪笑,提前向前逼近,“本大爷征求过你的意见了哦,不算用强……请问你是哪位?”
大开的门前,一位看客貌似来了不是一时半会,正饶有兴味地观赏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百鹞微惊。
看客好整以暇:“你既然想起了所有事,应该认得出我是谁吧?”
她未语先笑:“四季之神娥依诺,也是仅次于神王的神相大人。”
对方低声发噱,轻裘缓带地走来,先向狐王一礼:“听说阁下从神王的手中救出了自己的情人,娥依诺向阁下的力量致敬。”
“是百某该向神相大人致敬。”不愧这个世界仅次于神王的存在,方才自己竟完全不曾察觉。
织罗轻叩房门:“我端来了茶,几位可需要吗?”
“不公平!”秋观云明眸大张,“为什么你把贤惠、体贴、温柔、细腻这些美德全部占了?当初是谁分配的美德份额,不公平!”
“是我。”娥依诺噙笑,“想讨伐,还是讨论,都请坐下,我刚刚从沙漠之地回来,最需要织罗的花草茶润泽一下干涸的喉咙。”
秋观云从善如流,反正织罗的花草茶入口甘甜,她喜欢得紧。
倚着沙发的靠背,娥依诺打量着她,叹道:“那个世界居然给了你一张如此完美的容颜。”
她边啜茶进喉,边摇头:“是我娘给的……当然,我爹也出了一点力。”
三八、今朝朗朗无惘然
娥依诺一呆,笑道:“我刚才遇见织罗,她告诉我你有一个很欢乐的性格,我还在奇怪是怎样的‘欢乐’。当真是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中长大吧,父母很相爱吗?”
她想了想自家那对老夫老妻家常便饭样的肉麻行径,貌似无法否认,遂不甚情愿地点头。
“太好了。”娥依诺目光投向女儿,“那时,为了不在打开时空通道送出灵魂时惊动神王,我与冥神墨斯将优昙罗的灵魂一分为二,一半留下,一半送走。我们无法为你选择出生在怎样的家庭,决定巫界是因为那里更能接纳一个或许生来便不同寻常的生命。织罗代表着春之神在繁华过后的清静超然,你代表着春天正盛时的生机盎然。许多人只赞叹优昙罗璀璨夺目的美丽,只有我这个姐姐知道她也有想要摆脱的孤独忧伤。”
“所以,你如此分配,是为了避免外界将织罗与优昙罗做任何的联想?”她问。
“是呢,包括她的容貌。”娥依诺抚了持女儿的鬓角,“我将她生成一个平凡的孩子,希冀她可以拥有优昙罗从不曾拥有的平静生活。我身为姐姐,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身为母亲,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织罗迎着母亲的凝视,唇角浮起淡淡笑靥。
“母亲的女儿不是只有织罗,昙帛也是母亲的女儿,您保不保护昙帛?”一位黄衣少女飞奔进门,杏眸圆睁地站在母亲与妹妹面前,“有色狼欺负您的女儿,母亲管不管?”
紧随其后者怒吼:“你才是色狼,你全家都是色狼!”
秋观云单手掩面:万能的神,我错了,悔不改教坏小孩子。
“这位是……”娥依诺望着那位唇红齿白的少年,笑问。自己的世界清寂得太久,好久没有今日的热闹了呢。
秋观云上前一把捂住这只呆货的嘴,赔笑道:“是我家呆瓜,脑子缺根弦,冒犯请见谅。”
“唔唔……”查获奋力挣开了束缚,“我不是叫查呆呆?”
她眯眸:“我说过的吧,你给你的名字你都须欢喜接受。”
“包括呆瓜?”
“包括呆瓜。”
“好呗。”查获少年喜欢与人为善,但原则问题寸土不让,“我不是色狼!”
昙帛眼中喷出火焰:“你还不是色狼?不是色狼你闯进我的房间,不是色狼你知道我内衣的颜色?”
……内衣的颜色?秋观云虽然猜不透这只呆货是怎么把话题引申到那边去的,但很明白这与自己的“教唆”定然颇有干系,道:“昙帛姑娘,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你也该明白这厮绝对是纯真无暇的好少年,而且不具备对你不轨的脑容量吧?”
昙帛嗤之以鼻:“他在你的面前只会装傻,除了你,你看他对谁会这么俯首帖耳?”
娥依诺面色倏沉:“昙帛,你的礼貌哪里去了?”
“可是……”
“如果不能安静听我们说话,就不要打扰。”
“……是。”昙帛白了查获一眼,闪身到最边角处抱膝闷坐。
娥依诺摇了摇头,向秋观云歉意一笑:“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请。”从昨晚直到方才,她所获的信息量一直在持续更新,不介意接受更汹涌浪流的冲击。
“自从这个世界没有了春之神,土地开始沙化,风沙逐年递增,当神域战争不断时,自然没有神分出心思关注。但当战争结束,开始着手建立秩序与制度时,方发现沙化已经从人界向神域漫延。没有优昙罗催生万物的能力,无论哪位天神治沙,皆是浮于表面。就连我这个四季之神,也只能为神域设置结界,对人界的沙化以时序之法延缓,没有办法针对根本。失去了春天的世界,就是这般枯燥无味,寂寞成沙。”娥依诺苦笑,眼神内揉入悠远的思念,对那段曾经与自己的妹妹并肩作战、同床密话岁月的眷恋。
秋观云突发讥笑:“于是,你们的王在这个时候想起沉在湖底的优昙罗,才发现那里早已只剩一副躯壳。如果没有沙化,优昙罗消失的事情将永远是个秘密。即使直到现在,除了四季之神和冥神,大家依然认为优昙罗是受了魔王的暗算,却不知道他们的春神是被他们的神王亲手封进湖底。”
“什么?”昙帛惊呼。
她瞟一眼这位明显声量过大的小姐,道:“我也不是不明白一项事业一旦展开,在牺牲了太多人之后,无论是出于对那些亡魂的交代,还是不想覆没于敌人的眈眈虎视,已经无法停止前进,而前进则意味着将有更大的牺牲。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可以避免的方法,作为统帅,于公于私当然不想错失。我的父亲曾经为了自己雄图霸业暂时不能迎娶我的母亲,但他从始至终不曾让别的女人爬上他的龙床,更不可能容忍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伤及心爱的女人一分一毫。你们的王想迎娶新的天后,大可像一个男人一样面对优昙罗,说出自己的想法,纵然是承受她的失望和叱骂,伤心与痛恨,也是他欠她的。但是,那位神王居然会害怕激怒优昙罗,使自己通往霸业的路途中多出一个强大的敌人,在她晓得自己的情郎已然变成一个负心人前,将她掷入冰冷的湖底。什么神王,也不过一个卑鄙胆怯的懦夫,残忍无情的混蛋!”
昙帛一跳而起,神情煞是激忿:“你……你怎么敢这样骂我们的王?”
“我什么时候骂过?”她淡嗤,“不过是在实话实说。”
“对,实话实说!”相较于秋观云,更加义愤填膺者另有其人,“我的母亲与父亲成婚时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甚至威逼她走下王位,可她不但如愿和父亲成婚,也坐稳了修罗王,一直到父亲寿终正寝,她都陪在父亲身边。成就霸业有许多种方式,没有一种方式比靠牺牲心爱的人更无耻更卑鄙!巫界恶霸说得对极了,你们的神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昙帛气得面色涨红:“你这只色狼懂什么?你再敢辱骂我们神圣的王,我杀了你!”
查获摇头:“不说我已经参考老狐狸的办法恢复了功力,就算本大爷没有功力,凭你也杀不了我。”
昙帛张口结舌了半晌,向母亲求援:“您就由着他们如此无礼,诋毁神王吗?”
娥依诺轻掀蛾眉:“没有关系,神庙是神域里惟一可以屏蔽神王视听的地方,神王听不到,不会因此伤心难过。”
“母亲!”
娥依诺笑容清浅:“我们是他的臣民,因为礼仪,因为法纪,当然不可以妄议神王,但为了永远消失的优昙罗,我不介意听到如此的声音。”
昙帛愕然:“母亲也相信是神王暗算优昙罗并欺骗您与冥神吗?也许这中间有卑鄙者挑拨……”
“没有那个也许。”
昙帛无法相信母亲的判断力如此偏颇,急道:“天帝给了您万众尊崇的神相之位……”
娥依诺眉目一厉:“你以为这个神相我做得有多愉快?对我来说,坐在那个最高位置上的只是一个凶手,一个说谎者。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优昙罗的恋人,我只须在勒伽山顶冷眼旁观,何必参与那场几百年的战争?优昙罗用她最后一点神识查清了自己沉睡湖底的来龙去脉,不然我至今也不会晓得自己是帮着一个残害自己妹妹的凶手登上天帝之位,我忍耐他,只是因为我不想神界重新陷入兵燹战乱。我准许你旁听,是为让你知道你的天后梦永远只是个梦,不要指望我会以神相之位帮你达成。”
“您……您这样对我……您是母亲啊……就知道您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昙帛甩泪而去。
望着这个愚顽女儿的背影,娥依诺摇首叹息。
“恕百某冒犯,令爱如此痴情,想来神庙已经不适合做我们的安身之处了。”从方才起,始终如隐身人般静坐一旁的百鹞淡淡道。
“担心也无济于事。”另位隐身者织罗丝毫未受方才那番波动的影响,平心静气道,“无论昙帛怎么做,当天帝搜不到你们在这个世界的信息时,势必想到神庙。”
娥依诺点头认同:“或许这时已然发觉,因为对神庙还有两分顾忌,故而沉吟。”
“哇啊——”秋观云一声怪叫,“我们在这边左猜右测也无济于事,既然早晚都会被找到,何不主动出击?”
查获当即精神大振,高举手臂兴冲冲道:“是去打那个神王还是天帝吗?算我一个!”
秋观云挥手将他手臂打压下去,气道:“没有知识也该有常识,那是天帝,天帝!听不懂‘天帝’这两个字的分量,就想想你的母亲、我的老娘,加上老狐狸和飞狐仙子,也打不过我们所来世界的那个,不止是因为对方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