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洗天下-第5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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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到处都是厮杀与呐喊的吼声,还有那不断的爆炸声和响起来就似乎永远无法停止的枪声。
一个个拿着简陋装备,穿着土黄色军装,在倒塌和燃烧着的建筑物废墟上与敌人拼死搏杀的身影正不断倒下……
剧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中,一个急切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
“营长,傅连长的三连都要打光了,傅连长的手被炸断了,他问能不能撤?”
“谁撤我枪毙谁,告诉那个狗日的,老子今天陪他一起死……”
一发近在咫尺的炮弹的爆炸打断了接下来的对话,一辆悬挂着膏药旗的坦克车和一队日军一边开火一边冲了上来,几个穿着土黄色军装的身影和一处七零八落的机枪阵地瞬间就被坦克上的机枪和炮火撕碎,几个土黄色的身影从阵地后一跃而起,冲向坦克,还没冲出几步身上简陋单薄的军装上已经绽起数多用生命染成的殷红……
眼看坦克就要冲上阵地,一个土黄色的身影用仅余的一只手的胳膊夹住一个炸药包冲向了坦克……
“连长……”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
龙烈血睁开了眼睛,在恍惚中,时光交错,六十多年前八角亭那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仿佛犹在耳边,举目四顾,周围曾经被炸平的低矮的房屋仿佛还在无声的诉说着昨日的种种。一切都消失了,日本人去了,又来了,遍布这个城市的招魂钟、慰灵塔,日军墓地无时无刻不在给昔日的亡灵以祭奠和归宿,而立下赫赫战功的十余万中国远征军将士英魂却在这异国他乡孤苦无依、东飘西荡、伶仃于埋骨之地,阴风飘荡、哀嚎乞祀、不见天光、叫人情何以堪?
这一刻,龙烈血并不恨日本人,而只是感到羞愧!
紧紧的抿着嘴唇,再深深的看了一眼日本人立在八角亭的这座慰灵塔后,龙烈血转身就走。
……
离八角亭不到百米的一个用中文打着伊江烤鱼招牌的小饭馆里,店里冷冷清清的,这个时候基本没什么人,所以店里那个年已不惑的中年男人躺在凉椅上,听到脚步声,然后睁开眼看到龙烈血一行人的时候,男人眨了眨眼睛,然后又闭上,再睁开,然后从凉椅上站了起来,有些疑惑的看了两眼龙烈血身上的军装,有看着龙烈血的脸,想问眼前来的这几个人是不是要吃点东西,但一下子想想不对,有点愣住了。门外几个好奇的街坊邻居还在哪里探头探脑的。
“请问,这里是赵怀义老人的家嘛?”
“是……是……”男人不慌不忙的点着头,眼前这一群人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虽然说话很和气,但还是让人不由感到有些拘束,“请问你是……”
“我是林炎……”
林炎这两个字像是有一种魔力般,那个中年男人一听到这两个子,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然后立刻像上了发条一样跳了起来,连龙烈血都不理了,而是直接以百米赛跑的速度穿过一道小门往着小店后面的院子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大叫,“爷爷、爷爷,你老人家要等的人来了,你老人家要等的人来了……”
正文 第544章 安息吧;远征军(二)
在那个男人大喊着“爷爷、爷爷,你老人家要等的人来了……”冲向后屋不到一会,一个白发苍苍、微微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就在那个男人的搀扶下从小后门走了出来,老人上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浆洗得有些发黄的衬衣,下身穿着一条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蓝色的土布裤子,脚上是一双黑布胶鞋,精瘦的身体如同被岁月风干的树根,虽然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强健和硬朗,那从衣服里面裸露出来几乎可以看出骨头形状的手臂和手掌上一节节的骨节,却亦如在风沙里挺拔了千年的胡杨一样,显露出一种不屈的刚硬,这位就是已经87岁高龄的赵怀义老人,一位依然健在的中国远征军战士!
大概是因为激动的缘故,老人的一只手微微的有些颤抖,一进到屋里,一双眼睛一下子就像磁铁一样的牢牢盯在站在屋中的龙烈血身上。老人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而是把自己的右手从搀扶自己的那个男人手中抽了出来,努力的挺直了身子,颤颤巍巍的将已经完全伸直的右手举到额前。
龙烈血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郑重的还了一个军礼,龙烈血上前两步,双手紧紧的握住老人伸出来的手,久久没有松开。老人的眼泪也出来了,滚烫的眼泪落在了龙烈血的手上,“真的来了!”
“我来晚了。”龙烈血也是双目泛红,只是一瞬间,两位年龄相差半个世纪的两人,却感觉一下子再也没有了隔阂。
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精神高涨起来的赵怀义老人把龙烈血迎进自家的后院,老人的子孙和孙媳妇都是本分人,看到有人来,则在一边不吭声的忙碌着招呼。
老人的家就在烤鱼店的后面,有一个不大的院子把烤鱼店的门面和后面住人的屋子连在一起,院子里种着两颗阔叶树,一些维持生计的杂物凌乱的堆放在院子里,院子中间挖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小池子,池子里浮着一些水草,池子里游动着几条江鱼,算是烤鱼店的后备仓库,在院子接着正屋的那一片瓦檐下,则是堆得满满当当的将近一人高的柴火。
龙烈血扶搀住赵怀义老人的一只手,两人一起走进老人家里那并不宽敞的堂屋,堂屋中的几件零散的家具旧的已经看不到原来的漆水,还有几把轻便的塑料椅子,整个堂屋里陈设简陋,唯一惹人注目的则是挂在堂屋中间的那两样东西——一张将近有桌子大小的彩色中国地图和一张用玻璃相框装好的类似奖状的东西。
“要不是每天都看上几遍,我怕我撑不到现在。以前我有一本小的中国地图册,现在老了,眼睛有些花了,地图册上的看不清楚了,我就买了张大的挂在墙上,每天都能看……”走到墙边,老人抬起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省份,“我老家就在这里,在密支那住了将近60年,这边当官的以前每年都来问两遍,要我加入联邦的国籍,我对这边当官的讲,我是中国人,我留在这里是迫不得已,我不加入你们的国籍。前些年密支那这边老兵健在的多的时候,他们经常来问,现在老兵活着的没几个人他们就不来问了。所以,我到今天,依然是中国人……”说到这里,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个自豪的笑容,老人指着地图旁边相框里面的东西给大家看,那是前年中国住塔大使馆的大使亲自送到家里来的。
龙烈血一看,是一张写着中国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远征军荣誉证书,证书的末尾是周念平三个手写字体——这是一份由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亲笔签名的荣誉证书,其珍贵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这是你老应得的荣誉。”龙烈血对赵怀义老人说道。
老人招呼大家坐下,老人的孙媳妇给大家上了一杯茶,连同老人的孙子在内,屋内就四个人。龙烈血看了看装茶的茶杯,赵怀义老人屋里的四个茶杯居然连一个花色的凑不齐,老人的孙媳妇把最新的两个留给自己,略显陈旧的两个则端到了赵怀义老人和老人的孙子赵安胜的面前。看到这里,龙烈血对赵怀义老人家里的经济状况有了更深的了解。
“可惜啊!好多老伙计都没有等到这一天……”老人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远征军第一次入塔作战输的实在是太糊里糊涂了,我跟着部队出过来打鬼子,结果枪都来不及打上一枪,鬼子的面就没见到,上面就说败了。英国人和那些印度人跑的比兔子还快,几十万人哗啦啦的就跑的一干二净,让鬼子抄了咱们的后路,远征军就败了。部队慌忙撤退,日本人就在后面追着打,最惨的还是在野人山,十万远征军仅仅在野人山就死了六万多,活活被饿死的占了大半。我的一个老乡,当到连长了,还是被饿死了,除了饿死的,还有病死的、自杀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的,在野人山那样的原始丛林里,每天下午四点以后里面就不见天日,一个班的人在那里走累了就坐在树下睡着了,等第二天醒来一看,一个班里面的人全都死了,一点声音也没有,身上全是蚂蝗。还有走路走累了休息一下,结果不到半小时一条腿就被蚂蚁咬的只剩下一个骨架,那个蚂蚁咬人是不疼的,只是麻麻的,蚂蚁多咬几口,半个身子就没了!”
“被它吃了都不知道,好多人都疯了,自杀的用枪顶住下巴,用脚趾扣扳机……到后来我们从印度反攻过来,打头的部队不认识路怎么办,咱们参加第一次远征的远征军兄弟的尸骨就是反攻的指路牌,顺着兄弟门的尸骨走就能找到日本人,常常一百米的路走下来,路上中国军人的尸骨就有二三十具,大家抗着枪一路走一路哭,是哭着上了战场。我在50师150团,反攻到密支那,我们被安排攻打日本人助手的第一横马路,那个路高出周围的地面十多公尺,又是用碎石铺成的,日本人就在路上修筑工事。路两边没有半点地形可以利用,我们一次又一次冲锋,军官冲在最前面,一直用人命把横马路那十多公尺的落差给填平了,才把横马路给打下来。密支那的日本人也疯了,后来我才知道,在我们打到密支那的时候,这里的日本人也接到了命令,命令这里的日本人与我们玉碎战,整个二战,日本人在亚洲只打过三次玉碎战,其中一次,就在密支那。以前这里比现在漂亮的多,整座城市到处都是英国人的漂亮小楼,知道现在密支那为什么到处都是些矮矮的房子,我告诉你哦,密支那所有的高楼和漂亮房子,都被我们远征军和日本人在这里打平了,远征军第十四师、第30师、还有我们第50师差不多是用血和肉一寸寸把这座城市铺平了,最后我们一直把日本人打到了城北的江边,打到这里的日本少将守备队长拔枪自杀……”
赵怀义老人几分钟的陈述,内容压抑得让人有些透不过起来,茶还半温,老人干脆的站了起来,“走,我带你们去看看远征军当年用血肉打下来的那些地方……”
“爷爷,你的身体……”赵安胜站了起来,有些担心的说道。
“死不了,今天不去以后怕是没这样的机会了……”赵怀义老人看着龙烈血说道。
龙烈血也站了起来,吩咐身旁的军官,“少星,去备车。”
……
接下来的行程,并不能算是愉快,一种莫名的复杂和纠结的情绪感染着龙烈血的思绪,夹杂着在这座城市的十字路口随处可见的日本人竖立起来的慰灵塔和慰灵碑,昔日远征军英魂战斗长眠的地方,却再也看不到一丝中国军人留下的痕迹,曾经远征军50师阵亡将士的墓地,如今已变成了城南密支那第二小学,坐落在城北的30师墓地,变成了一所小学。
赵怀义老人说以前这些地方都是远征军战斗最激烈、牺牲人数最多的地方,以前还有远征军的公墓,到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远征军的公募公墓被夷平了,再也没能重建,反而是日本人来了,听说日本人给这边的政府捐了几十万美元的钱,然后密支那这边就允许日本人在这座城市随意建造日本人纪念缅怀当年日军的各种建筑,墓园、甚至寺庙。
“这里就是曾经14师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也是14师将士的墓地所在,密支那的火车南站,可惜现在都看不到了……”走在密支那一片简陋低矮的棚户区,赵怀义老人伤感的说着,住在这简陋低矮的棚户区中的几户克钦族的普通人家好奇的打量着龙烈血这一行人,几个没有穿鞋的克钦族小孩在旁边探头探脑的。
“住在这里的这几户克钦族人家在这里住都很害怕,因为整个密支那的人都知道这里常常闹鬼,当年在这里挖出来的远征军兄弟的尸体,一具具的,人都死了手上还紧紧握着刺刀,那些平时收废铁的见了那样的刺刀都不敢要,看着远征军在这里的墓地一点点的没了,我们几个还活着的老家伙能力有限,只能一起凑了钱,在庙里给远征军的兄弟们立了一块碑,平常轮流去照看一下……”
“这里的情况,你们向中国大使馆反应过吗?”随行的一个军官郁闷的问出这个问题,走了这半天,每个人心里莫名的都憋得难受。
听到这个问题,老人摇了摇手,“我们不能再给国家添麻烦了,这么多年了,国家还没忘记我们,我们已经很知足了。大使馆那边的人也尽力了,前年还在东吁那边建了远征军纪念馆,把我们几个老家伙都请去了,只是东吁离密支那太远了,我们的好多兄弟当年都死在这里,也埋在这里,我们希望他们能在这里有个归宿,这才凑钱给远征军的兄弟立了一块碑……”
“去看看。”龙烈血说道,老人点了点头。
龙烈血事先在脑子里幻想过密支那远征军纪念碑的样子,但当真正看到的时候,龙烈血震惊了,真正的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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