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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入云深处亦沾衣-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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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顺着汴河街一路东行,时不时有出来的百姓与我们擦肩而过,这里北去是潘楼街、高阳正店、马行街,向西是州桥,都是酒楼夜市最繁盛的所在,貌似现在都城人民已经很适应这种生活方式了,这几处每晚人声鼎沸,灯火照天,有些地方一直要热闹到四更左右。

我们走在一起的回头率很高,可居然没人认出他来,我还以为自从那天。百姓夹道欢迎他凯旋归来,以后再和他一起上街就没那么随意了呢,看来京城人民对他们地皇上微服出行还是没有足够的警惕啊。

不觉弯了嘴角,转头看他,他也正望过来,凤目中流动着温暖的笑意。

来到丁寻家门前。叩了门。不多时,一名老家人应门出来,我想荣哥过去应该是来过的,因为那老家人先是一愣,而后几步抢出门外,忙不迭见礼叩头。荣哥不欲张扬,摆摆手道:“无须多礼。前头带路。”

进了门,绕过影壁,眼前出现一个不大的院子,收拾得干净整洁,栽着些应景花木。

那老仆人领我们穿过前院,经过一条爬满藤萝的狭窄过道。来到内院。他在一扇门前停住,打了门帘让我们进去。

屋里已点起了蜡烛,飘着淡淡地药香。房中床上躺地正是丁寻,在他床头坐了个年轻女子。一手端了只碗,另一手擎了香帕,正轻点在他的嘴角上,大约是刚喂了饭或药。

听到动静,他们一齐看过来,丁寻惊呼一声“陛下!”挣扎着就要起身施礼,床边的女子也赶紧跪下,荣哥紧走两步按住丁寻,笑道:“都这般模样了还要多礼么?”

丁寻满眼惊喜,脸上红扑扑的,估计是没料到荣哥能亲自来看他,半晌才想起让旁边那女子去烹茶,这时荣哥已坐在他床边探问半天了。

当初在淮南时,他被包扎得象个粽子,现在看,已经不是蚕茧的造型,而且气色也很好,貌似恢复得不错,真是小强般顽强的生命力啊!

那时他刚被从塔底废墟挖出来,身上多处骨折,连肋骨都断了两根,好在宝塔坍塌地时候他幸运的在石门附近,一块石板落下来正好搭成了一个三角型稳定结构,那门又被我架起了一段空隙,通风不成问题,而且营救地人去的及时,所以他总算无甚大碍,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之前,他挨了那辽人一掌,胸口又中了一块飞石,受了内伤,毕竟要将养些时日,功力也须慢慢恢复。

不过能捡条命回来,已然很让人欣慰了。

欣慰归欣慰,只是我没想到他这屋里居然有女人……虽说在这时代,这是很常见的事……

这家伙……

那女子听了丁寻的话,对我们施了一礼,退出去端茶,我瞟一眼她的背影,耳听门帘哒一声落下,挑眉斜睇着床上地人,徐徐道:“丁寻,想不到你居然金屋藏娇啊,唉,可惜呀,我本打算做个媒,把流云许给你呢……”

丁寻一下变了脸色,急道:“那是舍妹!!”双目圆睁盯紧我,就差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了,须臾明白过来,猛地涨红了脸,嗫嚅着:“你怎么……怎么……”

“咦,原来是妹妹呀!我替流云欣慰一下!哈哈,你想问我怎么知道是吧?嘿,就你们那点小奸情,还想瞒住我?!”得意呀,几乎要以茶壶造型配合女王笑了。

我第一次注意到这件疑似JQ,还是在那一年,我和荣哥为他那不争气的老爸柴守礼吵架,冷战了好久,流云跑来劝我,说起那年荣哥亲征高平,回京路上我高烧昏迷,荣哥把自己冻凉了给我降温,她把这当成荣哥默默对我好的例证,记得她当时说,这事是丁寻看到地,那时我就想,这种事,荣哥肯定不好意思让旁人知道,丁寻作为他的近卫,偷看到也就是了,居然会说给流云听,尤其丁寻平时那么喜欢装酷,并不是得谁跟谁说话地性格,实在太可疑啦!日后再一留心,发现流云的内部消息果然很多,多到让人怀疑来源,这回被我一诈,这小子就招了,哈哈

不免浮想联翩,耍酷闷骚的丁寻,和活泼外向的流云,这两人是多么奇妙的组合呀,或许,丁寻只是在人前玩深沉,要是和流云在一起,怕是话也不少呢!

掩口,笑弯了眼睛。

荣哥含笑瞥我一眼,握住我的手,象是要握住我揶揄的话头,他安抚床上那位脸红得象熟虾一样的同学,“你只管安心养伤,待复原了,我与你做主。”

呀,这算不算皇上金口赐婚?丁寻这回是因祸得福啦,看他又是一副感动的不得了的样子,激动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一会他妹妹捧茶进来,他就让她替他叩头谢恩,我自娱自乐地想,不知待会还有没有仆人集体来替主子磕头谢恩?看来这事就此坐实,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哎呀,我还没问流云!也不知她愿不愿意,我们怎么能不问问她的意见就给她定了终身呢!”


丁寻嘴唇一动,我猜他是想说流云早已芳心暗许,不过脸上红了红,倒底没好意思开口。

笑。

荣哥捏捏我的手,接过话去,嘱咐他好生养着,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而后就带我出了丁宅。

出得门来,忍不住窃笑,成就了一桩好事,我还真是有当媒婆的潜力啊。

冰轮初升,清辉遍地。

丁寻恢复得很好,令人欣慰,只是,不知和他一起被救出来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荣哥揽住我的肩头,低声道:“怎么,可是冷了?”

“不是,我忽然想起小玄,也不知他现在好些没有,别人有没有尽心照顾他。”

小玄那天被一名家将拼死护在身下,也逃得了性命,但是外伤内伤却是免不了的,被送到楚州城中救治。我想荣哥放过他一是因为他是张家一脉,忠臣遗孤,二来大约也有我的缘故,毕竟小玄当时是极力护我周全的,过程我都仔细跟荣哥说了。荣哥派人重修了张府,赏下不少抚恤,只是小玄一直情绪不佳,我临回京时和他在病榻前谈了许久,百般开导,甚至连回蝴蝶谷散心这种主意都给他出过,但他一直恹恹的,象是被抽走了这个年龄的少年该有的全部鲜活。

遇到这种事,任是谁都不可能很快释怀吧。

一叹。

荣哥没说话,只是低下头默默望着我,目光沉静而温暖。

浸沐着他的目光,心忽然就宁静了。

依着他,伸手抱住他的腰,两人靠在一起,慢慢走回家去。

注释:

(1)《传》曰:“管仲病且死,桓公问谁可使相者。管仲曰:知臣莫若君。公曰:易牙何如?对曰:杀子以适君,非人情,不可。公曰:开方何如?曰:倍亲以适君,非人情,难近。公曰:“竖刁何如?曰:自宫以适君,非人情,难亲。管仲死,桓公不用其言,卒近三子,二年而祸作。”(《苏辙集》栾城后集卷七)

玄青五 第3章 傅粉何郎不解愁

芭蕉叶上秋风碧,晚来小雨流苏湿。

细雨低吟浅唱着,没入满庭黄叶衰草,又是一年悲秋时,微雨的黄昏,我捧杯热茶,坐在廊子下欣赏今年的第一场秋雨,顺便惜残香颓叶,叹惨绿愁红,配合天气感时伤物,也算是应时应景的闺阁消遣。

碧溪顺着游廊走过来,敛衽道:“启禀小姐,杜公子来访。”

诶?杜吗?好久没见他了,记得距今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荣哥征南唐前,他跑来哭诉被家里那三人逼的没有活路,我给他出了告假还乡的点子,避其锋芒,敌进我退,躲开那三只“如狼似虎”,而后我离京,到淮南绕了一圈,想想跟他还真是许久没见面了呢。

我笑,“他消息倒是灵通,我这才回来几天啊,他居然就知道了,让到厅上没有?怎么又是这时候来,总是神出鬼没的。”

碧溪接了我手中的茶盏,进屋放下,回头笑道:“奴婢瞧杜公子又象是……”抿嘴一笑,缄了口。

“又象是溜出来的?呵呵,唉,可怜的人啊……”摇头笑叹,举步就要往前头去,碧溪拦道:“小姐这就过去吗,可要更衣梳妆?”

我现在穿的是件茜红掐牙短襦,蟹青褶裥长裙,外罩一领石青菊纹短夹袄,发髻上只簪了把银錾花梳,虽是燕服装扮,可也不是见不得人。尤其是见杜……难道还要我专门为见他更衣梳妆?

转头看了碧溪一眼。

碧溪见了我地神色,忙道:“奴婢瞧这杜公子每次上门来,便是有些个……衣装仪容却都是极精心的,就说那用的香都奇特得紧……”

“哈哈,是啊,那么浓的甜香。我还真没在别的男人身上闻到过!怎么。怕他觉得我穿居家常服是轻慢他?不会啦……当然,他可能也早习惯了……咳,无妨,走吧。”杜那人迷恋精致细节,生活态度上确实是极尽龟毛之能事,我还记得他家里就是熏个香都要隔在夹壁墙里。不过同时那家伙也很……“逆来顺受”,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带着碧溪穿过了抄手游廊。垂花二门,来到前院正厅。

一进屋,就见杜一袭松花色绨袍,负手立着,作欣赏壁上书画状,估计是我没到他不好意思坐下。他地小厮画笺低眉顺眼地立在边上,流云规规矩矩地站在另一侧。

少不得互见了礼,分宾主落座。小丫鬟献上茶来,碧溪接过放在我面前地几案上。他跟前的也换过新的,我微笑道:“天气冷我就喜欢喝这枸杞菊花红枣茶,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他捧了茶盏,轻啜一口,柔柔一笑:“烟烟自来高雅别致,这时节吃这茶果然是极好的。”

我打量他,居然一点没变,仍是白净细致的脸庞,精巧秀媚地五官,连那双桃花眼都一如既往含情脉脉。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消息还真灵通啊。”

他脸上红了红,“你不在京城的这些时候,我常命画笺来你门上探看着……”

原来如此。

他一双眼只顾流连在我脸上,即便我现在地心理素质大胜往昔,还是被他那种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看他一时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我喝茶之余只好努力找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切还顺利吧。”就算是“售后”调查好了。

他道:“已回京许久了……”眸色一黯,欲言又止的样子。

咦,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给他出的主意不管用吗?“我这一年不在京里,也不知你……”醒悟,就算画笺是他的心腹,碧溪流云是我地心腹,在这么多人面前谈论他的私事,他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吧……“碧溪流云,你们带画笺去偏厅喝茶吃果子。”一个眼色递过去,她们会意,带了画笺出去。

待到他们三人都出去了,我才开口问道:“怎么,我那奸计没得逞吗?还是又生了什么枝节?”

他幽幽望着我,并不接我的话,伸手探进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放在几上推到我面前,“襄州僻地,没甚新奇玩意,惟花胜尚可入眼,虽是华艳不及京师地样式,总算还见些精巧心思,烟烟看看可还合意?”

花胜??

两个小小的朱红锦盒,由一方蜜合色罗帕仔细包了,我打开一只盒子,诶?这是……一片一片碧青翠绿地小花片,看着材质是飞禽的羽毛,剪出了精巧的花形,上面还用金泥细细勾了花纹装饰,原来是用翠鸟羽毛做的翠钿。

再看另一只锦盒,才一打开,便觉浓香四溢,里面装满了小香片,看形状也象面花之类,只是不知是什么材质,香型也很复合。

我自己是从不用这类面部饰物的,但它们毕竟是这个时代极为盛行的女性化妆品,除了我这素面朝天的人,周围女性脸上或多或少总会贴几片,就算是碧溪那么低调的也会在眉心贴片朱钿花黄什么的,至于流云更是花钿面靥一个都不能少,这几天我见到她颊上贴了两个黑色的团靥,我乍看之下还以为她刚刚偷吃了西瓜……据说这是时下最in装扮。

很好,西方巴洛克和洛可可时期,贵族时髦女性也流行过在脸上贴黑色的小花片,东西方“玩美”文化又暗合了一次。

其实我自己的梳妆台上也有一盒金钿,贴上是金闪闪夺人二目的视觉效果,我不喜欢用,平素只束之高阁。不过看他拿地这两盒。倒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尤其自带香气的那种,似乎京里还没见谁用过。

他柔声道:“那泥金翠钿胜在描画精致,这假蔷薇面花长在芬芳馥郁,制法也是极巧的,是以甘松、檀香、零陵、丁香各一两。藿香叶、黄丹、白芷、香墨、茴香各一钱。脑麝为衣,研为细末,拌以熟蜜,注入花模,干后即成此物。我料那金钿俗物,定然难入你的青眼。这两样总算还略雅致些,”他见我拈起一片来看。又道:“贴这假蔷薇面花一如常法,或以舌上香津轻点,或以口中兰氛略润,即可化开蜜胶。”说着忽然飞霞满靥。

诧异,你脸红什么,我身为美女居然要男士教我用面花。我都没觉得惭愧呢,你红什么脸啊。

不过,我今天才发现。杜同学不去从事女性美容或化妆品生产的伟大事业,当真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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