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品公子-第6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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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安在海可谓是风度全无,若是此刻,吴中省省委大院,随便一人在此,瞧见他们那位永远高深莫测、不怒自威的安书记,竟也有如此一面,一准儿得惊爆眼球。
陈道扶了扶眼镜,冷脸道:“二哥,您要是这么说话,可就无趣了,都是一家人,谈事论理,伤感情的话,还是不说得好,您要是不爱听,以后我就不发言就是了!”
熟料陈道此言一出,安在海真如听进心里去了一般,满面怒色顿时敛进,平心静气道:“大哥,老七,你们真当我弄那个自由区,只是为了拉拉成绩,炫炫眼球?”
“喔?不知道老二你还有什么深层次的含意,那就还请安书记给分说分说。”
左丘明显然不信安在海能说出什么花样了,这倒不是他对自己的见识有足够的信心,而是对老爷子有信心,没见老爷子一招回安老二,就让安老二跪下,紧接着,就出门去了么,想想吧,老爷子又怎么会错!
安在海得意一笑,却是卖了个关子,冲开正题后始终不曾发一语的薛向道:“老三,想必你是看出来了的,你给说两句?”
安在海言语看似轻佻,实在是体现了他的一个心结,那就是他坚信自己的见识绝不会输给薛向这个毛头小子,是以,每次偶有所得,总要考校一下薛老三。就拿他捣鼓这个所谓自由物价区来说,那可是一反往常有什么重大决策,均先问对与薛老三,今次却是对薛老三瞒得死死的,为的无非就是今天,能惊一惊薛老三。
“还是二伯分说吧!”薛老三淡淡道。
安在海志得意满,摇到中庭,手八叉,腰间按,刚摆出了个洪常青的造型,谁成想,他一个字儿还没吐出,刷的一下,一只龙头拐杖,横空而现,狠很敲在他小腿干敲得他跳了起来。
出手的除了安老爷子,自然再无他人,老爷子一杖敲下,拍案而起,“蠢货!我原想让你跪上数个小时,你能歇一歇你那颗被名缰利锁缠得死死地心肝,看样子,我老头子是奢望呢,老二,我看你还是赶紧给中央打辞职报告算了,我们安家可受不起你拖累!”
安在海挨了一棍子,正满心悲愤,打算不管老爷子说什么,哪怕拼了挨顿打,也得一吐胸中块垒。
可哪知道老爷子竟然撂出这么番话来,让他辞职,这何要他命有啥区别!霎那间,安在海所有的愤懑、委屈都消失殆尽了,剩下的只是满脑子的疑惑,不解,以及惶恐了。
要说,此刻不止安在海震惊了,便是先前的反对派左丘明、陈道,以及和稀泥的安在江,也惊得瞪大了眼睛,无它,实在是老爷子的这番话杀伤力太惊人了。
安家若真出现一位辞了职的省委书记,这等于是在自掘坟墓啊,弄不好霎那间,偌大的安系就得泰山崩摧。
事情真得已经严重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么?
霎时间,这个疑惑,齐齐浮现在安氏兄弟、左陈连襟的心头。
紧接着,四人俱拿眼朝薛老三瞧去,显然,此时,这位自打讨论进入主题后,始终沉着脸,不曾发一言的薛老三,怕是早就料到了危险!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历史的惯性
一念及此,四人心中又是一叹,同样是人,同样是当官,况且自己年纪甩出人家几条街,偏偏一到动真格儿的时候,自己的脑子就是安上发动机,也转不过这家伙,这叫人情何以堪,难道真应了那句人比人,货比货的老话。
“薛小子,还是你说吧,你来给这几头猪上上课,尤其是安老二这头蠢猪,他这猪脑壳不敲得肿起来,就永远长不了记性!”
安老爷子倒是无暇顾忌场中四人是何心情,斥得声色俱厉,花白的胡子直抖,显是给安在海气得狠了。
薛向迟疑片刻,道:“老爷子,这话我这做小辈的说不太合适吧,二伯也是智者千虑,偶有一失,您老又何必较真儿呢,要不我私下和二伯唠扯唠扯?”
“行了,老三,你就说,大胆的说,我安在海不怕丢人,我就想知道我到底又哪儿疏漏了。”
安在海大手一挥,直直盯着薛老三道,他是真想知道自己怎么又有一失呢,反而他觉得自己那个自由物价区,乃是妙着中的妙着,也许精妙处,老爷子都没看出来呢,这会儿他是真想听听薛老三要往哪儿说,若是说得和他思忖的那事儿偏了道儿,那就无怪他安某人绝地大反击了。
见安在海都不在乎了,薛老三就没什么好替他兜着了的,反正一屋子都不算外人,也没什么避讳。
当即,薛老三便沉声道了出来。
历史终究没有大转向,薛老三对这许多事,压根儿就是了然已胸。最无奈的是,他一直希望某些事儿能转道,偏偏历史的惯性大得惊人,照样寻着一种命定的轨迹,超前碾去。
薛老三一番话,说了半个多钟头,虽然婉转了再婉转,修饰了再修饰,可道将出来,仍旧隐挟风雷。
薛老三除了详细分析了安在海弄那个“自由物价区”的隐晦用心外,更是将安在海窥视的那场高层博弈的当朝诸老的心思和立场,略略几句,全点了出来。
薛老三此番分析一出,满室振恐,左丘明、陈道、安在江数人,虽然耳闻那事儿,却是压根儿不曾知晓高层竟起了那么大的风浪,在他们看来,那事儿总共不过持续了个把月,且是兰竹厅成功压制了反对意见,哪里想到其中还有这许多故事。
一念至此,三人更是对薛老三这可怖政治视觉,惊叹到了极点,这才是真正的心在朝野,胸怀天下啊!
惊叹完薛向的犀利,左陈连襟又在心中狂喷起了安在海的大胆和愚蠢,如此紧要大事儿,这位就自己捋起袖子干了,这真是胆子包了身,可你说你要是有人家薛向的眼光,会挑边儿也行啊,可偏偏你安老二每次都倔强地站在胜利的对立面,若是你安老二一人直面失败也就罢了,偏偏这等事,一关联上,那就是牵扯举族,吾等何辜啊!
左、陈连襟正怨念万端之际,安在海已然满面死灰,他先前还以为别人瞧不出自己布局之妙,可现在薛向将他那所谓妙局,三两句话就拆解了个干净,此刻再看,哪里还是什么妙局,分明就是愚不可及的投机。
此刻,安在海的意气顿时不知道飞到何处区了,双腿双脚摊开,斜靠在椅子上,眼珠子呈中空状,无神不动,宛若偏瘫的病人。
这会儿,安在海真是自责得不行,哪里想到自己的一次自认为瞅准局势的下注,却一个弄不好能把安家,拖入九幽深渊。
而薛老三道完那番话,便住了口,沉了脸,低了头,一口接一口的抽着闷烟,袅袅烟雾幻化无形,宛若他此时烦乱的心情。
此刻,薛老三真是毫无半点窥破紧要,挥斥方遒的畅快,满心的都是无可奈何和烦闷。
其实,自打安在海方道出那个“自由物价区”来时,他心底便浮现出这种不好的感觉,而这种不好的感觉,早在那天薛安远来明珠,在他的小院里,一番细谈后,他就有了。
当时,薛安远还让他不要插手,其实他薛老三再自命不凡,也知道是决然插不上手的,索性当时就把这烦闷,压在了心底,哪里知道安在海突然又搅合进来了,彻底将他这烦闷给掏了出来。
“爸爸!”
安在海忽然站起身来,躬了脊背,低了脑袋,满脸悲怆,这会儿,他是真知道自己的篓子捅大了,悔恨不已。
安老爷子恨恨瞪着他,末了,狠很一跺拐杖,长叹一声,“老二啊,你这政治投机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啊!!!”
安老爷子此话,绝对是肺腑之言,满座诸人听来,皆有同感。
这位安二爷,未来安氏的当家人,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从来是瞅出一点风向,见到有利可图,便能把身家性命都压出去,六年前的那场大变是这样,如今又是这样,如此人物,如何让安老爷子放心把安氏交给他,又如何能让安氏腹心们铁心跟随?
这一声长叹罢,老爷子似乎整个人都老了。
薛向赶紧宽慰道:“老爷子,我想二伯也是受人蒙蔽,再者,事情远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反正那个自由物价区,动作也说不上大,就一个街道口的大小,让下面的同志做个检讨,二伯再在省报上发表篇文章,谴责一二,我想就过去了!”
很快,薛向就给出了应对之法。这法子不可不说是好法子,但这个文章一发表,就证明安家是掺和进去了,再不能超然置身于外,不过话又说回来,事已至此,安家想再置身以外,压根儿就不可能,能挑个好边总归不是坏事。
“老三,你的意思是,兰竹厅那边不可能获胜?不对啊,我怎么记得国府和兰竹厅,联合出手,立老和林老已经偃旗息鼓了呢?”
说话的是安在江,他对政治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敏感,仍旧只从表面上,判断胜负。
要说安在海此前,也如安在江一般思忖,眼瞅着松竹厅那边压下了风潮,着紧就弄出个自由物价区来响应,摆明了就是示好兰竹厅,可经过薛向一番分说,点破关键后,安在海已是恍然大悟,悔之晚矣。
“三叔,自由化是从根本上否定四项基本原则的,光看果实漂亮,可那是朵罂粟花,碰不得,哎……”
薛老三一咏三叹,他情绪确实不高。
“行了,薛小子,你甭跟他们废话了,跟我进来吧!”
安老爷子忽然招呼一声,便朝书房行去。
从安家出门时,已近凌晨,在老爷子书房谈了个把钟头,出得房门后,又被安在海拉着,又详谈了近一个半钟头。
这会儿,刚踏出松竹斋的大门,薛老三长长嘘了口气,抬头望天,银河浩瀚,繁星点点,深深吸了口气,晚风徐来,透着毛孔而入,凉浸浸,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车到得家门的那条小溪时,薛老三便自己下得车来,道过谢后,便吩咐那驾车的战士折返,他自己则沿着溪流,缓步朝家行去。
夜静月幽,这条小河却极是热闹,淙淙流水,跃石击岸,轻快而泄,偶有河蟹,白鱼跳波其间,生动异常。
不远处的玉汤山,枝茂林密,晚风徐徐,震动林海,催生绿涛,送来阵阵爽籁。
若是以往,有此美景当前,薛老三一准儿会跳到小河的对岸,脱了鞋袜,赤着脚伸进溪间摆荡,双手撑了绿地,仰头望山观月。
可此时,尽管心情稍松,可薛老三仍旧半分心绪也无,有的只是满心说不出来困倦。
根源自然还在兰竹厅和梅园之间,他是念旧感恩之人,可许多事,并不是他能掺和的,即便是有了超越今人的眼光和经验,许多事还是超出了他的能力和界限,因为即便是他,也不知道路在何方。
愁绪万千,却又无能为力,薛老三甩甩头,不打算在想了,既然人力不逮,就做好自己吧,因为努力亦是无用,何必劳心费神,还是影响自己能影响的吧!
一念至此,薛老三心绪稍稍平复,迈步朝大门行去,方行到大门前三十米处,一道硕大的探照光朝他身上射来,未几,大门便自动打开了。
进得门来,薛老三身心俱疲,便懒得洗漱,持了钥匙,打开房门,脱掉衣裳,便在喧软的大床上躺了。
他动作极轻,丝毫没有响动,因夜已深,苏美人观书而眠,已然睡了过去,只台灯还亮着,一本书也歪歪斜斜压着了美丽的脑袋。
想想自己这个老婆,薛向着实有些惭愧,别人是新婚燕尔,可人家苏美人嫁给她,只聚了半拉月,就劳燕分飞了,每每来电问候,他要么是没时间,要么是没词儿,总之,确实冷落这如画玉人了。
薛老三伸手取过压在她的脑袋上的那本《哲思》,又替她摆了个舒服的睡姿,方要扭灭台灯。
哪知道苏美人猛然惊醒,紧接着,便尖声大叫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为父为兄
苏美人的这夸张反应,唬得薛老三目瞪口呆,直直盯着苏美人,终于,苏美人瞅清眼前那张熟悉的脸蛋儿,满目生辉,灿若星耀,忽地,她玉手握拳,狠很朝薛老三肩头擂来,“薛老三,你干嘛啊,回家也偷偷摸摸!”
薛老三方要分说,门外忽然传来咣咣捣门声,未几,便听见小晚焦急的喊声:“嫂子,你怎么了,怎么了,快开门……”
薛老三狠很冲苏美人瞪眼,无奈,起身将门打开。
“大哥!”
一身碎花睡袍的小晚,满脸惊诧。
薛向笑着揉揉她脑袋,含笑解释了几乎,便招呼她去睡觉,说明天细聊。
小晚不满地拨开薛老三的大手,冲苏美人眨眨眼,又神秘兮兮地笑笑,方才折步返回。
“你看你,叫什么叫,除了我,谁还能摸进这儿来!”
薛老三嘟囔一句,靠回了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