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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女儿楼之石榴红-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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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还是继续留在城里?”在只有几条流浪狗的大街上走了一会儿,他才想起问。

“出城。”纪十摸了摸怀里小狗温暖的身体。她不打算再见梅六,自然连奚言少华和“小汤圆”也不用再见,他们到了女儿楼的据点,有她的暗示,在梅六出现前想离开是不大可能了。

“你准备去哪里?”子万问。想到那日试探性的邀请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就怄得不怄得了。但是其实连他自己也拿不准,当时若她答应了,他会不会又像以前那样视其为蛇蝎亟欲摆脱。

纪十没回答,让他又是一阵郁怒,偏偏还不好发作。直到出了城,她招呼也不打,掉头就走,他忍无可忍,终于爆发。

“站住!你去哪里?”

“关你什么事?”看到当在面前,一副不说清楚休想离开的子万,纪十冷笑。她已经不耐烦再陪他虚情假意地你来我往了。

子万怔住,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让他有瞬间的失措,但他毕竟也是见惯风浪的人,转眼便恢复正常,只是说话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你别忘了,刚才若非我,你已经没命站在这儿了。”他并不是想挟恩以报,只是看不惯她这种视他为路人的样子。

纪十笑了起来,但却是冷笑,没了一惯的甜美烂漫,显得残酷而心寒。

“你愿意救那是你的事,我没求过你,别指望我报恩。”从头至尾,她没开口求过他一句,哪怕是出城,也是他问的。

子万语窒,一股无法言语的滋味浮上心头,像是寒心,像是怒,又像是痛,他分辨不出来,也是从来没有过的。让他怔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

纪十没去看他,他既然挡在前面,她便走另一方就是。这路四通八达,她就不信他能将所有路都堵住。然而她没走两步,就觉得脖颈处被戳了下,眼前一黑,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接住她的身体,子万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脑子尚未想清楚,身体已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低头,看向怀里平静的小脸,还有那昏迷之后仍紧紧抱着小狗的手,哪里还有之前的冷漠。他着魔一般伸出手想要摸上去,却在中途时又硬生生止住,转而将她打横抱起,往自己早就雇好的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有点感觉了。

第三十九章 (5)

子万是在坐船走出几十里后又折转回去的。

事实上,在护送纪十他们上路之后,他便一直感觉到到有人监视,只是对方一直不出手,而他也不认为自己能一直陪着纪十,所以才想出这个引蛇出洞的办法,打算帮她解决了麻烦,一劳永逸。然而回来时,发现纪十已有准备,显然她早已知道会有人要她的命,却由始至终不曾对他透露过一点口风,更不曾开口求助,那一瞬间他气得头脑发懵,几乎是掉头就走。

好在很快就清醒过来,再回来时,那些人已经开始搜院子。看到纪十从假山下面钻出来,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他才知道要她命的竟然是那个曾尊她为少主的地方。他无法说清心中是什么感受,也没时间让他去慢慢弄明白。他对那些人下了定身蛊,否则必免不了一场恶战。对于他来说,能不和人打架,还是不打的好。

纪十醒来,发现身下摇摇晃晃的,头上是篾条编的已被烟熏得发黑的拱形舱顶,脚那头,胖嘟嘟的小黑狗正将碗舔得啪啪响,嘎吱嘎吱的摇橹声从外面传进来。一切都是那么宁静,让她几乎以为十多年的舔血生涯只是一场梦。

伸手探向怀中,小金还在。她安下心来。她想起发生了什么事,原本该很气恼,但是所有的气恼却被眼前的宁静一晃一晃,晃得干净。什么都不想地躺了一会儿,她才起身,漫不经心地逗弄着跑过来咬扯她裙角的小狗,目光却透过半拱形的舱口看出去。

水波荡漾,苍山隐隐,夕阳西下,余晖脉脉,仿佛世上最美之景,最美之时刻都集中在了眼前这乌篷半拱之内。如果她心中没了恨,如果那些人不再像寻臭蝇一样不弃不舍地尾随于她身后,或许她愿卧于这一方小舟上,徜徉江湖度余生。然而,一切只能是如果,而这世上最缺少的就是如果。

将小胖狗抱起来,亲了亲它的鼻子,正逗得它直蹬腿的时候,子万端着一碗鱼汤矮身从舱口钻了进来。

“估摸你这会儿也该醒了。”他微笑着说,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纪十放下小狗,冷冷看着他,心思百转,最终开口时,语气已经平静得听不出有丝毫怒气。“你究竟想做什么?直说。”

“带你回奢香。”子万当真不拐弯抹角。

“我不想去。”纪十觉得可笑,于是就笑了,只是笑中有着说不出的讽刺。

“我不是同你商量。”子万也不恼,淡淡陈述,语中之意不容反驳。

纪十气绝,冷笑两声,“我的事还由不得你决定。”顿了下,又语气古怪地问:“你该不是喜欢上我了吧?”

子万没有立刻否认,纪十已接了下去:“劝你最好不要。我对你已经没兴趣了,现在没有,以后也不可能再有。”

“是吗?”子万没有多说,只将碗递给她:“吃点,你睡了一天了。”

纪十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但不会跟自己肚子过不去,接过碗,倒了些进狗碗,自己才将剩下的喝了。

吃过东西,她跟着子万也到了舱外,晚风拂来,水纹层层。摇橹人在穿过高山深峡时会兴致大发九曲十八转地唱上两句,引来回音袅袅,别有韵味。

纪十坐在船头,看着水流由缓到急,心里暗暗琢磨着若跳下去,生还的几率有几成,逃脱的几率又有几成。

“不要去想不可能的事。”子万的声音在后面懒洋洋地响起。他似乎终于脱离了刚明白自己喜欢上她时的彷徨无措,又变成了什么事都不太放在心上的样子。

纪十僵着背脊没有理他,心里其实已经骂开,她想不到这个男人缠起人来比她犹有过之。想要摆脱他,在这船上,显然是不行的,她还没傻到再一次拿自己的命来搏。

夜晚行船很危险,过了那道峡,船家便捡了处渔村靠了岸。渔村小,没有客栈旅舍,但船家有认识的人家,借到了住的地方。那家腾不出多余的房间,子万便很厚颜无耻地借要看着纪十的名义,两人住了一间房。纪十再能忍,也气得差点头顶冒烟。

打渔的人家总免不了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鱼臭味,即便收拾得干干净净,这味也很难去得了。纪十白日睡了一天,本来就没睡意,加上又对跟子万同房极为不满,这时便觉得这味极难忍受,死活不肯再睡了,自己回了船上。毫无意外的,子万自然也跟了上去。

纪十终于明白,被一个极欲摆脱的人死缠着是什么滋味了,想想当初自己的行径,这时无奈之余也只能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却是再也生不起气来。

九月初的时节,天上月亮如眉,星子却异常活泼,撒得满天都是,星河倒映在水中,天与地便似乎浑融为了一体,再难区分。

“去奢香做什么呢,那里又不是我的家。”纪十低语,在这样的环境下,无论什么样的人也没办法再恶声恶气吧。

子万从舱内捞出条毯子裹住她,自己则坐在甲板另一边,背靠着舱壁,抬头看着天上。

“至少那里没有人能要你的命。”他说。这便是他带她回奢香的原因,不是因为那让他头痛的喜欢,更不是因为他想将她束缚住。

“有什么关系呢。”纪十无所谓地笑,语气中是看破的怅然,“身在江湖不就是你杀我,我杀你,这条命早晚是要丢掉的。”这一点她在十岁以前就有了悟了。

子万顿了下,远放的目光回收,落到她身上,心里莫名地有些难受,突然很想抱抱她。当然,事实上他仍稳稳地坐在原地,什么也没做。

“你已经没了武功,所以再算不得江湖人。”想了许久,他才说了这么句话。

纪十没有说话,只是呵呵笑了起来,笑声空洞,却远胜过言语苍白的反驳。她不说,但两人都明白,她就算没了武功,也脱不了这江湖是非。

第四十章 (1)

半夜的时候,云遮了星辰,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一阵秋雨一阵凉。纪十裹着毯子缩在舱内一角,脚边睡着小黑狗,子万在另一边早已睡着了,但是她很清楚,只要她稍有动静,他就能立刻察觉。

纪十实在闹不明白子万在想些什么。以前是避她犹恐不及,如今在她已然放手之后反而纠缠不休,以前他没图过她什么,现在就更不可能了,那么是对她还存着些朋友之义?总不能是突然发现喜欢上她了吧……

想到这,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为自己的异想天开。

只是无论他抱着什么心思,她都无法再接受。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重蹈覆辙的人,否则也不会活到现在了。也许他现在会救她,尽力保全她的一条小命,但若再遇上奚言豫又或者别的他在意的人,利益关头,她仍然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到那时,她可再没上次那种运气全身而退了。这个世上,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所以,离开他是必须的。

只是要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放她走呢?摸着怀中的小金,她默默思索着。这个人软硬不吃,表面和气,实则内心冷硬,她若以伤害自己的办法相挟是行不通的,那么便是像以往那样,做出一副恋慕痴缠的样子,让他心生厌恶,自会主动想办法摆脱她。

思及此,她心中隐隐有了计较,当下不再焦躁难安,放空心思,不片刻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仿佛只是打个盹儿的功夫,天已亮了,外面传来船家的说话声和摇橹声,身下晃悠悠的,显然是已经开船上路了。子万不在舱里,小狗也不在。

想到待会儿要做的事,纪十就打心底一阵疲惫,不知是从何时起,她的心态已不再如当初那样,能够若无其事地戴上各色面具,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厌烦透了这种生活。

又独自坐了一会儿,她才打起精神准备出去弄水洗漱,偏在这时,船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外面没有声响,一向在死亡线上打滚的纪十却蓦然警觉起来,悄然靠近舱口,往外看去。

“庄主让属下等来护送少主回庄,庄主有请子万公子到天彻庄做客几日。”没等她看清是什么情况,一把沉厚威严的声音已传了进来。她心中一惊,听出是暗厂教官头儿。

宁可得罪刑堂堂主,不可去惹暗厂教官。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人已经钻出舱口,到了外面。

外面,隔着十丈远处,两排船艇拦截了上下游,船上弓弩手森立,弩箭直指被围在正中的孤零零小船。

小船船头,子万手中提着一个陶罐,罐里冒着白雾以及鱼肉米粥的香味,显然这之前他刚刚煮好早食。他提着陶罐,小黑狗绕在他脚边,他的脸上没有惊讶,没有凝重,只是漫不经心的微笑。船家却被这个场面吓得唇青脸白,蹲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见到纪十出来,那边的人更加严阵以待,子万脸上笑容加深。

“起来了?”

“嗯。我洗把脸。”

两人若无其事地交谈着,像是那些人那些船那些箭不存在似的。

“纪鹤,你……”教官头儿对此情景没说什么,反倒是站在他身边的人忍不住了,正要喝骂。

“吵什么,等了这许多天,这会儿就等不了吗?”纪鹤不耐烦地打断他,自顾去弄了木盆打水洗漱。

那人被噎住,脸色一时间变得十分难看,就想下令让人放箭,但教官头儿却先他一步开口:“少主请便,我等在此相候就是。”

纪十哼了一声,洗了脸,又将头发梳了,跟子万还有小黑狗分食了那罐鱼粥,这才将小狗往恨不得将自己缩得没人能看到的船家面前一推。

“给我把它照顾好了,过些日子我还要来接它,到时要是瘦了不精神了,我可不应。”

“是,是……小的一定把它喂得白白胖胖的。”船家抱住小狗,那副小心而紧张的样子,就只差没将它供起来了。

纪十懒得告诉他就算他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小狗吃,它也变不白,目光落向子万,“你若想走,没人拦得住。”

子万洒然一笑,露出白晃晃的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走吧。我可不想变成刺猬。”

纪十垂下眼不再说话,但是袖子一动,已将小金扔到了他身上,“帮我照顾好它,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子万摸了摸不像以往那样亲近自己的小金,嗤地一声笑了,低语:“你现在还没做鬼,也不见得就放过我了。”

纪十嘴里微苦,脸色神色不变,淡淡道:“那是以前。”现在怎么样,她可没兴趣一次又一次地重申,信或不信,那都是他的事,留或不留,也都是他的事。她或许会感念,但绝不会再动心。

子万看到她眉角间的冷意,也猜到了她未尽的话意,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他低低笑了两声,笑中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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