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闺-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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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见面,又能说上几句话?凭几句话,能看出什么?他……这京城谁不知道他,传了好些话,好些事,再说,五爷都说他好,还能不好了?”俞瑶芳一番话说完,脸上的血红稍褪,李恬微挑着眉梢笑道:“这话说的极有道理,你这么见他,还真是看不出什么,这人和人的缘份,也就是一眼就够了。那好,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问他去。”李恬一边说一边下了炕,俞瑶芳掂起块蜜饯咬着,弯眼笑着看着李恬出了暖阁,竟有些患得患失,忐忑不安起来。
武思慎背着手,身体重点不停的从左脚换到右脚,再从右脚换到左脚,五皇子懒散的靠在扶手椅上,一只手肘支在旁边几上托着腮,另一个手用两根手指轻敲着扶手,眼睛瞄着武思慎换来换去换个不停的脚,他的脚换一下,他就敲一下,竟敲出了不少趣味。
一个小丫头从后面园子方向往花厅过来,武思慎换到一半的脚一下子定住了,五皇子手指也停在半空,打了呵欠问道:“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武思慎竟紧张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五皇子高高挑着眉梢,脸上的神情又是意外又是可笑,扶着扶手站起来,走到武思慎身边,把他往旁边推了推,探头看了眼故意道:“好象不是。”武思慎失望之极的‘哦’了一声,肩膀骤然垂下,往旁边趔趄了两步,肩膀靠在窗框上,眼巴巴又往园子深处看上了。五皇子无语的横着他,一直横到小丫头的声音在花厅外响起:“王爷,王妃说酒水备好了,请您和武二爷过去赏雪。”
第三三四章快了一步
悠闲悠哉的五皇子带着忐忑不安的武思慎进了月亮门,拐进一间暖意融融的暖阁,暖阁内茶酒俱备,几个小丫头垂手侍立在屋角,通往隔壁的纱帘前,悦娘抱臂靠墙站着,兴致勃勃的一寸寸打量着武思慎,武思慎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忙长揖见礼道:“多日不见,悦娘姑娘这气度更胜从前了。”
“那是那是,”悦娘笑眯眯一点也不客气:“你也不差,哪,”悦娘冲对面墙上挂的几幅画努了努嘴:“那几幅画不错,好好赏赏。”
五皇子忙推着武思慎去看墙上的画,头一幅画分成了好几格,最上面一格是吹吹打打迎亲的场面,喜庆非常,第二格也一样的浓墨重彩,画的是小夫妻洞房对坐,新娘子一身红边黑衣,两颊羞红,对坐的新郎眉目清秀,也是一样的羞涩可爱,再往下几格,画了小夫妻的春夏秋冬,两人或携手、或相对念情脉脉、或拥炉笑语酽酽,整幅画洋溢浓的化不开的甜蜜。五皇子看的抚掌笑着夸奖道:“这画画的不错!虽说颜色浓艳,题材通俗,可这笔触不带一丝匠气,绝非外面画匠卖的那些画可比,必定是高手所画,这是谁的手笔?”五皇子转头问悦娘道,悦娘抱臂胸前,看着他慢吞吞道:“清风楼前的胡秀才,一幅画不装裱三十五个大钱,我画的多,算帐时还给便宜了五个大钱。”
武思慎强扭过头拼命忍住笑,五皇子狠斜了悦娘几眼,闷闷的转头继续看画。第二幅画只分成两格,右边一格一片粉红,上一幅画中的丈夫搂着个一身粉红的美娇娘,喜笑颜开,右边一幅颜色浅淡晦暗,妻子只有一个孤独无助的背影,独坐窗前,呆呆的看着窗外萧索的枯枝败叶。第三幅一样分成两格,右边一格是颜色明艳的远景,但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丈夫须发花白,被一群年青貌美的盛装丽人围在中间,右边一格只用了黑白两色,妻子容颜老旧,端坐在佛前抄经,艳丽和枯槁对比,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悲凄。
武思慎傻了一样的呆站在第二幅画前,紧紧盯着画中形容模糊、孤单无助的女子,直看的泪水横流。五皇子目瞪口呆的看看他,又急忙转头看向悦娘,这里头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关窍?悦娘迎着他的目光摊开手,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愕然,看个画能看成这样,他不是有毛病吧?
“二郎!”五皇子提高声音叫了一声,武思慎恍然而醒,急忙用袖子拭着眼泪,尴尬而慌乱的解释道:“这一幅……这女子,想起了我娘,我小时候常见她这样坐在窗前……”五皇子轻轻‘噢’了一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武思慎的肩膀,拉着他站到第三幅画前,岔开话题道:“这胡秀才也能画出这样的好画,从前爷倒小瞧了他,这几幅画有些意思,很有些意思!”
“嗯,”武思慎又扫了眼第二幅画,低头沉默良久,转身冲悦娘长揖到底再直起身子郑重道:“烦悦娘姑娘传个话,这几幅画的意思我看明白了,请……放心,我武思慎若能与俞大娘子连为连理,必与她相守相依,一生一世一双人,绝无二心,溺水三千,武某只取一瓢!若违此言,让武某万箭穿心……”
“得得得!”悦娘摆着手打断武思慎下面的毒誓:“你这样的话哪能对着我说?不过我可告诉你,这誓言不可轻发,准得很呢!其实要穿心用不了万箭,真要有什么事,搁我手里只要一箭……”
“悦娘姐姐,王妃请你过去回话呢。”璎珞的声音在后面帘子里响起,悦娘放下正对着武思慎比划着搭弓射箭的两只手,拍了拍,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身回来,认认真真的行了个曲膝礼,这才又转身进去了。
“你怎么把话说死了?我看你真是……晕了头了!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只取一瓢,这是能随便说的话?我可告诉你,你既当着王悦娘说下那样的话,这话……唉!你要真是……干了那什么什么事,这一箭!怎么躲?你能打得过她?你打不过她!就算她不敢一箭要了你的命,就她们……我是说王悦娘,没说别人,就王悦娘那无法无天的脾气,就算不要你的命,她也得断了你的命根子你信不信?她也不是没断过……唉唉唉!你看看,这叫什么事!我从前怎么没看出你是这么鲁莽的人?”五皇子唉声叹气跺脚愁个不停,武思慎却神情舒展,看着五皇子长揖道:“多谢五爷关爱,不瞒五爷,我早就有这样的想法,要娶就娶个自己喜欢的,这辈子一心一意对她,再无二心。当年我娘……我们娘俩吃够了苦,这齐人之福的背后,哪个不是血泪斑斑?再说,我也不喜欢这一条,有功夫跟个女人叽叽歪歪,还不如出城跑跑马痛快呢。”
“你?!”五皇子被他最后一句话呛的脸都红了,照他这么说,自己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去个人跟王妃说一声,武二爷明儿要赶早去提亲,若没什么事吩咐,武二爷得赶紧回去准备了。”小丫头答应一声,出去片刻功夫就折返回来,曲膝禀道:“回王爷,王妃说了,她没什么事,只等着听武二爷的好信,好过府祝贺。”听了小丫头的话,武思慎长长的舒了口气,笑容灿烂,急急的和五皇子拱手道:“那我得赶紧走了,我想好了,这事就请容太婆走一趟,只怕以后烦劳五爷之处还有不少,我先告辞了。”
“去去去!赶紧走!”五皇子的手挥个不停,武思慎高兴的几乎要笑出声,哪还顾得上五皇子那一脸的鄙夷,欢天喜地的奔出了晋宁郡王府。
李恬送走俞瑶芳,轻松的透了口气,回到上房,五皇子已经翘着腿歪在炕上,看到李恬进来就叹着气抱怨般道:“你说说,平常看着能打能杀,不说是男人中的男人,那也差不多,怎么能怂成那样?就为了个媳妇,连什么万箭穿心的毒誓都发出来了,这也太没出息了……我的意思是说,”五皇子见李恬斜眼横着他看起来神情不善,舌头在嘴里打着转话就变了:“我是说,也不是不行,得看人,你说是吧?就清江侯家……我是说,就清江侯和清江侯世子那样的……烂泥……”
“烂不烂泥跟你什么相干?他武二郎发誓也罢不发誓也好,都是人家家的事,你也管的太多了。”李恬伸手取了上午没来及看的那封林珂的信,挑开信封,展开看了几眼,惊讶的眉梢高挑,急急的一目十行看完,又‘哗’的翻过来又看了一眼,转头看着五皇子,呆了呆才说出话来:“这算什么事!蒋郡王妃拒了冷家的求亲,托季天官夫人方氏到温国公府求亲去了!”
“嗯?”五皇子听的有点晕,李恬‘啪’的把信拍在桌子上,气急败坏的叫道:“这个蒋氏!什么事都是坏在她手上!阿珂和冷明松这一桩多好的亲事她不要,非要把阿珂嫁给武思慎!她也聪明的太过了!打量着那温国公的爵位早晚是武思慎的,就这么赤裸裸下手抢了?!”
五皇子这回听明白了:“托的是季天官夫人?已经去了?怎么这么快?你别急,说不定才刚托到方夫人手上,只要咱们快些……”
“说是方夫人一早就去了温国公府,蒋郡王妃已经拿到武思慎的生辰八字去合吉凶了!”李恬气的胸闷不已,五皇子这下也傻眼了:“这也太快了!这事怎么赶这么巧?这武二要不是一早就到咱们府上等着,也不至于让人截了后路,这媒人竟是方夫人!恬恬你别急,先静一静!才合八字,八字还没一撇呢,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李恬站起来在炕前来回转了几圈,突然停住,扬声叫进悦娘吩咐道:“你赶紧去寻蒋雁回,把武二爷一心一意要求娶俞家大娘子的事告诉他,再告诉他,蒋氏托了季天官的夫人方氏到温国公府提过亲了,两家已经换了草贴子,正合八字呢……还有,算了,冷家求亲被拒的事他肯定已经知道了,就告诉他武二爷这件就行,快去!”悦娘答应一声转身就走,看着悦娘穿过院子大步出去,李恬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五皇子的目光从悦娘身上转到李恬身上,见她松口气坐到了炕沿上,愣了片刻,心里突然涌起股怪怪的极不自在的感觉,她让悦娘去寻蒋鸿……她去求蒋鸿!她好象和蒋鸿很熟悉,她怎么会和蒋鸿熟悉?五皇子越想心越乱,呆呆的看着李恬,李恬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你怎么啦?想什么这么出神?”说着,又抖了抖手里的信懊恼道:“早知道该先看信……你说,那武二回到温国公府听到这个信儿会怎么样?”
没等五皇子答话,外面就传来小丫头清脆的禀报声,武二爷急着要见五爷,五皇子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和李恬商量道:“我去安抚他一声,回来咱们再想办法。”
第三三五章异曲同工
蒋鸿刚送走冷府小厮,就接到了悦娘递来的话,一时呆站着想出了神,武思慎对清江侯府的关心异乎寻常,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是因为看上了清江侯府大娘子,俞大娘子和武思慎……确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可这原本好好的两对佳人竟要被姑母的好高婺远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蒋鸿错着牙,只气的胸口一阵阵闷气,当年若不是姑母,自己又何至于错过她,错过这天底下最美满的姻缘?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坏了这两桩亲事!蒋鸿团团转的飞快,原地连转了十几圈,突然停住,抓住长衫,连奔带跑出了府门,直奔出去寻伯父蒋相公。
蒋鸿屏退众人,三言两语将蒋郡王妃托方夫人求亲武思慎的事说了,看着微微拧眉的蒋相公问道:“伯父不知道这事?”
“嗯,”蒋相公声音里透着丝不悦,武思慎这位朝廷新贵突兀而出,虽说他与鸿哥儿交好,可这位武二爷源自温国公府,据说又与五爷交情匪浅,未来前程如何,对蒋家、对鸿哥儿是好是坏,这会儿下断言还太早,稳妥起见,对这样的新贵,可以近却不宜亲,怎么能和他这么冒冒失失攀上了儿女亲家?南宁郡王府这位姑奶奶总是这样自作聪明,这样只会坏事的小聪明,有还不如没有呢!蒋相公又想起嫁进东阳郡王府的林雯,心里一阵烦乱,可这是人家林家的家事,哪有他发话的份儿?
“我不是交待过你,如今的季天官府非比寻常,让你阿娘和方夫人交往时加倍慎重,以免有什么失礼处让有心人抓了把柄,你难道没跟你阿娘说?这结亲有结亲的规矩,一不托人探话二不相看,就这么托了方夫人把草贴子扔到人家府上,这不是拿季天官府强压人家吗?人家满意还好,万一另有打算,岂不要怨愤到蒋家头上?”蒋相公不好责备蒋郡王妃,一股子烦气发作到了蒋鸿头上。
蒋鸿眉头紧蹙:“伯父,这亲事只怕不妥。”蒋鸿顿了顿,好象是斟酌怎么说才合适:“太子爷一到北边,就调武二到身边侍候,后来又委了陌刀队重任,直到太子回到京城进了禁中,武二随护在太子身边片刻未离过,有一回我也随侍在太子身边,太子说起武二的婚姻,说‘你自小少人关爱,回去京城让老五好好给你挑个性情柔婉、知冷知热的贤惠媳妇’,这话虽是闲话,可照太子的脾气……”蒋鸿锁着眉头没再说下去,蒋相公一下子站了起来:“真有这话?”没等蒋鸿答话,又显的有些急燥的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