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闺-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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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成水滴样子的牌子就挂在墙上,只要墙上有水牌,不拘谁都可以进店要一碗墙上的水面吃,不用给钱,最有意思的是,随面还有碗酒,两碟子小菜,吃面的客人若愿意,也可以吃一碗面给两碗的钱,多出来的那一碗就挂一块水牌到墙上去,这叫添一碗泉水面,麦梢胡同紧挨着贡院和大相国寺,去吃这水面的,多是境况窘迫的文人士子,前几天店里又添了笔墨纸砚,说是那些来吃水面的士子,一碗酒和着鲜美汤面下肚,就爱写个诗赋歪几句词哪文啊什么的,掌柜就让人备了纸墨,说是准备一个月订一本,再一本本排在后头供人翻看,这家汤面店,当真清雅的很。”
郭推官说的极详细,五皇子惊讶道:“还有笔墨?这我倒没仔细看,大哥您看,有意思吧?”大皇子凝神听的极仔细,听了五皇子的问话,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五皇子忙移开目光,点着手边的茶汤和侯府尹笑道:“侯府尹说那清茶法在前朝隐士中风行过,是哪本书里记的?有没有讲究点的沏茶法子?我觉得那清茶味儿不错。”
“六朝笔记中记载极多,下官回头寻几篇沏茶的讲究出来,明天打发人给五爷送去。”侯府尹拱手笑道,五皇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冲大皇子打了个哈哈道:“原本说是看一眼,却耽误了大哥这么些辰光,大哥您忙,我先告辞,今儿午后我约了人听小曲儿,绿粉楼新来的红桃小姐,嗓子清越可人,就跟这春天一样让人舒心,若是过两天空了,我再去陪大哥说话。”
五皇子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团团拱了拱手,大皇子也跟着站起来,抬手示意侯府尹等人不必送出去,自己却轻轻推着五皇子的后背送出正堂,下了正堂台阶,又走了两步,大皇子背过手,语调极随意的问道:“那汤面店真那么有意思?”
“我就觉得那水面有意思。”五皇子坦诚的看着大皇子,好象答着他的话,又好象没明白他的话,大皇子眼底闪过丝明了,微笑着转了话题:“你一点差使不领,竟还忙的排不出空儿,听曲儿归听曲儿,可别闹腾得过了,阿爹最厌人沉迷女色、留连花丛,还有,这两天抽空儿去一趟我府上,你嫂子掂记你好几天了,说这春天香味儿重,你又贪玩,怕你累着又犯了起风疹团的毛病儿。”
“都好些年不起了,大嫂总当我是孩子,好好,我知道了,明后天一准儿去,大哥事多,我就不打扰了,大哥别光顾着公事儿,得空多陪陪大嫂,游个春,听个曲儿什么的。”五皇子忙答应一句,再附上几句关心。
大皇子笑着摇了摇头,出了月亮门,也不再多送,看着五皇子脚步轻快的出了二门,脸上的笑容渐敛。他这个弟弟,看着仿佛一味荒唐不着正事,其实心里清明得很,这一趟特意过来说这木记水面的事……
“明安,”大皇子沉声叫了句,明安忙上前垂手听吩咐:“离贡院不远的麦梢巷口有家木记汤面店,一,查一查水面的事,二,查一查东家是谁。”
“是!”明安利落的答应,正要退出,大皇子突然又吩咐了几句:“再查查这木记共有几家,都在哪一处,供水面的有几家,一天供出多少,都是什么样的人去吃这水面。”
“是!”明安叉手恭敬答应,这回不敢告退了,等了片刻,听大皇子吩咐了一声:“去吧。”这才躬身垂手退出去办差了。
三月初九除服当天,李恬一早就到法台寺给外婆做法事,傍晚法事将结时,熊嬷嬷进来低声禀报道:“五娘子,丁七在外头打听您在哪一处呢!”李恬皱了皱眉头,还没开口,悦娘竖眉道:“这丁七怎么不长记性?上回淋成那样,还在衙门里关了一夜,他还敢来?!”
“他哪知道那火是谁放的?说不定压根没想到那是给他的教训,象他这样半分脑子没有的楞头青,死到临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熊嬷嬷嘴角往下扯了扯鄙夷道。
“五娘子那句话说的好,这猪一样笨死的人多的是,干脆我去成全他……”悦娘话说到一半忙又转了口:“就是成全也得委婉些。”
“咱们一会儿悄悄下山,不必理会他。”李恬盘算了一会儿吩咐道,熊嬷嬷答应一声,从偏殿出去让人备车,悦娘陪着李恬念完最后几卷经,李恬戴了帷帽,和悦娘绕到偏门出去上了车,往京城回去。
离开法台寺走了两刻来钟,悦娘掀起车帘子探头进来,先重重叹了口气才开口道:“那蠢货追上来了。”李恬转身掀起后面的车帘子,离车子一射之地,丁七一身艳丽的嫩粉长衫,不停的挥着鞭子抽在马上,急如星火追上来。
“打断马腿。”李恬放下车帘,神情冷漠中透着丝狠意,极干脆的吩咐悦娘,悦娘轻快的笑了一声,纵身下车,从路边掂量着选了块合适的石头,稍稍眯着眼睛,盯着疾奔而来的丁七,掐准了时机,手里的石头如流星般扔了出去。
石头一丝意外也没有的砸在丁七胯下疾奔的骏马前腿骨关节处,那马痛的一声长嘶,前腿高高扬起,将瘁不及防的丁七掀到了马下,前腿落下时,直接往前扑倒在地上,也亏的丁七是被马掀在了身后,不然那马轰然倒地时非压他个半死不可。
丁七被摔的惨叫连连,后面小厮大惊失色,跳下马连抱带扶拖起丁七,丁七双手捂着屁股连声嚎的没人腔,幸好这条路上人来人往极热闹,几个小厮连求带花银子,总算从一支商队手里借了辆车,将丁七放到车上,急赶进城寻跌打大夫诊治去了。
袁秀才的新剧头一场演出,定在了桑家瓦子的牡丹棚,前七八天起,就满城贴起描画精细的告贴,王掌柜又在各家小报使了银子,送了各式各样的消息儿过去,家家小报天天都有关于袁秀才新剧和姚纤纤等人的种种或真或假的消息儿。这小报和朝廷的邸报,都是京城中上等人家必看的东西,也就两三天的功夫,这新剧就成了京城街头巷尾最大的新鲜事,这剧是袁秀才写的本子,是姚纤纤和周二郎演的男主角儿,这还不是最惹人议论的,最让人热议也最让人想伸长脖子看热闹或是看笑话的,是那看戏的价钱,竟定了十两银子一个人!这样的价钱,简直算得上是前无古人了。
李恬一身浅青衣裙,和林珂、俞瑶芳一起坐在青桐院上房檐廊下,喝着茶吃着小食说闲话儿。林珂蹬腿扬手伸了个懒腰感慨道:“春天真好!我就是最喜欢春天!”
“喜欢就喜欢了,怎么还咬牙切齿的?”李恬笑道,林珂点着俞瑶芳恨恨道:“是她呀!前儿我说最喜欢春天了,她就笑我,说凡热闹鲜艳的东西都是我喜欢的,她嫌我俗气!”
“我可没说你俗气。”俞瑶芳抿嘴笑着摆手,林珂直起上身叫道:“你说但凡素雅的东西我都不喜欢,不就是说我俗气么!”
“那你喜欢素雅的东西?”李恬看着林珂问道,林珂闷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就是喜欢不起来。”
“不喜欢就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没听圣人说嘛,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俗就是雅,你只管喜欢你的,管瑶瑶怎么说呢,她还嫌咱们不学无术呢,咱们就由着本心,是真名士自风流!”李恬笑道,林珂连连拍手道:“就是这意思!听到没有?我这是大雅,是真名士!哼!”林珂得意的冲俞瑶芳抬着下巴‘哼’了一声,俞瑶芳笑倒在摇椅上,点着李恬笑问道:“圣人什么时候说过大俗就是雅?我怎么没看到过?”
“你才看了几本书?恬恬咱们不理她,说到这热闹事,这几天京城最热闹的事,你们听说了没有?一个姓什么袁的秀才,写了出戏,竟要卖十两银子一个人,偏还有人买。”林珂的话题和兴致都转移的极快。
俞瑶芳没接话,只看着李恬,李恬笑道:“反正有人愿意买,十两银子我还是便宜卖的呢。”
“咦!”林珂惊讶的眉毛都要飞出去了:“你便宜卖……那戏是你的?”
“嗯,”李恬肯定的点了下头,林珂一下子跳起来:“你怎么能排戏?怎么能做这样的生意?那是贱业,你一个高门贵女,一个未出门的小娘子,还要不要名声啦?唉呀呀,这可怎么办!?”
第三十章玉堂春
“你看你这急脾气,恬姐儿什么时候做过不稳妥的事?她又不是你,你先坐下,咱们听恬姐儿说。”俞瑶芳用帕子甩着林珂道,林珂一脸焦急担忧的看着李恬,勉强坐下来,直着上身紧盯着李恬催道:“你快说!好好的,你排什么戏?”
“不是为了排戏,是为了下个月初的竞酒,我想让千春坊的玉堂春酒拿下今年这竞酒会的头名,几个掌柜商量来商量去,就想了这么个法子。”
“这排戏跟竞酒有什么瓜葛?”林珂一脸莫名其妙,急切的打断了李恬的话。
“你安心听恬姐儿说!真真是……越大性子越急!”俞瑶芳用脚踢了踢林珂薄责道,林珂嘟了嘟嘴:“恬姐姐快说,我不说话了。”
“这是个讨巧的法子,”李恬接着笑道:“那戏文说的是一个酿酒师傅的女儿,叫姚玉堂,救了一个穷困欲死的书生,两人情愫互生,这书生最爱佳酿,这位玉堂姑娘就一心一意想酿出最好的酒给书生,后来书生进京赴考,姚玉堂爹娘逼她嫁人,姚玉堂就跳河死了,后来书生中了进士,回来迎娶,谁知道姚玉堂已经死了,只给他留下了几坛子好酒,书生悲痛欲绝,就把这酒起名叫玉堂春,以寄哀思。”
“玉堂春?那不是你们千春坊的招牌酒?噢!我明白了,这故事真让人难过!可这竞酒靠的是酒好,这戏再好,人家也不会因看了你这戏,就觉得酒好了,这是两回事。”林珂摊手道,俞瑶芳也点头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就怕白花了银子,毕竟这故事俗气得很。”
“哪出杂剧不俗气的?都是才子佳人,就看怎么写了,我问你们,那樊楼是从什么时候生意好起来,成了咱们京城数得着的大酒店的?”李恬看看林珂,又看着俞瑶芳问道,俞瑶芳只怔了瞬间,就轻轻拍了下手,若有所悟的轻轻笑了一声,林珂想也不想的答道:“就从他们少东家在樊楼遇到现在的少奶奶,定了亲之后。”
“对呀,两人在酒店偶遇,后来成了佳偶,然后樊楼的生意就一下子好起来,多少人过去看热闹,连咱们也不也特意到少东家与少奶奶狭路相遇的那个花架下看过几回。”李恬笑道,林珂举一根手指按着自己的额头,想了想道:“这事你上回说过,那也是因为樊楼的装饰、酒菜等等皆是上上之品,人来了就能留住,你那玉堂春酒哪有人家清风楼的流霞好。”
“谁说玉堂春不如流霞了!”俞瑶芳带着几丝恼怒踢了林珂一脚,林珂忙辩解道:“我阿娘说的,我阿娘说,千春坊怎么能跟清风楼比呢?说清风楼是五皇子外家的产业,必定是好的。”俞瑶芳无语的往上翻了个白眼,干脆不理她了,李恬笑推着林珂道:“咱们都不饮酒,你阿娘也不饮酒,其实好不好都是听人家说的,反正我也不在乎那点银子,掌柜们既然说行,让他们试试就是了,就算不能争个第一,也没什么坏处不是。”
“那倒是,”林珂说了半句,又想起别的热闹事来:“恬恬你知道吧,温国公买了好多张看帖往外送,还给我家送了两张,我听我阿娘说……”
“你阿娘跟你说这个?”俞瑶芳打断林珂的话叫道:“是你偷听的吧?”
“那当然,这样的事当然都是偷听的!”林珂理直气壮道:“大哥、二哥还有我,陪阿娘说话,话说的好好儿的非赶我走,我当然要听一听啦,我告诉你,我听来的事可有意思了,大哥说温国公迷上了姚纤纤,为了她花了好几千银子了,还从我大哥手里借了两千两银子没还呢。”
“那个温国公,真是恶心!”俞瑶芳一脸厌恶的用帕子挥了挥,林珂点头赞成道:“可不是,满京城最让人恶心的就是他,都那么老了,还整天掂记人家十几岁的小姐,他府里都多少小妾了?成堆了,还掂记这个掂记那个,大长公主那么好,怎么也不管管他!”
李恬眼底闪过丝冷意,大长公主真是配得上一个‘好’字!
“你看你,又说的岔到哪儿去了,快说花了好几千银子的事。”俞瑶芳踢着林珂道,林珂连踢回去嗔怪道:“明明是你岔话!别打断我的话了啊!我大哥说,温国公花了好几千银子,一趟也没得手,姚纤纤为了排这戏,也不知道关在哪一处,足有大半个月不露面,温国公不知道去了多少趟,连人影也没看到过,我大哥说,温国公想这姚纤纤,都快想疯了,这回一听说这出杂剧要在桑家瓦子演,竟花了上千的银子,到处拉人要给姚纤纤捧场,唉呀!”林珂又想到了另一件大事:“这戏是恬姐姐出钱排的,咱们也该花点银子捧捧场。”
“不用捧了,昨天中午就没位子了。”李恬笑吟吟道,俞瑶芳惊讶的看着李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