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闺-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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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恬满腹疑惑,可时辰不早,也只好回来再说。
五皇子早已经收拾停当,一身黑底绣龙大礼服,显得人格外轩昂帅气,英俊的让人眼花又移不开眼,李恬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自从知道要嫁给他,她就忘了他号称京城第一美男,确切的说,自从那回在木记撞见他,他对着自己和那五碗面前仰后合笑成那样,她就光看到他是个二货,再没看出别的了,这还是头一回,她发现他穿黑色真好看,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候,确实还不错。
象是觉出了李恬的打量,五皇子背着手,低头将李恬上下打量了一遍评价道:“你穿这大礼服不好看,这衣服谁穿都不好看。”
李恬刚觉出的那一丝不错被他一句话扫了个干净,斜了他一眼道:“我往年从来不用穿这种既不好看又不舒服的衣服,走吧,时辰不早了。”五皇子一下子就听出了李恬话外的意思,眉头竖起,什么意思?她这是嫌自己害了她?到底谁害了谁?!
璎珞和青枝取了紫貂斗蓬给两人穿上,五皇子被李恬一句话说的一肚皮别扭,沉着张脸和李恬并肩出门往禁中去守岁。
悦娘靠着上房门前柱子,抱手胸前,看着两人转出了垂花门,长长叹了口气道:“说实话,那位爷是真好看,五娘子真不如他好看!”
第一八八章往事
“王妃说过,男人要那么好看干什么?”银桦驳了一句,悦娘嘿嘿笑着:“她没人家好看,当然这么说啦。”银桦白了悦娘一眼,却笑起来,悦娘这话也没说错,她们家王爷确实比王妃还好看。
禁中的除日守岁人多事多规矩多,全然没有平常人家一家人聚在一起的那份其乐融融,李恬和五皇子男昭女穆、各分东西,一直忙到三更过后,饮了屠苏酒,赏了香袋及各式吉利百事袋儿,女眷们出宫,男的被内侍引着洗漱更衣,准备新年第一次、也是最隆重的一次大朝会。
原本内外命妇也要给皇后朝贺元旦,可官家登基时就后位空虚,这内外命妇给皇后朝贺元旦的规矩就一直荒废下来。
不必朝贺元旦,却一样一整天排的没有片刻闲功夫,李恬回府换了衣服,就着璎珞的手喝了半碗热汤,就急急赶出来,和寿王妃季氏、韩王妃范氏,以及建安郡王妃祝明艳会到一处,一起去给清修的老太妃们、秦氏族内的长辈们拜年问好,一直忙到傍晚,又一起进宫领了赐宴,再回到府里,已经半夜了。
初二日去大相国寺上香,初三至南苑看赛马竟箭,初四日立春,鞭春牛劝农是大事,又是天不亮忙到半夜三更,初五宫里家宴,直连轴转到初六日,新一年的上元灯节已经流光溢彩的开始了,李恬才算从团团转的状态暂时停了一停。
五皇子作为成年皇子,自然比李恬更忙,李恬暂停,他还是一样的早出晚归。
李恬受了府里仆妇下人的新春恭贺,派了吉利封儿,就急忙回到正院去寻水秋娘。
水秋娘象是早就等着李恬寻她了,守着红泥小炉烧滚了水,先沏了杯清茶推给李恬,自己点了杯茶,一边用银匙缓缓搅着,一边声音平静的说起了往事:“我是罪官之后,记不得是四岁还是五岁那年了,家里被抄,我成了官奴,六岁那年,官家成亲开府,我被分到了潜邸为奴。”
李恬抿了口茶,安静专注的听着水秋娘的往事,水秋娘端着杯子,目光迷离茫然的看着炕角几上那盆盛放的娇黄水仙,停了停,嘴角一点点往外渗着丝丝怀念的笑意:“从进了潜邸,我再没吃过苦。我记的清清楚楚,那天嬷嬷把我洗的皮都要脱了,给我说,要是我不学着机灵点,要是没人要我,我就得饿死,那时候我离饿死也没多远了,那天,我跟好多丫头站在太阳地里,那是我头一回见到明月姐姐,人家都说明月姐姐长的不好看,明月姐姐也说自己长的不好看,可一直到现在,我就是觉得明月姐姐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
李恬怔怔的看着水秋娘,这个明月姐姐是谁?水秋娘脸上已经弥满了温暖笑容:“那天明月姐姐穿了件杏黄绫裙子,飘逸好看极了,象仙女,明月姐姐把我要到了外书房,那个时候,明月姐姐是外书房的管事大丫头,明月姐姐待我极好,我娘死的时候我太小,不记得阿娘是什么样子,就觉得天下最好的阿娘、最好的姐姐,也比不上明月姐姐一半。”
水秋娘扭头看着李恬笑了笑:“不光我觉得明月姐姐好,外书房的丫头婆子,没有不说她好的,是打心眼里知道她好,府里上上下下,也没人说她不好,官家那时候脾气就大得很,可我们外书房有明月姐姐,说起来好笑,都说官家脾气大难侍侯,我在外书房侍侯了那么些年,后来又跟着明月姐姐到玉桂院,再后来进宫到教坊做了琴供奉,竟从来没见官家发过脾气。”
水秋娘的话嘎然而止,象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突然冲上来,冲散了满脸的温暖笑容,目光呆呆的看着窗外,她没见官家发过脾气,却看到官家哭过,哭的让人神碎肝裂……
“又说远了,”水秋娘勉强笑道:“我进潜邸侍侯那年六岁,明月姐姐那年十六岁,我记的清清楚楚,她比我大了十岁,我们在外书房侍侯那两年特别快活,有一回一个清客隔着墙弹琴给我们听,我听的入了迷,一心想学琴,明月姐姐跟官家说了,官家竟真的给我请了个在教坊侍侯过的师父学琴,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学琴的。”
李恬连眨了好几个眼睛,要是璎珞跟自己说哪个小丫头想学琴,自己会不会给她请个教坊出来的师父学琴?好象不会。
“在外书房侍侯了两年,明月姐姐被官家收了房,住到玉桂院,人家都叫她姚姨娘,我不愿意改口,还是叫她明月姐姐。”
“姚姨娘?大爷的生母?”李恬忍不住脱口叫道,水秋娘点了点头:“是,隔年,明月姐姐就生下了大哥儿,大哥儿生下来的时候白白胖胖,长的好看极了,小脚指头跟一个个黄豆粒一样,满月的时候,胳膊上、手上都是小窝窝,只要醒着就手脚不闲,看见人就笑,一笑眼睛就弯的象个月牙,大哥儿就是睡着了,明月姐姐也抱着舍不得放下,官家也极疼大哥儿,毕竟是头生子,大哥儿满了月,有一回官家抱着他进宫给先慈仁太后看,慈仁太后就把大哥儿留在了自己身边抚养。”
李恬听的心里狂跳,呆看着水秋娘,她头一回发现,水秋娘远不如她想象的那般精明,水秋娘困惑中带着怅然:“我记得那时候明月姐姐病了,就是记不清是明月姐姐生病在先,还是大哥儿进宫在先了,明月姐姐病了好长时候,那一阵子,官家天天过来,就是不留宿,也坐到很晚才走,后来,明月姐姐渐渐就好了。”
“明月姐姐病的时候怕吵,我不敢在院子里练琴,后来官家就让人把我送到教坊学了两年琴,又把我送到太后宫里侍侯,那几年官家纳了孙侧妃,孙侧妃进府第二年就生了二爷,隔年抬进了范侧妃,生了三爷,再后来就是叶姨娘、黄姨娘,府里的姨娘越来越多,哥儿姐儿也越来越多,官家登基前一年,就是你出生那年,我那时候已经很大了,做了尚宫,在宫里很有几分体面,也能常常出来看望明月姐姐了,有一回看明月姐姐在绣这个东西,”水秋娘拿出那块大红缭绫,怀念而伤感的来回抚着:“正好官家来,我闲等无聊,就拿过去帮明月姐姐绣了几针,就是这片叶子。”水秋娘指着角上的那片绿叶:“我的针线是明月姐姐教的,常帮她做东西,就这一回,明月姐姐很不高兴,说这个东西一定是她要亲手绣的才好,后来……没想到还能看到这块缭绫,原来明月姐姐竟是绣了给你做满月礼的。”
李恬听的呆住了,只觉得头脑里乱纷纷的,抬手重重按着太阳穴,水先生六岁进官家潜邸,那年父亲正好周岁!李恬突然从炕上跳下直冲出去,水秋娘吓的手里的茶都撒了出来,没等她反应过来,李恬已经冲出屋了跑没影了,也就片刻功夫,李恬手里捧着只略扁的黄花梨匣子又冲进来,踢了鞋坐到炕上,将匣子打开推到水秋娘面前,满怀期待道:“水先生,你看看这个,看看认不认得这个。”
水秋娘从匣子里取出那方端砚,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摇了摇头道:“是方好砚,看着象是宫里的东西,这是?”李恬失望万分,慢慢收了砚台,垂着眼帘含糊道:“是和那只小镯子放在一起的,我以为是……她一起送来的呢。”
“我说是在官家身边侍侯,其实没当过差,在潜邸那几年,每天除了玩就是学琴。”水秋娘歉意的看着李恬道,李恬轻轻呼了口气,收了砚和匣子,看着水秋娘问道:“姚……婆婆什么时候没的?听说是病死的?”
“嗯,绣缭绫这次过后,我又过去看过她两三次,那时候还好好儿的,浴佛节后,听说她病了,我赶过去看了一趟,那天官家也在,我等了大半天,官家也没走,我只好赶回宫里,后来又过去了好些趟,看着她是一天天渐好了,谁知道重阳过后没多久,她的病突然就重了,没等我再寻着机会去看她,就说她没了。”水秋娘声音哽的说不下去了,李恬心里算着日子,姚姨娘这病,好象跟勇国公府的那场惨剧几乎就在同时。
“姚婆婆怎么到官家身边的?她什么出身?娘家还有什么人?”李恬顾不得安慰水秋娘,有些着急的追问道。
“明月姐姐跟我差不多,也是自小入宫,一直在官家身边侍侯,从来没听她说过她家里的事,也没听说过她家里还有什么人,自小入宫的,除了高官之家送秀女进宫,唉,那些以高门秀女身份进宫的,都是各个贵人作养女养着的,哪有为奴做婢的?明月姐姐多半也象我这样,罪没入宫。”水秋娘情绪很是低落。
第一八九章都在算计
“姚婆婆就是姓姚?自小就叫明月?她多大进宫的?”
“是姓姚,是不是自小叫明月就不知道了,奴婢的名字多半是主人起的,明月姐姐进宫时也极小,好象也是八九岁年纪,我只听郑大官提过一次,明月姐姐自己从来没说过这事。”
“郑大官?他当时就跟着官家了?他认识姚婆婆?”
“嗯,我到潜邸的时候,郑大官就是官家身边最得信任的首领内侍,郑大官极敬重明月姐姐。”水秋娘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那抹怅然低落还无法褪去。
“先皇后是怎么死的?还有孙侧妃和柳侧妃,二爷为什么被圈禁?”李恬紧跟着追问道,水秋娘皱了皱眉头道:“我那时候小,一心只顾学琴,后来又进了宫,先皇后说是生孩子难产伤了身子没的,孙侧妃和柳侧妃说是病死的,二爷的事,我那时候已经在宫里了。”李恬失望的呆了片刻,不死心的接着问道:“姚婆婆还有什么亲人或是亲近的人没有?”
“没听说过。”水秋娘摇头道,李恬又问了许多琐碎的问题,就象水秋娘说的,她那时太小,又不留心,大的时候又进了宫,除了她说的那些跟自己有关的事,别的,竟几乎一无所知。
李恬回到上房,吩咐璎珞将那几件东西取出来一溜排在面前,一件件翻看着,至少,她现在知道这东西是谁送的了,找到线头,总有揭开谜底的时候。
姚府,姚十四提着只李吉家烤鸡、一包虚汁垂丝羊头肉,后面小厮抱着坛子上好黄酒,偷偷摸摸进了吕先生的小院。
摆好酒菜,姚十四赶走小厮,看着红泥炉上的黄酒差不多了,给吕先生斟上酒,再斟上自己的,举起杯子,讨好小意的笑道:“先生忙了一年了,辛苦辛苦,我敬先生一杯。”吕先生好笑的看着姚十四,举着杯子抿了口酒,好整以暇的等着看他的来意。
“……听说闵相公告老了?”果然,姚十四的耐心也就两三杯酒,吕先生目光微闪,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姚十四往前挪了挪,那话探的干脆直接:“听说老头子要荐刘大学士入中书做那个参知政事,真的假的?”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这是朝政大事,可不是你该打听的。”吕先生抿着酒,瞄着姚十四,不紧不慢的回道,姚十四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知道,就是不该打听,这不才来寻你探探话。”吕先生无语的看着姚十四,他真想不明白,姚相那样精明有大智之人,怎么养了这么个儿子出来。
“刘大学士能入中书不?您无论如何得给我透个话儿,这是极要紧的事,要紧的不得了!”姚十四猴急的问道,吕先生拎起酒壶自己给自己斟上酒,斜着目光上下打量着他问道:“要紧的事?有什么要紧的?这算什么要紧的事?”
“要紧要紧,要紧的很,先生快说,他到底能不能当上这个参知政事?”
“他当不当参知政事,关你什么事?”吕先生慢条斯理的抿着酒,根本不理会姚十四的猴急。
“关我的事!先生别卖关子,就透一句,透一句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