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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人兽恋-b小调旧时光-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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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的女孩总会默默地陪着我,并且也会在车上凝视良久,她似乎也对这辆车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你见过这种汽车么?”我问她。也许通过这辆车,她能用超常的能力揭开拉赫玛尼诺夫的某些秘密。或许她的秘密也和这辆车有关。 
  “没见过。”动物般的女孩说,“但总能感到亲切。” 
  “为什么感到亲切?你认识的什么人和你说起过它么?” 
  “没有,只是感到车上存在过某种和我极其相似的气息。”她说着闭上眼睛,将手按在发动机盖上,这一瞬间,山谷外的呼啸风声戛然而止,似乎有某种天外之音从四面传来,“就像我曾经在这辆车上哭泣一般。” 
  她闭着眼睛长久地抚摸汽车,姿容美得惊人。我叹了口气,俯下身去接着擦车,脑海中出现幻觉:我是一个有家有业的普通青年,她是一个有名有姓的正常姑娘,我们住在一起,每当周末,她会看着我擦车,两人准备忘掉几天的辛劳,到外地去度假。我们在小区的草坪前擦车,我们在街心花园旁擦车,我们在人来人往的街旁擦车。但无可奈何,我们正在破烂山擦着一辆四分五裂的车。我没有忍受日常生活的本领,她没有名字和来历,我们生活在没头没绪无法理解的迷雾之中。 
  对这一切,只能付之慨然一叹。 
  自从泡在破烂山以后,我和拉赫玛尼诺夫相见的次数明显减少。总是趁动物般的女孩去师范大学浴室洗澡时,他才忽然出现。这段时间,虽然他的表情依然镇定,举止依然优雅,衣着依然笔挺,但我看出他处于紧张忙碌的状态之中。焦急之色不时从他的眉宇之间显现出来,甚至有时,他会不自觉地咳嗽起来,眼神发愣,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您最近有什么心事啊?”我问他,“寻找魔手遇到了问题?” 
  “魔手倒找得很顺利。”他说,“经过统计,三十年前在方骚身上失落的魔手一共有十双,现在已经收集到了九双,还有一双已经知道下落,就在黑哥身上。” 
  “那您怎么一幅肾虚的模样?” 
  “有别的事。” 
  我递给他一只烟,他接过点上。从裤兜里掏出手时,他无意中掉下来一个纸片,我用余光扫了一眼没作声。 
  “我们做个试验吧。”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道。 
  “干什么?”我说。 
  “你弹一段《第二钢琴协奏曲》,不要用心弹,只要保持大脑一片真空。” 
  “这是什么试验。”   
  16银色羽毛(2)   
  我依言而行,做到钢琴上弹起来。我自从忙起来,很久没和他一起弹琴了,现在不免有点生疏。刚开始还怕弹错音符,缩手缩脚,有两次接拍乱了。 
  “别怕弹错,只要无所用心地按键就可以。” 
  我索性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凭指尖的本能演奏起来。忽然之间,我感到某种力量从背后进入了身体,接着脑海之中一片空明,仿佛看到巨大的光亮一般,随后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手指自行起落,弹出的音色有如天籁。我侧着耳朵听,无法相信那是自己弹出来的。《第二钢琴协奏曲》被演绎得和拉赫玛尼诺夫一模一样,仿佛手已不是手而是留声机的探头。 
  我吃惊地缩回手,回头望着拉赫玛尼诺夫。他抽着烟眯着烟看着我:“别停,接着弹啊。” 
  “不敢弹了——这是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他说,“魔手和你的身体相处得很和谐。” 
  “你是说你把魔手传到了我身上?” 
  “正是这样,不过它目前还不能在你体内久留。”他走近我,拍拍我的肩,那股力量迅速从我身上涌出,转眼之间一点不剩。我像被麦管吸干的可乐罐一样没了力气,感到了莫大的空虚。 
  “我的推测没有错误,你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但生活中的秘密还需要你自己去发现。”他说完转身出门,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脚步已经在走廊里消失。 
  我垂着头坐在琴前,回味那魔手附身的感觉:如同和整个宇宙融为一体,世界上的纤毫变化也逃不出我的眼睛。 
  过了半晌,我无所事事地按了几下钢琴,继续弹奏方才的旋律。但琴声已经干涩无味,一听就知道出于天分平庸的常人之手。我抽回手放进兜里,深深厌恶自己的手,进而厌恶弹琴这件事。这在以前从未有过。 
  呆呆地抽了颗烟,我才想起地上掉的纸片。捡起一看,是一张前苏联“绿牌”伏特加的收款单,而开出单据的酒吧名字叫做“过河入林”,我从未听说过北京有这种酒吧。 
  猛然想起,以前曾在一本小资产阶级旅游杂志上看到过这个酒吧名字,它坐落在美丽的古城云南丽江。动物般的女孩第一次来我这时,也说过她去了一趟云南。 
  一缕羽毛状的东西从收据单的折缝里飘落出来。我凌空将它抓住,在眼前展开手端详。该物看似羽毛,但又像是兽毛,似乎介于两者之间;呈银白色,而且是绝无杂质的白,有如有生命一般在手心微微抖动闪闪发光,令人眩目。 
  拉赫玛尼诺夫一贯身穿做工精湛的亚麻布衬衫和粗呢外套,再说这天气在云南也无需穿羽绒服之类的。而且这是什么动物身上的毛呢?我从未见过。似乎是没有发育成熟的羽毛,又像兽类变成鸟类的中间产物。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动物般的女孩穿着拖鞋回来了。我把收据单和奇特的羽毛收进兜里。她一进来便察觉出不对劲,神色警觉,鼻翼微微抽动。 
  “你那位——什么诺夫大叔——来过这里?” 
  “对。” 
  她什么也没说,默默抱住我。湿漉漉的头发贴在我脸上,脖颈深处散发出春天的动物芬芳,犹如刚在冰雪初融的河里游过泳。我怀着初吻一般的心情吻着她,激动而欣慰。 
  嘴唇分开以后,她把头埋在我颈弯里,密语一般说道: 
  “你身上有点不对劲。” 
  以前我总感觉,虽然她和拉赫玛尼诺夫都来路不明行踪诡异,并且都具有无比敏锐的感觉和超凡能力,但两者之间存在着本质的区别:拉赫玛尼诺夫属于另一个世界,遥远得不可企及,她则来自我生活的世界,使人感到亲切。可是这时我第一次发现,他们拥有着同一属性的内在特质,那是一种我刚刚了解的力量,完美无缺的琴技和鬼魅一般的催眠术都是这种力量赋予的。 
  那种力量也即魔手。 
  第二天,我一个人到师范大学图书馆查阅动物学资料。看了摞起来高达一米的彩色照片之后,我得出结论:无论是鸟类、肉食动物和食草动物,加上鸭嘴兽、袋鼠、树袋熊这些进化不完全的活化石,没有一种动物长有昨天见到的那种银色羽毛。   
  16银色羽毛(3)   
  大概这种羽毛不属于现存的、已被发现的动物。而由于人类力量的恶性使用,未被发现的动物很可能在不知不觉间灭绝,即使存在也相当于从未出现过。可能有无数种动物曾经或正在奋力地觅食、迁徙、繁殖,和人类一样对生活抱以无比的热情,但它们的生命对我们来说只是虚无。想到这一点,我心中的悲伤油然而生。 
  我猜测,也许在已经灭绝的动物那里可以找到类似的器官,便进而翻阅了一些史前动物的资料。当然不可能有照片,但根据化石的痕迹,古生物学家可以画出大致形态。两亿年前,地球曾属于奇形怪状的三叶虫;鹦鹉螺出现于寒武纪大爆发之后;第一只爬上陆地的总鳍鱼无异于所有青蛙的神话;六千万年前,巨大的暴龙预示着爬行动物的统治已经穷途末路;因为冰河时期的重复出现,剑齿虎曾存在过四次。终于,我将猜测的目标锁定在八千万年以前,那时某些小型爬行动物初次变成鸟类。1992年,我国在辽西发现了著名的“中华龙鸟”化石,它和始祖鸟相似,都属于爬行动物和鸟类的中间形态。中华龙鸟倒有长出那种羽毛的可能,也许它们正在进化的路上踌躇:到底是变成鸟类还是变成兽类呢?犹豫不觉之间,身上某些部分的羽毛便也长成了鸟类和兽类的杂交产品。 
  中华龙鸟的羽毛颜色无从推断,古生物学家将其想像成了绚丽的五颜六色,脖颈上一片银白也不是没可能。 
  但到图书馆门前抽烟时我打消了上述想法。拉赫玛尼诺夫在一天之内远赴云南猎捕中华龙鸟,而该生物已经灭绝三千万年,这个命题无论如何不能成立。 
  从图书馆回去的路上,我买了一份报纸,头版头条报道的是一群悲愤的中产阶级要跟索尼、松下、三星等公司拼了。他们新买回家的电视、空调和音响只用了一天就出现故障,跨国公司拒不认账,电器商场也在推诿责任,法院已经介入调查。 
  尽管如此,老流氓的破烂事业依然欣欣向荣,泡过药水的家用电器还能畅通无阻地卖出去。这事也有些蹊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工作证是伪造的,为何对他深信不疑呢?老流氓的解释是:“这就叫他妈利益熏心,咱们的东西比市价便宜那么多。” 
  但现在事情已经闹大了,第二天的报纸跟踪报道,电器厂家怀疑有人在搞以次充好的勾当,并要求商场在每次提货前打个电话,以便对发货人验明正身。 
  “现在完了,”我对老流氓说,“就算利益熏心,也没有商场乐意砸牌子。” 
  “没关系,那咱们正好不贱卖了,每次都按市价卖出去,就没人怀疑是假的了。” 
  “你看没看报纸?假如商场给厂家打电话,不就穿梆了?” 
  “想干大事儿,”老流氓说,“就别怕那么多。” 
  当天下午,他又拉着一卡车“松下”电器出去,傍晚回来,拿着比平时厚近一倍的钞票。 
  “看见没有?什么最安全?走钢丝!那帮傻波依一点疑心也没有,不但把咱当“松下”的人而且还想跟咱说日语。“ 
  “他们没打电话核实?” 
  “打!哥们儿让他们随便打,打完电话也挑不出毛病来。你说他们丫的是不是傻波依?” 
  “那是你这次运气好,以后还是留点心吧。” 
  “放心吧,哥哥我是吉人天相。” 
  每次他坐着卡车出去,我都对张彻说:“等着吧,没准他今儿就回不来了,你说丫要是栽进去咱们还探监去么?” 
  “探,干嘛不探?咱们得在牢里把丫弄死,以防他把咱们供出来。” 
  可连续几天,老流氓都安然无恙地带着大捆现金回来,还给我们买了洋酒和“莫斯科餐厅”的俄国菜。就算跨国公司的雇员都是傻子,难道公安机关的眼睛都长到裤裆里了?尽管吃着奶油烤杂拌喝着“芝华士”苏格兰威士忌还分到了大笔赃款,我却感到天理不公了。于是有一天我让卡车司机歇了,主动请缨亲自陪老流氓去送货。   
  16银色羽毛(4)   
  “让你看看,虎口拔牙对哥们儿来说有多轻松。”我开着车,老流氓抽着烟笑道。 
  我们把车开到东城的一家电器商场,那儿规模很大,有两层楼,门前彩旗招展,正在举行促销活动,一个八流草台班子在给民工义务演出。 
  “朋友们,给点人气好不好?”打扮得如同九十年代初期香港演员的主持人声嘶力竭地吼道。 
  “那就给你们丫点儿人——气。”老流氓应声挤出一个响屁。 
  “你丫从来不紧张是么?” 
  “把别人的钱变成自己的钱,这是人类本能我紧张什么啊?” 
  我们开进电器商场后院,我忽然记起:“对了,咱们没穿工作服啊,人家电器公司的都得穿蓝马甲带蓝帽子。” 
  “用不着那玩意儿。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啊?” 
  我把车停在院里,一个穿黑西服胸前别着对讲机的业务经理迎上来,老流氓探出头去说: 
  “松下的松下的。” 
  那人居然客气地和他打招呼,还敬上一颗烟。老流氓向后指着车斗说:“点点吧。” 
  “十台电视俩冰箱二十个cd唱机,一共八万。”片刻之后那人绕回驾驶室旁说。 
  “收你七万五,另外五千是回扣。”老流氓说。 
  “好嘞谢谢您。”业务经理掏出电话说,“不过不好意思,现在要求提货的时候打电话核实,出了那档子事儿以后,上面很紧张。” 
  “随便打,咱们都理解。你要懂日语给松下幸之助本人打都可以。” 
  我屏住呼吸,看那人拨电话。片刻之后电话通了,老流氓把伪造工作证递过去,业务经理说:“松下销售部么?我是城东电器,核实一下刚才送货的人,编号123456789没问题吧?” 
  电话里不知说什么,他随即合上电话,笑容洋溢地说:“没问题没问题,我说您也假不了么。” 
  “不,”老流氓故作严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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