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江南-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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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拐着弯子说我!”她一摔筷子就要离席走。
秦海青连忙站起来将她拉住了:“琉璃子,六槐不是这个意思。”六槐眨巴了几下眼睛:“你是不是喝这绍酒喝过头了?我有这意思吗?”琉璃子只是嘟着嘴站在那儿不动。
秦海青看看这场面,觉得自己该退了。
“好了,六槐、琉璃子,我吃也吃饱了,明天出海还有点事要先准备一下。你们的事儿我管不了,我得先走了。”她笑眯眯地拍了拍琉璃子的肩头,对六槐点点头。
“怎么,被她闹怕了?”六槐有些过意不去,琉璃子狠狠瞪他一眼。
“六槐,你可别再惹她了。”秦海青笑道,一边儿告辞下了楼。
“瞧你,干什么酸溜溜,我又没对你做什么,把客人都闹走了。”六槐嗔道。
“好哇!她是客人,我不是!我去叫她回来好了。”六槐一把没拉住,琉璃子拔腿就追了出去。
“姐姐,等一等。”琉璃子在楼下追上了秦海青。
“还有事吗?”秦海青和颜悦色地问。
“这个。”琉璃子从项上取下一个护身符似的东西交给秦海青,“这是我哥哥给我的,你把它带着出海,它会保你平安的。”
“谢谢。”秦海青接了过来,这是个小小的袋子,上面绣着花纹,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
“把它带上吧。”琉璃子叮嘱道。
秦海青笑笑,带到项上。
“姐姐,我刚才真的不是对你发脾气,是六槐君,他太气人了。”琉璃子支吾着说。
“我明白的,”秦海青宽容地微笑着,“从东瀛到这儿,你一定花了很大力气找他的是不是?别生气了,六槐在窗口那儿看你呢。”
琉璃子回身抬头向楼上看,果然见六槐伸了个脑袋向这边瞧,于是琉璃子向六槐举起拳头挥了挥,做了一个恶狠狠的鬼脸。
六槐没趣地把头缩回了窗内,“真是的,女人啦,真是难缠!”他叹道。这时,他觉得有人在偷看,一回头,见阿五从门口伸进个脑袋来。
“六槐啊?你不是在喝花酒吗?怎么喝得只剩一个人了呢?”阿五皮笑肉不笑地调侃道。
六槐不理他,大口喝了碗绍酒,突然扯着嗓子五音不全地唱了起来:“八月里那个桂花香,啷里咯啷当啷里咯啷……”随即,从楼下的前堂那边传来东家的吼声:“六槐!你在那儿嚎什么嚎!给我闭嘴……”
第三章
秦海青顺着街道慢慢走回县衙去。
这会儿已近中午,街道上早市的热闹已经散去,来往的人群也是少了许多,秦海青慢慢的走,沿途看看两边的摊铺。
路边上有一家衣铺,秦海青见了,便走了进去。这天气渐渐转凉了,也该添些衣物预备着。人在外面跑,不大可能扯块布自个儿做,少不得去买成衣。秦海青在铺子里转了转,见这铺中衣样儿倒也齐整,纱罗绫绢各色衣物看着样式也不错。江南的织造甚是精致,秦海青瞧上件淡紫色的夹衫,左右一试倒也合体,心下十分欢喜,便买了下来。伙计将紫衣包好,秦海青拿了,正待出店,却见一边挂着的一件青色长衫质料甚好,耐不住过去细看。
算算老头儿往曹州那边去了也有半个月,再怎么也该赶来了,他出京亦是很久,衣服也未多带,也该为他添一件秋衣。
秦海青伸手去试那衣料,着手柔软,质地也结实,老头儿穿倒是正好。“伙计,这件……”秦海青开口招呼伙计,话说了一半,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事儿真该干吗?阿缎抱着婉儿微笑的模样忽地在眼前一晃,摸着长衫的手象被针刺了似的弹了一下收了回来。
“小姐,可是要这件吗?”伙计颠颠地跑了过来。
秦海青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也就只那么一小会儿,然后,她甜甜地笑了起来:“是啊,要的。”
她想她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在家靠嫂子,在外靠妹子,反正只是顺便照顾,又有什么不行?
付了钱,秦海青夹了两个衣包,出了铺门继续往前走。
铁匠铺对面的街头,杂耍的班子已经演过了好几场,这会儿正坐街边歇着。秦海青走过他们身边,见那舞“水流星”的妇人正拿一对美目看过来,见她回头,那妇人谦谦一笑。秦海青正看那妇人,突觉有人拉她的衣服,低头一看,见一脏兮兮的小乞丐一只手将只破碗举到眼下,一只手紧紧抓住自己衣角,也不吱声,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自己。秦海青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两个铜钱叮当放入乞儿碗中,那乞儿揖个躬,飞也似的跑了。
“小姐,衣服脏了呢。”那妇人提醒道。
秦海青低头看,见被乞儿抓过的地方一个黑黑的手印儿煞是醒目,不禁笑了起来。“不碍事,洗洗就好。”她笑道。妇人便笑了起来:“小姐好心,好心必有好报的。”秦海青揣摸这话并没有什么深意,随口应了。
看看快到县太爷府上,秦海青忽然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心跳了两跳,加快步子走了过去。在进门的时候,秦海青差点儿和一个正要出门的男子撞上。
秦海青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哎!老头儿,你要上哪儿去呢?”池玉亭看看她,把那两个包接了过来:“上街看看。”“甭去了,我给你买了件秋衣,先试试合身不。”秦海青拉他就往门里走。池玉亭却反手扣住了她的腕,“大小姐的手怎么啦?”他抓过秦海青的手看。
秦海青手背上被琉璃子咬破的地方红了一片,肿得老高。“被咬了,”秦海青抽回手看,“咦?还真的肿起来了?我倒没注意呢。”
池玉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将两个包包夹着,空出手掏出一个小药瓶,抓过秦海青的手将药粉轻轻倒在她的伤处。“大小姐总是不知道保护自己。”他抱怨道,忽然发现身上没有可用来包扎的东西。“用这个。”倒是秦大小姐自己从怀里掏出一块上好绫子做的帕子来,帕子是用白丝线绞的边,上边绣着清爽的白菊。池玉亭接过帕子给秦海青把伤手包上,头也不抬的问道:“大小姐在那儿诡笑什么?”
“得了,别一见面就查家底。”秦大小姐含笑道,“我倒是忘了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崔元那儿的事结了吗?”“结了,刚到这里和县太爷聊了会儿,一出门就遇上大小姐了。”池玉亭包好秦海青的手,抬起头来说道:“大小姐,我们进去说罢。”
二人一路闲聊进了客房,池玉亭将崔元已安心与冯夫人隐居以及冯吉、淮阴居士被杀的事给秦海青细细讲了一遍,秦海青听了,有些黯然:“我那折子还未见回音,这事儿倒自己了结了,只是那冯吉竟死了吗?”池玉亭轻叹道:“冯吉也是欠下人命的凶手,这样也算是各得其所,对他自己也是解脱。”秦海青轻声道:“许年和冯吉是多年的朋友,若是知道,想是会难过一阵。唉……许公公倒是个好人。”
“那末,大小姐又查到了些什么呢?听肖赤雷将军说,大小姐准备明日出海?”池玉亭将话题扯了回来。
“我想我们快追到头了。”秦海青道,“你知道吗?这儿最厉害的海盗是席方南的姨母贾秀姑呢!”
“所以大小姐要出海?”
“从各种迹象来看,席方南已经带着小姣投奔到他的姨母那儿去了。”
“可是,就算大小姐找到了他们,有把握对付海盗吗?”
“没有,”秦海青很随意地笑了起来,“可是,已经追到这儿来了,难道要放弃吗?”
“大小姐,还是考虑一下吧,”池玉亭柔声劝道,“毕竟海上不比陆上,肖将军是去打海盗的,两下少不了交手,若是遇上什么事情,大小姐不会水,只怕是吃亏的多。”
“若不是搭肖将军的船,又有哪个渔人敢去贾秀姑的地盘呢?”秦海青叹道,“说来多得天助,原本官家也一直不知道贾秀姑藏在海中的哪个岛上,几天前贾秀姑手下的两名海盗上岸办货,给人认出抓住,这才得以从他们口中问出情况来。你说这样好的机会,放过岂不可惜?”
“怎么能肯定被抓的海盗讲的是实话?”池玉亭狐疑地问。
“不知道,”秦海青摇摇头,复又吃吃笑了起来,“可是,要是碰不上海盗你不是更放心吗?”
池玉亭脸色阴沉,不说话。
秦海青慢慢收了笑容:“怎么啦?老头儿?”
“大小姐,不去行吗?”池玉亭盯着秦海青的眼睛问,“还是我去吧。”
秦海青望了池玉亭一阵,转过身去摇摇头,“今儿你真怪,通常你是不会阻止我的。”
“我有不妙的预感……”
秦海青的声音变得温柔:“放心吧,老头儿,小姣与我是一起长大的朋友,我去找朋友,会有什么事呢?”
池玉亭知道秦海青一旦打定主意是很难改变的,于是,他放弃了。“好吧,我陪大小姐去,”池玉亭叹了口气,“不过,在海上就别这么任性了。”
秦海青俏皮地翻翻眼睛:“我什么时候任性了?话说回来,你陪我去,难道你会水吗?”
池玉亭笑了起来:“我不会,可是没办法,老爷把大小姐交给我,大小姐要送死,我也只好陪着一起死了。”
“啐!”秦海青笑骂道,“还没出门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她将自己的那个衣包拿起来,向门口走去,“试试那件新衣服罢,别把事情想得太糟了……我是没什么,你还有嫂子和婉儿,我可不想拖累你。”
秦海青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房门。
池玉亭在桌边呆呆地坐了会儿,听见秦海青的脚步渐渐地远了,他将桌上剩下的那个衣包拿过来打开。
池玉亭微微笑了一笑,那笑容是苦涩的。
两只大船在海边泊着,肖将军正指挥着他的兵卒做出海前的最后准备,秦海青与池玉亭也不慌着上船,坐在岸边给脚夫们歇息的竹棚下,和来送行的县太爷聊天。
“这么说,六槐是从东瀛回来的了?”秦海青好奇地问。
“喔?喔!你说六槐呀?”县太爷捋着他最自以为傲的美髯笑了起来,边笑边无可奈何地摇头,“这小子浑得很,在这里闯下大祸逃到东瀛,在那边呆了八年又慌慌张张的逃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又闯了祸。”
“哦?县大人对六槐的事好象知道得很清楚?”
“嗨,上任第一天就被他操着菜刀砍到家里来,说什么也得要弄清楚不是?被砍也得砍个明白。”县太爷叹了口气,“第二天一打听才知道,六槐是咱们这安海县地界上有名的小混混。他家世代名厨,都是本份人,到他爹这一代,盼了多少年才四十得子,生下六槐这个宝贝。仗着一身好手艺,他家日子过得倒也殷实,少不了把六槐宠得跟个什么似的。六槐打小聪明,十六岁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厨子,只是被宠坏了,整日里游手好闲,和地面上的一些混混儿在街上打架闹事。据说六槐的祖上是当年岳飞将军手下的名将,他家除了厨艺出名,耍菜刀砍人的本事也是了得,到了六槐这一代,这耍菜刀的本事被拿来逞强,没多久六槐便成了此地的小霸王,那名声都盖过他当厨子的名声了。不过六槐身上还有点正气,找着打架的多半不是正经人,一般百姓不但不欺负,有时还帮衬着点,所以事情也没闹大过。可有一回,安海县的瞿大户在街上强抢民女,被六槐遇见一顿好揍,还拿菜刀在脸上划了几刀,瞿大户又惊又吓,回去没两天就病死了。闹出了人命,六槐也怕了,索性甩手跑到东瀛去躲着。六槐他爹又是赔钱又是赔礼,只恨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没多久也病死了。反正原本也是瞿大户没理,最后也不是六槐砍的,是自己病死的,加上六槐家也有一些当官的世交,他爹死后,瞿家举家搬迁,这事也就慢慢没人提起。八年后,六槐从东瀛回来,长成了个大小伙子,人也老成了不少,他听说爹给自己气死了,跑到坟上哭了三天三夜,发毒誓再也不惹事生非,这以后果然变了个样,直到看到酒楼的掌柜上吊实在忍不住上我这儿砍人,一直都好好的。”县太爷说到这里,歪着脑袋想了想,补充道:“六槐这小子浑是浑,本质倒还不错。”
“嘿嘿,被他砍到家里来,你怎么不治他的罪呢?”秦海青问道。
“我当然想治他的罪,可谁抓得住他呀!就我手下那帮衙役们?他们谁不知道六槐的厉害!”县太爷直摇头,“六槐当时说了一段话,我听了也就不想治他的罪了。”
“什么话?”
“他说:当官的,别把人朝绝路上逼,狗急了还跳墙呢!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六槐刀下饶过浑蛋吗?你要是好官,我豁出命来帮你忙,你要是坏官,我豁出命来要你的头!”
“这话怎么啦?”
“我当时看见躲在一边的手下就有气,心想要是有个有能耐的帮我,也不至于一上任就被人砍了。六槐说这话就说明有商量的余地,这样的人有本事又重义气,治他的罪不如纳他为自己所用。所以我乖乖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