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王的宠妾:胭脂染帝业-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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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即,我到她的住处去瞧瞧,她不在,我厉声责问:“苍苍究竟在哪里?”
春梅、秋月从未见过我发怒,连忙跪在地上,“奴婢……奴婢不敢说……”
“说!”我喝道,“万事由我担着!”
“苍苍……重伤在身,被送往西北角的西苑……”秋月颤声道。
我立即赶往西北角的西苑,听闻那里是收容身染重病的宫人的地方,由于缺医少药、无人照料,里面的宫人很难活下来,最多苟延残喘一个月。因此,西苑也叫做:死人苑。
一进西苑,我就闻到古怪的酸臭味、腐烂味,差点儿被闷死。
春梅、秋月自告奋勇,让我在门口等,她们去找苍苍,把她带出来。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她们架着一个奄奄一息、骨瘦如柴的女子出来,我的心隐隐作痛。
苍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春梅、秋月让她靠坐在墙上,我连忙脱下大氅,盖在她身上。苍苍半眯着眼,面色发青,瘦得皮包骨头,我不明白,健康青春的苍苍,短短几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贵人别担心,西苑都是身患重病的宫人,无宫人照料,无膳食充饥,无棉被御寒,苍苍变成这样,是预料之中。”秋月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怒问。
春梅、秋月低下头,不敢回声。
苍苍费力地摆手,意思是要我不要责备她们。我握着她冷凉的手,问:“苍苍,告诉我,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是谁?”
她轻轻摇头,微微张口,发出咿咿呀呀的浑浊声。
我震惊地看见,她的舌头没了,口中血肉模糊,可怕得紧。
在这汉国皇宫,还有谁会对一个身怀武艺的宫人下毒手?还有谁会这么残暴?
只有他!
可是,为什么?
苍苍看明白了我怨恨的神色,对我摆手,要我不要怪任何人。
虽然我和苍苍的感情不深,但她毕竟服侍我那么久,救过我一命,又因为我才变成这样。这一刻,我无法不恼、不恨,我道:“苍苍,我不会让你白受罪。”
她泪落如雨,拼命地摇头。
春梅也哭道:“苍苍这是回光返照,她不想贵人为了她与陛下发生争执。”
“住口!”
“贵人,苍苍的确是这个意思啊。”秋月哀叹道,“贵人不知,苍苍无视旨意,意图与中山王联络,告知贵人在宫中发生的事……苍苍犯了死罪,怨不得陛下这么做。”
“苍苍,为什么这么傻?”
其实,我隐隐地猜到她获罪的来龙去脉,却不愿面对,不愿相信。我早已警告过她,她依然冒死行事,终究赔上一条小命。
苍苍咿伊呀呀地说着,我知道,她要我好好活下去,要我珍重。慢慢的,她的眼眸阖上,再也不会睁开,面容回归了平静。
——
曾经想过去质问刘聪,问他为什么这么残忍,我终究没有去。无须他亲口告诉我,我也猜到,他对苍苍下重手,一来是杀鸡儆猴,警告其他宫人;二来,他原本就是这么残暴的人。
这种丧心病狂的人,无须再浪费唇舌。
他遵守承诺,只是来听雪轩看我,并不强迫我。想了想,我猜,也许他想以缓兵之计拖延,让我对他改观;只要我还在宫里,他就有法子讨我欢心,让我慢慢放松戒备之心,让我渐渐地接受他。
这是痴心妄想!
我吩咐春梅、秋月将苍苍好好安葬,两日后的夜里,刘聪突然来听雪轩,脸孔绷得紧紧的,眉宇间凝出几道深痕。
宫人退出寝殿,他的嗓音低得不能再低,“容儿,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陛下应该问,我是不是有事问陛下。”我的声音冷得不能再冷。
“你问便是。”他缓缓上前。
“人在做,天在看,陛下想要我问什么?”
“你有什么事不明白,就问吧。”
“或许,是陛下想对我解释什么吧。”
刘聪温和的目光凝落在我脸上,道:“我想要你知道,苍苍之死,只能怨怪她自己,不能怨我。她无视我的禁令,犯了死罪,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冷冷一笑,“不如一刀杀了她,痛快点。”
他沉沉道:“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我警告过她,她非但不收敛,反而企图联络五弟,我只能命人割了她的舌头,将她扔在西苑,杀鸡儆猴!”
我拿腔拿调地说道:“陛下英明。”
他听出我语声中的讥讽,“容儿,我这么做,只是不想五弟担心你。你也知道,他出征在外,与晋军作战,不能有丝毫分心,你也不愿他为了你而遭遇不测,是不是?”
“陛下圣明。”我漠然道,“陛下体恤手足之情,堪称国人表率。”
“容儿……”他眉头一紧,“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不堪?”
“我只是觉得,在帝王家、在拥有生杀大权的上位者眼中,下人命如草芥。”我冷淡道。
刘聪试图说服我:“苍苍服侍你多年,又曾经救过你,你怜惜她,我理解。但是,她行事大胆……”
我福身一礼,“我乏了,还请陛下早些回去歇着吧。”
他还想再说,我毅然转身,给他一个冰冷的背。
须臾,他离去的脚步声终究响起。
再说下去,只是浪费唇舌罢了。
——
二月,春寒料峭,花苑的树木抽出新芽,绿意盎然,皇宫仿佛焕然一新,处处春情萌发。
帝太后和刘聪都遣人送来春季的衣袍和衫裙,一日,春光明媚,春风翦翦,春梅说花苑里的桃花和杏花都开了,帝太后正在风亭赏花,派人来邀我去瞧瞧。
深宫寂寥,去走走也不错,我披上厚一点的披风,前往花苑。
春风沁凉,吹在脸上像是刀锋轻轻地刮着脸皮。一进花苑,便有暗香袅袅地袭来,环萦在袖。那轻薄如绡的桃花、杏花点缀在枝桠上,绵延成一片轻盈若飞的粉红云朵,为这尚嫌单调的皇宫增添一抹亮色与娇媚。
帝太后派来的宫人引我来到风亭,我福身行礼,也向皇后呼延依兰点点头。帝太后让我坐下来,问我近来可有不适,我答说很好,请她不必记挂。
自从进宫,我就住在刘聪的寝殿,之后搬到听雪轩,呼延依兰从未来看过我,我也未曾去皇后殿请安问礼。因此,这是我们初次相见。
“贵人身子弱,外头风大,应该多穿点。”呼延依兰笑道,侧首吩咐宫女回去取一件披风来。
“皇后关怀,嫔妾心领了。嫔妾真的不冷,因此还是不要麻烦皇后了。”我连忙道。
“假若觉得冷,就回去歇着吧。”帝太后慈和道。
“母后说的是。”呼延依兰柔和道,“贵人,这是宫人从外头购来的新鲜瓜果,尤其是这种小小的、红红的果子,叫做‘珍珠红’,香甜可口,贵人尝尝吧。”
“这‘珍珠红’赤如血、形如珠,的确诱人。”帝太后笑眯眯道。
呼延依兰捏起一颗珍珠红递给帝太后,接着又捏起一颗递给我,我接过来,看着帝太后咬了一口,道谢后就吃了。
珍珠红的确好吃,清脆,香甜,爽口。
我看见,呼延依兰也在吃,只是她吃的那颗和帝太后的那颗一样,有蒂,而我这颗是无蒂的。
这个偶然的发现,我没往心里去,可是,片刻后,咽喉似有大火灼烧,又辣又疼,五脏六腑仿佛被一柄匕首搅着,越来越痛。我捂着心口,额头冒汗……
风亭一片惊乱,蒹葭扶着我,帝太后惊惶地派人去传太医、禀报刘聪,呼延依兰也焦急万分,安慰我太医很快就到了。
依这情形来看,我中毒了,难道和那珍珠红有关?
我想从皇后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然而,她担忧、关切的神情无懈可击,瞧不出任何破绽。
“容儿,你觉得怎样?”帝太后忧心地问。
我正要开口,却有鲜血呕出,滴落衣襟,鲜艳触目。
刘聪匆匆赶来,惊惧地推开宫人,握住我的手,“容儿,你怎么样?太医呢?太医……”
呼延依兰回道:“已经派人去传了,应该快到了。”
“好好的,容儿怎么会中毒?”他横扫一眼,扫过帝太后、呼延依兰,目光如 冰如 火,如刀如剑。
“容儿就吃了珍珠红,哀家和皇后都吃了……这事着实奇怪……”帝太后寻思道。
“假若珍珠红有毒,那臣妾和母后应该也中毒才是。”呼延依兰所说的不无道理。
我拽住他的手,吃力道:“陛下,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
刘聪的脸孔布满了慌乱与着急,“一定没事的……容儿,你撑着点,太医马上就来了……”
我又吐出一口鲜血,腹中翻江倒海,剧痛就像一浪浪的大潮冲击着我,痛得难以喘息。
太医终于来了,诚惶诚恐地诊视我。
刘聪下了一道残酷的旨意,“救不了贵人,你全家老少为贵人陪葬!”
然而,如果上苍想收了我,我岂能活过今晚?
太医道,我身中剧毒,无力回天。
“朕命你救贵人!救人啊……”刘聪厉声一吼,犹如猛虎悲啸,震慑天地,突然,他从侍卫的腰间抽出佩刀,刀尖怒指太医的咽喉,“救不活贵人,朕诛你三族!”
“聪儿,住手!”帝太后劝道,想移开他持刀的手臂,却移不开。
“陛下,微臣医术低劣,不擅解毒啊……”太医惨烈地哭道。
“陛下息怒……”我费力地劝,“或许,这就是我的命……”
刘聪一双血眸怒睁着,刀光一闪,太医的咽喉多了一道伤口。不一会儿,他倒地身亡。
接着,刘聪派人去传所有太医来,红如血的眼中布满了悲痛,“容儿,再撑一会儿,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我抚着他的脸颊,低声道:“母亲在等我,陛下让我去找母亲,好不好?”
他吻触我的掌心,血眸泛着晶莹的泪光。忽然,他横眉怒目地瞪向珍珠红,捏起两颗,一颗无蒂,一颗有蒂,递在呼延依兰面前,“这是谁准备的?”
“宫人从外头购来的,臣妾准备的。”呼延依兰被他嗜血、狠戾的眼神吓到了,慌乱道,“陛下以为臣妾毒死贵人?”
“要朕相信你,就吃了这两颗珍珠红。”他恨不得将两颗红艳艳的果子塞进她的嘴。
“聪儿,皇后怎么会毒害容儿?”帝太后惊道,“此事还需彻查。”
刘聪仿若没有听见母后的话,步步紧逼,呼延依兰步步后退,花容失色,满目惧意,“不是臣妾……臣妾是冤枉的……”
他森寒道:“不从实招来,你呼延氏一族,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我叫道:“陛下……”
呼延依兰面色剧变,惨白如雪,须臾,她定了定神,“是!是臣妾在珍珠红里下毒,毒死这个迷惑君王的妖妃!”
“终于认罪了!”刘聪切齿道,“贱人!”
“不,不是她……是我自己……”我立即喊道。
然而,与此同时,他扬臂,银白的刀光闪耀风亭,热血四溅。
那锋利的刀尖,刺入呼延依兰的血肉之躯。
那双眸子睁得圆圆的,仿佛不相信她的夫君会手刃自己。慢慢的,她倒在地上,血流一地。
帝太后被这血腥的一幕震骇得昏厥,被宫人抬回寝殿。
我愣愣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子,不禁悲从中来。无论是不是她下毒害死我,被夫君亲手杀死,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承受吧。刘聪杀死发妻,终究太过残暴、无情,虽然他是为了我。
染血的刀掉在地上,他抱着我,抚着我的脸,哀痛地哭,“容儿,我不能没有你……你不在了,我怎么办……容儿,不要死,好不好……不要死……”
“陛下知道吗?在这里……在陛下身边,我生不如死……”剧烈的痛折磨着我的神智,“假若陛下真心爱我……就放我走……好不好……”
“不,我不让你走……不许离开我……听见没有……”
“我看见母亲了……她在那里等我……在母亲身边,我会变成一个快乐的小姑母亲……”
“容儿……容儿……容儿……”
被黑暗完全淹没的最后一刹那,我看见,前面站着一个衣袂飘举的男子,刘乂。
尔后,刘聪撕心裂肺的叫声渐渐地远去。
——
没料到,这一生会有第二次假死。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刘曜了,以为这一次真的离开了人世,没想到,那珍珠红里的剧毒是假死药。
刘乂从棺木中抬出我,带我出宫,然后救醒我。他说,这是他和呼延依兰的合谋,救我出宫。而呼延依兰之所以答应帮他,是因为,只要我不在宫里,她的中宫地位就不会受到威胁。
却没想到,她帮我出宫,却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被夫君一刀刺死。
可悲可叹,可怜可哀。
刘乂说,那无蒂的珍珠红有假死药,以金针将假死药送入果内,而有蒂的就没有假死药。
如此伎俩,堪称绝妙。
我“死”后,刘聪太过悲痛,忧殇攻心,旧疾复发,时感晕眩,卧病在床。因此,刘乂才能轻易地救我出宫,直至贵人杨氏落葬,刘聪仍然卧床养病。
“乂儿,我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母亲不必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