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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冷王的宠妾:胭脂染帝业-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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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害死他的……是我……

我走回寝殿,热泪轰然掉落……心痛如割,好像有人握着匕首,刺入我的心口,一次又一次地拔出、刺下去……四肢百骸都痛,全身剧痛,好像有人抱起我,可是,天那么黑,地不停地旋转……

********

醒来时,殿中昏暗,正是深夜的时辰。

头疼欲裂,眼睛刺痛,我喊碧浅,原来她就在床前,欣喜道:“皇后,哪里不适?”

“怎么不掌灯?”

“皇后……”

“怎么了?”我觉得奇怪,为什么眼前这么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皇后看不见奴婢吗?”碧浅颤声道,语声里饱含惊惶。

我隐隐觉得,眼疾又患了,因为司马颖的死,太过悲痛。

太医来诊治,暴盲症复发,我必须清心敞怀、静心休养,不要胡思乱想,眼疾才能复原,否则,长此下去,眼睛从此失明了。

碧浅劝我不要难过,孙皓也说,他派人再去邺城打听,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消息。

司马衷来看我,问我怎么会得眼疾,嘱咐太医好好诊治我。

“容姐姐,朕派人去民间找医术高明的大夫为你诊治,这什么暴盲症一定会好的。”

“容姐姐不要灰心嘛,朕一定治好你的眼疾。”

“容姐姐……”

碧浅知道我心中郁悒,悲痛无以派遣,他这么吵闹,我更心烦,她连忙道:“陛下,皇后累了,让皇后歇歇吧。”

司马衷“哦”了一声,“容姐姐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啊,对了,容姐姐想要什么,告诉朕,朕都赐给你。不如明日朕和容姐姐去华林园散散心吧……”

他喋喋不休的声音慢慢消失,想必是碧浅拉着他出去了。

司马颖是被我害死的,我怎能释怀?我怎能不痛?

范阳王死了,他就没有任何侥幸活下来,我早该去邺城找他,即使是见他最后一面也好。

我怎么那么笨、那么蠢?我为什么那么优柔寡断?

碧浅回来了,惊道:“皇后怎么又哭了?太医说你不能流泪,否则就……”她语重心长地劝道,“皇后,死者已矣,节哀顺变吧。假若王爷知道,也不希望你哭瞎了双眼呀。”

泪水簌簌而落,止也止不住。

“奴婢知道,皇后无法不心痛,可是,王爷在邺城遇难……并不能当真,也许是误传的。可能是王爷逃走了,故意让人散播出自己已死的消息,是不是?”她耐心地宽慰,“王爷聪明绝顶,怎么会轻易地就死了呢?”

“是这样的吗?”

“当然是了,王爷是做大事的人,就算被人囚着,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她越说越兴奋,“再说,王爷经营邺城多年,邺城还有不少王爷的旧部,那些将士一定有忠心于王爷的人,王爷被囚着,他们肯定会设法救出王爷。”

对啊,为什么我没想到这一点?

司马颖在邺城素有声望,不少旧部还滞留在邺城,他们不会不救他的吧。

无论怎么样,我不能轻易地相信他死了,也许他还活着。

可是,我也不能去找他,一来如果我无故失踪,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追捕;二来,司马颖的行踪不能泄露,我去找他,他的行踪就会暴露;三来,我去找他,刘聪和刘曜不会善罢甘休。

我必须保护好双眼,往后才能走出宫城、离开洛阳。

可是,不是想康复就能马上康复的。

几日后,病情稍微好转,眼前不再是漆黑一团,而是灰濛濛的,偶尔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这日,我的眼疾有所好转,基本能看见眼前的人,只是还有点儿模糊。表哥突然对我说,司马衷龙体似有不适,传召了太医诊治。

这些日子,我脑子里都是司马颖,根本想不到司马衷,也没去看过他,倒是他偶尔会来昭阳殿看看我。

我应该去看看他,毕竟这些年他吃了不少苦,身子每况愈下。

*****************

午后,来到显阳殿,宫人却说司马衷半个时辰出去了,说是想去华林园散散心。

虽然寒风凛凛,今日的日光却很好,照在身上似有一股暖意与香味。

靠近瑶华宫,我听到了那熟悉的歌喉与苍凉的音律。从那似断未断、气若游丝的歌声,我听得出来,扬声而唱的青衣中气不足,好像有病在身,而那唱音比以往更凄凉、悲伤。

他怎么了?

我连忙奔上二楼,看见一个公子站在窗前,俯瞰整个园子。

他背对着我,衣袂飘举,好像一阵强风就能把他卷走,羽化仙去。

虽然有点模糊,但我认出来了,那公子就是青衣。

“公子。”我朝他走去,隐隐觉得不祥。

“你来了。”他没有回身,声音轻淡得虚无缥缈。

“公子是否有什么变故?为什么公子唱得这么悲伤?”

“活在尘世间,总有一丝留恋与不舍。”青衣缓缓转身,青铜面具衬得他的脸更加苍白无血。

心中有些疑惑与猜测,可是我不敢相信。

他朝我一笑,极轻极淡的笑,仿佛未来没有笑过,“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唱《越人歌》给你听。”

我预感不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公子要离开洛阳吗?”

他不答,轻柔地笑,“我为你再唱一次吧。”

“好,不过我想公子以真面目最后一次唱给我听。”

“姑娘只需记住我的歌声就好。”

“公子不愿,我也不强人所难。如此,我先告辞了。”

我佯装离去,却听见身后忽然传来怪异的声音,我立即回身看去,青衣瘫坐在地,衣襟上染了血迹。我大吃一惊,奔过去,“公子,你怎么了?”

青衣喘着气道:“没什么,你不必担心。”他从衣袍内掏出一样东西,“你看看。”

我接过来,一方浅绿丝绢包着半枚青碧玉玦。我心神大震,这半枚玉玦和娘留给我的那半枚一模一样,玉质晶莹剔透,是于阗玉所雕,刻有一小朵梨花。

这半枚玉玦,和娘留给我的那半枚玉玦,合起来应该就是一只完整的玉玦。

即使娘没有说,我也知道,那半枚玉玦是她心爱的男子留给她的唯一信物。因为,娘总是看着半枚玉玦发愣,看着看着就泪流满面。我知道,娘是睹物思人。

后来,娘去世了,只留下半枚玉玦给我,这是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信物,我一直珍藏着。

这个世间,拥有另一半玉玦的人,便是娘痴心一生的男子。

“这半枚玉玦是先帝遗物。”青衣缓缓道,“你也有半枚玉玦,我曾经看见过一次……其实,我老早就想把这半枚玉玦交给你,可惜……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

先帝?

听到这两个字,我脑子里一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听错了吗?

的确是先帝,娘痴爱一生、至死不渝的男子是先帝,是司马衷、司马颖的父皇,司马炎。

可是,娘为什么不嫁给司马炎?为什么不入后宫?先帝取代曹魏,创建大晋王朝,是文韬武略的帝王,娘为什么不愿嫁给他?

而青衣为什么会有这半枚玉玦?他是什么人?

我盯着青衣,“公子时常唱《越人歌》,与先帝有关?”

“先帝在世的最后几年,常常命宫人弹秦琵琶,他唱歌,我听得多了,也跟着唱。”青衣目光平和,想必是想起了以往美好的时光,“后来,每每想起先帝,我就唱这支曲子。”

“你可知道,先帝为什么喜欢唱《越人歌》?”

“先帝驾崩前的最后几日,我陪着先帝,先帝说起了一个出身清贵高门的姑娘。”他含笑道,“有一日,先帝去城郊散心,和那姑娘偶然邂逅,一见钟情。不几日,先帝带姑娘来华林园游览,姑娘也就猜到了先帝的身份。虽然他们相差二十岁,但是他们都喜欢《越人歌》,姑娘弹奏秦琵琶,先帝就扬声而唱,琴瑟和鸣。先帝想把她纳入后宫,但是她婉言谢绝了,因为她深知一如宫门深似海,也不喜欢争宠,更不愿他们的情意因为宫闱争斗而变得面目全非。先帝怜惜她,也感念于她的心意,就没有勉强她。”

“先帝与这位姑娘没有终成眷属,这才念念不忘,驾崩前还惦记着她。”我总算明白了,娘心爱的男子是文武双全的九五之尊,别的男子自然无法入她的心,“也因为如此,先帝一直喜欢秦琵琶,喜欢唱《越人歌》。”

司马颖会弹奏秦琵琶,弹奏《越人歌》,技艺精湛,只怕也与先帝有关。

一切都明白了,只是,娘,为了一辈子不争宠,为了情意不会变得不堪,你宁愿另嫁他人,自苦一生,英年早逝,这又是何苦呢?

突然,一个人奔来,惊诧地看我一眼,接着扶着青衣,忧心道:“回去吧,您身子抱恙,要赶紧回去啊。”

这人是司马衷的贴身内侍小山,我的猜测没有错,青衣的真正身份是……

青衣低弱道:“我没事……”

小山焦急道:“您都吐血了,怎么会没事?”

“小山,摘下他的面具。”我命令道。

“这……”小山为难道。

“我是皇后,你敢不从?”

小山犹豫片刻,终究摘下青衣脸上的青铜面具。青衣想阻止,可是力有不及,阻止不了。

摘下青铜面具,那张熟悉的脸慢慢显现在我眼前。

以前,这张脸总是表现出一副呆傻、无辜的神情,可是此时此刻,这张清瘦的脸平静得仿如秋水长天,我想起他在金墉城花廊唱歌的清绝身影,想起他那些看透世事的言辞,想起他遗世独立的神采。

青衣,就是司马衷。

“对不起,朕欺骗了你。”司马衷苦涩地笑,“你是不是恨朕?”

我无言以对,原来,他不傻,清醒得仿若世外高人,看透了一切。

他知道我喜欢司马颖,几次想离开洛阳、随司马颖离去,他从未阻拦,甚至鼓励我离开,追求自己的幸福。

他以自己微薄的力量保护我,从来没有强迫过我,点点滴滴,哽咽在心头。

他以另一个人的面目与我成为知交,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给我指明迷津。

我不明白的是,他不呆、不傻,为什么要装成一个让世人鄙夷、让万民失望的傻子?

司马衷凄涩地笑,“你一定在想,朕不傻,为什么要装傻?”

我颔首,他缓缓道来:“朕自幼呆傻、懦弱,与十岁孩童一样,总也长不大。朕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听从母后的话让朕即位,也许是看在朕的儿子聪颖有加吧。后来,赵王兵变谋逆,先皇后被废黜,那夜,不知道怎么回事,朕突然就清醒了,好像一夜之间从十岁孩童长大**。朕在宫中游荡了一夜,看清楚了很多事,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既然陛下不傻,为什么继续装傻?”我诧异不已,他的人生竟然这么传奇,一夜之间突然不傻了。

“大晋兵马都掌控在宗室藩王手中,虽然禁军是国朝最精锐的兵马,但是精兵不多,一旦几个藩王联合起来,洛阳禁军无法抵挡。”

“陛下可以联络几个兄弟勤王,比如成都王、长沙王,那时只要陛下发出诏令,他们会进京勤王。”

“之前朕呆傻无能,先皇后挑起诸王内乱,假若朕暗中调遣成都王、长沙王进京勤王,天下就会大乱,兵连祸结,生灵涂炭。”他摇头失笑,“朕当时想,只要朕继续傻下去,洛阳就不会发生兵祸,这个天下也不会兴兵大乱。只要百姓不受苦,宗室诸王怎么闹都不要紧。朕没想到,当时的一念之差,造成以后数年的内斗、战乱。”

我明白了,司马衷只想洛阳和天下臣民安居乐业,免受战争之苦,这才没有调军勤王。

假若他突然变得聪慧了,就会招至杀祸;再者,晋室元气大伤,江河日下,已经到了日暮穷途的境地,就算他变得睿智,手中没有兵马,也无法扭转大厦将倾的命运。

因此,他就继续当一个傻皇帝,以至于局势越来越不可收拾,他更加无力挽救。

我在想,就算他不傻了、聪慧了,也无法与诸王相比,因为,那些王爷野心勃勃、智谋高超,阴谋诡计一出接着一出,司马衷怎能比得上?

忽然,司马衷吐出一口带点乌色血,小山惨声唤道:“陛下……”

“陛下,怎么了?”我焦急地问,“小山,陛下到底怎么了?”

“陛下……陛下龙体抱恙……太医说,陛下中毒了……”小山哭得凄惨。

“怎么会中毒?是谁下的毒?”我震惊,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今洛阳形势已稳,大局已定,东海王司马越独揽朝政,想司马衷死的,不是他还有谁?

傻皇帝死了,司马越就可以再扶持一个傀儡皇帝,取得更多的官爵与权势。

司马衷握起我的手,嗓音饱含歉疚,“不要胡思乱想,容儿,朕只恨这一生无力保护你。”

我问:“是不是东海王?陛下,告诉臣妾,是不是东海王?”

“太医不肯说实话,奴才求太医,太医才说的。”小山一边抹泪一边哭道,“太医受人指使,在陛下的膳食中下毒药,虽然每日只是一点点,但日积月累,体内积累的毒素多了,陛下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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