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第2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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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节被戳中痛处,笑容微凝,旋又恢复先前的清冷自持,微笑道:典卫大人客气。一对一交手,妾身并无胜过大人的把握。典卫大人武功进步之速,实令人匪夷所思。
耿照也不欲逼人太甚,正色道:帝门在宗主的领导下休养生息,不生动乱,我所乐见,相信符姑娘也不愿五帝窟自毁基业,没在岳宸风手底下消亡,反坏在自家人的内斗之中。
从内袋取出将军府的金字牌,搁上扶几:镇东将军授我权柄,还在岳宸风之上,可任意调动铁骑三千,毋须请示,希望我能取代岳宸风在幕府中的地位。为此之故,我需要宗主的协助。
漱玉节眯起一双姣美明眸,猫儿似的抿嘴微笑。自交谈以来,这是她初次露出感兴趣的模样,甚至忘了要稍加掩饰。或许易地而处,当她手握三千精骑、可任意驱驰不须请示时,她会选择直接踏平五帝窟以解除威胁,而非前来寻求合作。
少年的提议未免也太有趣了。
我希望借宗主麾下的潜行都为我耳目,探听越浦各方的消息,就与从前为岳宸风所做一样。当然,她们仍归宗主调度指挥,向我汇报之事,自也须向宗主报告,只是在三乘论法结束前,暂时协助我而已。
漱玉节低垂眼帘,抚案笑道:这对大人有何好处?对妾身又有什么好处?
耿照道:这能使我成为岳宸风。我若能取岳贼而代之,则宗主须用我时,如得岳宸风之臂助。若我坐不了这个位子,镇东将军另找高明,此人至好不过与宗主毫无瓜葛,若不幸又来一岳宸风,宗主有甚好处?还不如我来。
漱玉节凝思片刻,点头道:典卫大人所说也有道理。可惜妾身离开黑岛之时,随身只带了二十余名潜行都卫,昨日不幸折去数人,人手益发不足,恐有负大人之托付。——还有你无端端牺牲、弃如敝屣的阿纨姑娘。这般用人,再多也不够!耿照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未说出,只摇了摇头。
宗主行事谨慎,与岳宸风周旋了如许时日,又发现化骟珠的下落,岂能因人手不足,失之交臂?我料宗主必已传讯黑岛,悄悄将潜行都的精锐召集过来,以应其后变化。
漱玉节噗哧笑了起来,拍手道:典卫大人好精细!须瞒你不过。也罢,我手下两百名潜行都精锐,近日陆续抵达,还想该如何潜入越浦打探消息,若与典卫大人合作,这一节便再容易不过。
耿照经慕容柔指点,才知自己与岳宸风之间,最大的差别并非武功高低。岳宸风武功盖世,单打独斗,世间少有能人敌,又何须汲汲营营,谋夺虎王祠、五绝庄,乃至五帝窟的基业?盖因浪迹江湖四处闯荡,一人一身足矣,若想要成事,却不是单抢匹马能做得到。
试举情报一例:掌握消息不仅要人手,还不能是毫无经验的生手,要培养一支可靠的情报班底,须耗费多少银两心血,以岳宸风之能,也无法凭空生出,于是将黑岛代代相传的潜行都占为己有,掌握各方动态,才能胜任镇东将军的武僚首席。
要取岳宸风而代之,这便是第—步——拥有能遍照越浦、甚至洞悉天下四方的灵敏耳目。
漱玉节答应得爽快,耿照料她必有后着。两人击掌为誓,又商议了联系指挥等细节,果然漱玉节嫣然一笑,纤指细抚几面,垂眸道:典卫大人不比岳贼,在那个平安取出之前,也算自家人了。妾身想给大人安排一位贴身保镖,一方面回护那物事周全,一方面也可做为傅递消息的枢纽。
不用了,我会另在城内安排一处基地,供潜行都诸位姊姊落脚,亦可充当指挥联络之处。
漱玉节笑道:妾身明白典卫大人心中顾虑。
自怀里取出一卷帛书,细娟兀自留着贴肉的温香,令耿照不由自主想起她那条冶艳的枣金红肚兜。他强抑心猿意马,接过展读,赫见帛上以娟秀的字迹写着两行地址,竟是斋花小院!
他猛然抬头,正迎着素衣丽人的清雅恬笑,沉声道:宗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妾身的诚意。
漱玉节敛起笑容,正色道:我也算看着锦儿长大了,心疼她这些年吃的苦,对她以及游尸门,我无一丝恶意,安排人手在你身边,除了方便你指挥潜行都,更为保障我帝门存续。
耿照见她说得郑重,闭口不语,只是浓眉紧蹙,神色依旧沉凝。典卫大人自以为天下无敌么?
我从未如此想过。
抑或大人常居安乐,平日绝不涉险?
要找处境比我危险的,恐怕也不多。
耿照苦笑。漱玉节含笑抬眸,眼中却无——丝笑意。倘若典卫大人不幸身故,那物事须得如何?
耿照一时接不上话,沉默以对。
我做这样的安排,是为了在危急时,有人会不计代价、不顾生死地保护你,甚至以身相代,万一典卫大人不幸身亡,也有人会毫不犹豫地剖腹取出那物事。
此非为了大人,而是为我五帝窟数百年的基业。
耿照想了又想,的确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在此事之上让步已多,自己若有不测,宝宝锦儿可会果断地划开他的腹腔,哪怕只有十不存一的机会,也要保住帝门纯血的来源?答案恐怕并不乐观。他并没有考虑太久。宗主所言成理,我没话说。
多谢典卫大人成全。
漱玉节笑了,杏眼眯得活像头叼鱼的猫。耿照又在她眸里望见那既危险又顽皮的狡狯光芒。妾身安排的这人,一定让大人满意。
起身轻拉屏风畔的红丝线,一阵清脆悬铃迤逦而出,要不多时,猫儿似的娇健步子无声无息停在门外,若非身怀碧火功,耿照几难辨得。漱玉节轻轻击掌。进来罢,弦子。
第七八折为谁减枝,刹那空华
咿呀一声,苗条的身影推门而入,瓜子脸上仍是淡漠一片,丝毫不见起伏。
漱玉节笑得不怀好意,仿佛恶作剧得逞,料定他决计不会拒绝弦子。
枣花小院已被潜行都探悉,漱玉节向他出示帛书,除了表示对符赤锦及三尸无有恶意,背后更隐含着威胁之意:一旦耿照拒绝提议,双方合作生变,漱玉节会对枣花小院采取什么行动,绝非人在山上的耿照所能阻止。
漱玉节的手法令他心生恶感,那样不加掩饰的得意也是。但眼下却非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耿照强抑不满,冲弦子点了点头:弦子姑娘好。
弦子静静垂首侍立,也不答话,宛若骨瓷人偶。
漱玉节收起少女般的俏皮得色,优雅地做了个手势。
弦子从怀里取出一只厚厚锦封,双手捧到耿照面前。
锦封里贮有一纸朱印文书,似是房产地契一类。
这是……
一点小小的赔礼,请典卫大人笑纳。
漱玉节正色道:大人也许觉得,我以符家妹子的安危相胁,是很卑鄙的行径,这点妾身无话可说。那物事之紧要,已毋须妾身赘言,只要能保得此物,个人的声名荣辱何足道哉?再卑鄙、再下流之事,妾身也做得出来。冒犯之处,请大人莫与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
耿照听她口气放软软,想漱玉节堂堂七玄一尊,若非为了宗脉延缤,何须如此周折?满腔不忿顿时散去大半,再难铁青着脸,只得苦笑。
漱玉节又道:这张房契,乃是越浦城南一处物业,距离驿馆说近不近,施展轻功来去不过盏茶工夫,正合大人使用。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送给典卫大人,兼做妾身么下这一帮丫头的落脚之地。
耿照本想推辞,转念想:枣花小院既不能待了,换个大一点的地方也好。明着在我眼皮子底下,伸手可及,出了事也好照应。
将房契收入怀里,拱手称谢。
他先前来时并未见到阿傻,说是伊大夫正替他治疗双手,谁也不见。连日来甚是挂念,便又问起。
漱玉节笑道:大人自己看罢。妾身纵千言万语,也说不尽伊大夫鼓术之神奇。不过伊大夫性格古怪,我先与他打声招呼,大人在此稍坐,妾身得伊大夫首肯之后,便唤人来请。
耿照一听阿傻双手治好了,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片刻忽想起一事,又道:宗主如不介意,在下想探望一下阿纨姑娘。
喔?
漱玉节停步回头,莹似白玉观音的美丽脸庞依稀透着晨光,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典卫大人可真是多情哪!也罢,总比薄幸得好。
耿照窘得面红耳赤,干咳几声,结巴道:我……不是……这个……阿纨姑娘总是为了我……不!这个……在下是说……
漱玉节噗哧!
抿嘴一笑,足绕香风,提裙漫出厅去。回见弦子跟来,轻挥柔荑:不必啦,从今而后,你只跟典卫大人,直到任务结束,一步也不许离开。明白么?
弦子低声应道:明白。
花厅里只剩两人,弦子垂首怔立,始终不发一语。耿照不免尴尬,抓了抓头,赧然道:没想到宗主竟派你来。要你别跟着我,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好,想上哪儿玩就上哪儿玩,时候到了,咱们再串一串回报宗主……你恐怕不会答应吧?
弦子眉头一蹙,歪着千娇百媚的小脑袋。
为什么要这样?
耿照笑道:跟着我,你会很无聊的。况且,我不能跟别人解释你的身份来历,这样也很麻烦。
弦子似是听懂了,倒显得一派宁定,胸有成竹道:你要的话,我不会让人看见。
耿照哑然失笑,忽听窗棂外轻敲两下,绮鸳推开镂窗,探进大半个身子。
你答应我的事,还算不算数?
耿照点头。
自然算数。
那好。
她四下眺望,低声道:跟我来。快点!
见耿照微露迟疑,顿戚不耐: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动作快些,才能赶在宗主前头回来。
耿照想想也是,漱玉节并未正面回应他探望阿纨的请求,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再无犹豫,起身越窗而出。
弦子也一闪身跟了出来,绮鸳回头低喝:别来!你守院门,若有动静,先来通知我们。
弦子全不理会,迳跟在耿照身后,面上冷冰冰的没甚表情。绮鸳一跺脚,暗骂道:怪胎!
迳自领头,左弯右拐,奔入花厅左近的一座别院。
耿照正伤脑筋要跟阿纨说什么,谁知推开房门,雅致的小厢房里却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床上薄被掀开,垫褥犹温,依稀留着两瓣浑圆多肉的臀印,显是刚离开不久。房内摆设齐整,别说打斗,连一丝仓促的痕迹也无。
绮鸳越想越不对,旋风般窜出门去,啪!
推开邻厢房门,探头一看,忍不住咒骂:奇怪!人怎么都不见了?
身子微仰,往屋外的长廊尽头叫道:阿缇、阿缇!
一名身穿丹红纱衣的少女出声相应,捧着清水瓷盆转出廊角,碎步而来。
绮鸳微愠道:我让你多照看着,才没排你的任务,你跑哪去了?
那名唤阿缇的少女跑得气喘吁吁,咬唇道:给大人换水呀!也才离开了会儿不是?
见得绮鸳身后的耿、弦二人,圆睁杏眼:这么热闹丨出……出了什么事儿?
阿纨不见了。你离开的时候她还在么?
阿缇没好气地乜她一眼,迳端水盆进房,笑道:差点儿给你吓死。她好手好脚的,上哪儿不行?穷紧张!没准儿是出去散散心啦?
将瓷盆放在几上,卷起袖管拧了毛巾,给榻上那人擦头抹脸。她十分爱笑,遣词用字虽有些针锋相对,一口一个反诘,但衬与月盘似的白晰笑脸,听来丝毫不觉刺耳。
耿照目光如电,就着绮鸳的发顶上一扫,见榻上之人面色青白、双颊凹陷,两只空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焦却散在虚空处,锦被上露出赤裸的胸膛,左肩密密褢着渗血的白布条,只有半截上臂,其下空空如也,正是水神岛的掌刀敕使越王蛇楚啸舟。
须知楚啸舟乃黑岛新一代的希望,由漱玉节精心栽培,授予帝字绝学中的上乘刀法。岳宸风出现后,楚啸舟一心打倒这位鸠占鹊巢的主人,忍受人所难知的艰辛痛苦,曰夜磨砺左手刀法。
谁知他先中了岳宸风的雷丹,虽被耿照、阿傻联手祓除,功体已然大损,后因琼飞任性妄为,致使左臂被断,一身刀法付诸东流。从听闻岳宸风的死讯起,楚啸舟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瞪着天花板不吃不喝,也不跟人说话。——一旦失去目标,失去了人生所望,就会变成这样?
耿照还记得当日在王舍院的树荫中,那个一出手便将自己制服的冷锐青年,锋芒难掩,犹如一柄绝世资刀,今昔对照,难受的心情油然而生。
绮鸳问不出阿纨的下落,银牙一咬,拉着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