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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妖刀记-第130章

小说: 妖刀记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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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宿冥身子微微前倾,双掌交叠,垫着尖尖的下颔,仿佛被老狼主话中的魔力所慑,喃喃道:“那……是什么?是什么东西,改变了卫青营?”



“三十年来,我几乎夜夜都梦见那一晚,又回到那个血流漂杵的月下林地,不断思考你这个问题。”



聂冥途低声道:“没人告诉我那是什么,我也再没有机会问一问你那死鬼师傅,但我以为他想让我和恶佛一看的,就是改变了卫青营的那物事。”



“说不定,我们根本就问错了。”



老人淡淡一笑,垂落稀疏银眉。



“不是什么东西改变了卫青营,而是‘卫青营变成了什么’。”



“那夜非常诡异。我施展轻功,原本已逃离了现场,让追杀赭衣少年的那一伙去面对卫青营那个怪物;但不知为何,后来我又忍不住折了回去,才发现那抢先逃走的青袍书生也回到现场。



“他提着鲜血淋漓的长剑,躲在树丛之后窥视,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迸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光芒,苍白的面孔扭曲狰狞,便如恶鬼上身一般。你如身在现场,或许会发现我的表情也与他一样;极有可能,我们都想到了同一件事上——“倘若……倘若能控制这种力量,制造出一群如卫青营那样的鬼东西,莫说是一统七玄七派,就算要打天下、做皇帝,哪有什么办不到的!卫青营不过一乡绅土霸、钻营之徒,武功稀松平常,那口金装龙形刀更是中看不中用的蠢物,但这一人一刀在那一刻却化身为战神,两拨二、三十人就这样成了一滩稀烂血肉,无一生还。



“只是,我和那书生都想错了另一件事。”



老人冷笑:“那持刀的并不是战神,而是杀神。杀神刀下,绝无活口!”



那场惨烈的屠杀,转眼便到了尽头。



除了那身手娇健、应变奇快的赭衣少年之外,意外闯入林地的数十人全都完蛋大吉。赭衣少年充分发挥了他对付追兵的灵活游击战术,藉由地形与尸体的双重掩护,在卫青营恐怖的砍劈下苟延残喘,居然暂时保住一命。



疯狂的杀神转头寻找新目标,聂冥途与青袍书生才惊觉一切都迟了,自己已与最后一线生机失之交臂。连同那名勇猛绝伦的赭衣少年,三人在极其荒谬的情况下,不得不并肩作战,一迳夺路而逃;被逼到一处断崖前时,俱已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拖着金刀的卫青营歪歪倒倒地逼过来,不时如兽一般仰头嚎叫,发出难以辨别的两个单音,宛若恶鬼附身。



危急之际,赭衣少年狂气发作,不要命似的猛冲上前,一人一刀硬敌住卫青营,疯狂凶狠的程度一瞬间竟压倒了手持金刀的杀神,两柄刀相持不下;青袍书生却抛下断剑,纵身一跃,跳下断崖。



聂冥途愕然:“这小子心计深沉,怎会轻易寻短?”



探头一望,才发现他抓着一段粗藤跳落,非是求死,而是求生,不禁发噱:“他妈的!这小子有一套!”



见赭衣少年兀自顽抗,真个是勇悍绝伦,想起一路多亏他奋力抵挡,不则三人决计支撑不到崖边,忽生爱才之心,手臂暴长,抓住少年背心往崖下一扔,旋即一跃而下!



呼呼风啸之间,只听崖顶的卫青营仰头狂嚎,似是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对月嘶吼——崖下约三丈处凸出一小块岩台,聂冥途等三人摔在岩台上,尽皆晕厥。



狼首毕竟修为最深,最早苏醒,检查周身伤势,所幸并未伤及筋骨;抬头一看,倒拖金刀的卫青营已不知去向。



以聂冥途的轻功,要离开岩台是轻而易举,但要弄清楚青袍书生到底从“点玉四尘”的手里夺走何物、又与卫青营的发狂有何关连,却需要更多的耐心与刺探。聂冥途不动声色,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假装伤重昏迷。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袍书生终于醒来。他的断剑已然失落,便拾了一根尖锐粗枝聊作防身、撑持之用,一拐一拐摸近聂冥途身边,不敢贸然来搭脉搏,只观察胸膛起伏的规律,冷不防举起尖枝,朝聂冥途心口插落!



“住手!”



喝阻的是那名赭衣少年。他落崖时握紧钢刀,并未脱手,此时随意往地上的藤蔓一劈,青袍书生顿时不敢妄动,慢慢放下高举的粗枝。赭衣少年冷然道:“你与这人有仇?”



“那,你呢?”



书生冷笑:“你与他有亲?”



“我不认识。”



少年淡然道:“你杀人还要不要第三个理由?”



“天真!”



青袍书生冷哼一声:“黑衣夜行,会是什么善类?此人的武功远高于你我,一旦苏醒,我俩便任他宰割。你不想要命,我还舍不得死。”



说着举起尖枝瞄准他颈侧,又要刺下。



“我说住手。”



青袍书生“啧”的一声,手上用劲,忽觉颈项冰凉。身后,赭衣少年手持钢刀架着他。“若非此人,你我已死在那怪物的刀下。你若要杀,改天再杀罢,今日你动他不得。”



青袍书生放下树枝,缓缓亮出双手,示意自己手无寸铁。



“你要记住,今天这面子只卖与你,非为旁的。”



““我还不知你我有这等交情,你是与我手里的这位兄弟相熟罢?”



赭衣少年收起钢刀,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贵我两家还算是世仇。若非看在今夜并肩作战的份上,我不介意多砍你一枚脑袋。”



(原来,这两人是相识的!



那还真是巧了。



趴卧在地上的聂冥途微微一凛,继续摒气潜息,一动也不动。



只听青袍书生笑道:“是么?比起我来,贵帮的叔伯长辈只怕更想要你的命。今晚领头杀你的那个,是贵帮通州分舵的好手李伯羿,杀手堆里还有几名是赤水转运使身边的亲信,一个个都是熟面孔。挺不容易啊你,勇冠三军、少年英杰,最是招人忌恨,啧啧。”



赭衣少年沉默不语。肩上、背后两道长长的创口早已痛得没有知觉,但这人的话语却仿佛是冷锐的钢针,不费力气便刺中了他坚硬镗甲之下的滚热心肠。



“我也差不多。顶上有个出类拔萃、剑艺超卓的优秀师兄压着,师父又是老而不死,昏聩糊涂;软硬一夹,一世人都甭想出头。”



“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一样。”



“你家的老东西也好,我师父也罢,他们都老啦,贪生怕死,变得卑鄙胆怯,自己却不敢承认这一点。所以你会被自家尊长派人暗杀,我合该被师父师兄三思打压,永无出头之日。”



青袍书生突然激动起来,猛地回头,冲着夜风卷动的黝黑崖底一振袖,尖声怒吼:“你服气么?你甘心么?为什么我们的生死存活,却要由这些糊涂的老东西来决定?这是谁的安排,这是什么道理?”



赭衣少年依旧沉默着,背后的刀创却开始隐隐作痛。



青袍书生转过身来,凤目里迸出精芒,定定望着他。



“我有一条破旧立新、掌握命运的奇险富贵,你想不想一试?”



赭衣少年抱臂不语,半晌才抬起头来,炯炯有神的双眸毫不畏惧地迎视着。



‘你我连朋友都说不上,为什么找我?““若说是有缘,你信么?”



青袍书生一笑。“好歹今夜,我俩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一回了,你说是不?”



赭衣少年笑了,笑容便如他的快刀一般飒烈豪迈。



“得了吧,你不是这种人。”



青袍书生闻言,仰头哈哈大笑。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止住笑声,看着面冷似铁、抱臂如铸的少年。那张黝黑的年轻面孔一丝笑意也无,只是冷冷看着他。



“因为你和我,原本便是同一种人。”



青袍书生低声道:“你我是非凡之人,本就该做一番大事业,可惜却生错了时代,注定要在那些位高权重、但又平庸无能的人底下折腾,年年销磨、岁岁兜转,最后成为一柄生锈的钝铁,谁也不会记得,你会是一柄耀眼锋锐的神兵。



“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就算赌上这条命,我也决心要把握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赭衣少年蹙眉道:“什么机会?”



“若你和我生错了时代,咱们便让这个时代反转一下,如何?”



青袍书生笑着,泼啦一声,似从怀里抖出了什么物事,迎风道:“你可会听过,什么是‘妖刀’?”



(是……地图!



聂冥途想起申雪路死前的零星话语,再与青袍书生之书相印证,更加确信“点玉四尘”寻到的是一个秘密藏宝地点,其中埋藏着与妖刀相关的秘密;而进入秘窟的卫青营更直接成了一柄狂杀之刀,与三百年前的妖刀传说不禁而合——这一切的一切,都直指青袍书生应该持有的、指引藏宝地点的地图!



聂冥途翻身跃起,伸手喝道:“拿来!”



绿黄邪眼一睨,不禁微怔。



书生与少年早已摆好接敌的架势,而青袍书生手中所扬,不过是一条陈旧的搭膊而已。“早跟你说了,”



他转头对少年一笑。“这人不是简单人物,一有机会便该下手。眼下可就麻烦啦!”



聂冥途出道十余年,向来只有他阴人,不料今日却被一名江湖小辈算计,怒极反笑:“你不容易啊!乖乖将那物事交出来,老子留你一条全尸。”



谁知青袍书生只一耸肩,竟是毫不在乎,笑顾少年道:“这样也好。杀了这人,当作入伙的投名状,我把这个倒转时代的惊天秘密与你共享,从今而后,由我们来亲手开创自己的时代!”



第四三折此间少年,三才一晤



聂冥途忍不住可怜起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来。



如他俩非是第一天出江湖混的傻鸟,听到“‘照蜮狼眼’聂冥途”七个字的一瞬间,应该会开始后悔自己打娘胎生出来——纵横邪道十余载、是令天下武人闻风丧胆的狼首一向不会错过这样的场面。



“……自聂冥途出江湖以来,这是头一回,有人要拿我的脑袋做投名状。”



他抱臂冷笑,潜运阴寒内劲,皮肤下隐隐透出一股青气,浑身肌肉一束,骨骼喀啦作响,整个人看起来突然变瘦变长—反肉绷紧之后,毛发也随之根根竖起,宛若钢片尖针。明明面目未变,五官却因贴肉露骨,口鼻更加突出尖长,眼尾斜开,眼瞳里闪烁着青黄异芒,直似半人半狼。



这下,也不用问是哪一位聂冥途了,普天之下只有集恶道三道冥主中的狼首练有这部残毒阴损的邪功《青狼诀》青袍书生与赭衣少年对望一眼,俱都变色。



想像指爪入肉的那股温热黏滑,聂冥途的心头不禁掠过一丝异样的兴奋。



他的指头因长期分裂骨肉、刀甲等,指甲弯如鹰爪,厚黄滑亮的角质增生,与指肉嵌合得异常紧密,第一指节长得吓人,指尖扁如铲、尖如钩;指头摩擦之间,竟发出骨角一般的嚓嚓声响,令人不寒而傈。



“在”狼荒蚩魂爪‘之下,无有全尸!“他说话如咀嚼,滋滋有声,口涎自暴出的尖黄长牙间不住淌出,绷紧的嘴角面颊依稀浮出一丝扭曲残忍的笑意,青黄交闪的瞳眸狰狞如异兽。“这是我给你们的唯一好处。报上名来!便是尸骨无存,衣冠冢上也好写两条姓字。”



青袍书生面色雪白,全身微微发抖,聂冥途本以为他吓傻了,岂料书生突然纵声大笑,久久不绝,片刻才道:“名字么?本大爷叫赵钱孙李,你记好了。”



赭衣少年扛刀上盾,似觉无聊,冷笑:“我叫王二麻子。这样可以了吗?”



啧的一声,迎风舞刀:“枉你是黑道成名人物,要杀便杀,哪来忒多废话!”



聂冥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错愕之余,一时竟忘了动手。却听青袍书生冷道:“你是必死之人,便将姓字说与你听,又有何用?”



转头笑顾少年:“你还说这不是天意?这厮是当世恶人,本领强得很,杀他不单是替天行道,也代表你我合当如此,大事必成!”



“夸口!”



聂冥途狂怒已极,十指如钩,“唰!”



一声迳取书生咽喉!



他毕竟身负惊人艺业,非是两名初生之犊可比,那赭衣少年虽是扛刀斜眼,模样轻狂,视线却始终不离半人半兽的邪道狼首,一见他眼神倏变,立时回刀出手,却仍是慢了一步。



全身青皮刺发、突吻如狼的聂冥途又着书生的脖颈,一瞬间越过少年身畔,直直向前劈出的钢刀顿时落空,斫得地上凸岩一阵火星飞溅!



(好……好快!



少年的刀艺曾得高人指点,眼见这一刀全力施为却骤失目标,劈空的刹那间体势用老,持刀的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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