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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地上地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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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玉书一下子把天佑拉起来:“我告诉你,咱们系里准备结合青年读书活动,举办‘青年生活中的美是什么’专题演讲会。你是系里出名的艺术家,你要给布置会场去。布置完了,我和姚可惠请你吃饭。可惠可是从家里带了好些好吃的呢。”

天佑说:“我刚踢完球,一堆臭衣服还没洗呢,我不去,你找别人吧。”

战玉书满脸严肃:“天佑,这是政治任务,你不要讨价还价,这样,你去布置会场,我帮你洗衣服。”

天佑正好不愿意洗衣服,听说有这等好事,正好借坡下驴,说:“好,你现在洗,洗完我跟你去。”

战玉书愤愤地端起天佑床下那臭烘烘的球衣,拿了洗衣粉到水房去了。

一直看着天佑跟战玉书对话的毛博思忽然笑起来,说:“不服不行,咱们班能把战玉书治住的恐怕也只有天佑了吧?你那臭衣服还不把战玉书熏个半死?”

天佑说:“战书记这是为革命工作而献身,脏点臭点没什么?”

这时,王凤山忽然冒出一句:“艾军,战书记对你那么好,怎么不给你洗衣服?”

艾军恶狠狠地对着王凤山说:“你别再跟我提她,再提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正说着,战玉书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见到天佑就嚷:“天佑,你不能脚踏两只船啊,原来你早有女朋友了,我说你怎么对可惠那个态度呢?”

天佑一听这话,心里暗叫不好。原来,最近他和张岚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一般有什么事都传纸条。今天早上,天佑正要去踢球,在楼梯口遇到张岚,她塞给他这个纸条。天佑还来不及看,就跑到操场上去了,一场球下来,他早把它忘到脑后去了。这下子,战玉书发现了这个纸条,就像发现了敌情一样。天佑上去一把夺下来,几下撕碎扔掉。这叫死无对证,因为他和张岚约定,这类纸条都不署名,现在把它一撕,战玉书根本来不及想是谁的笔迹。然后天佑说:“你喊什么喊?那是我在图书馆抄的文学作品里的话,你不要大惊小怪,好不好?”

战玉书没想到天佑会有如此动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杨成辉坐在上铺慢条斯理地说:“战书记,这就是你的不对,你也知道天佑喜欢摘录一些东西,你乱翻人家东西本来就不好,现在你又扯什么姚可惠干吗?”

战玉书一时语塞,说:“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洗衣服,怕洗了口袋里的东西嘛。”

这时,半天没说话的任品说了:“别吵了,你赶紧给人家洗衣服,洗完你赶紧走,我们还要睡觉呢。战玉书,你别那么多事好不好?烦死了。”说完,把头蒙上了。

去布置会场的路上,战玉书说:“天佑,我总觉得不对劲,那条子上写的内容不像是书上的,好像是谁约你晚上去动物园。”

天佑停住脚步,严肃地对战玉书说:“作为一个团支部书记,有的事你该管,有的事你就不该管,这件事我要是再听别人说起,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战玉书说:“至于吗?我不是没跟谁说什么吗?”

《地上地下》 第一部分 《地上地下》 第6节(2)

天佑说:“你不乱说是最好,你要是不管好你的嘴,早晚你要吃大亏。”

下午,天佑找了个机会跟张岚说了早上的纸条被战玉书看到的事情。张岚安慰天佑说:“没什么,她查不出什么。我就是想晚上出去走走,既然如此,咱不去不就完了?”可是,天佑很失望,因为最近他俩老悄悄去动物园逛,他还悄悄搂过张岚的腰呢,他很喜欢张岚身上那种味道。

然而,想封住战玉书的嘴那是比登天还难。果然,晚上天佑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时,姚可惠气冲冲地过来找他:“天佑,我找你谈谈,你跟我出来!”

天佑心里明白姚可惠肯定是听到了什么,就说:“我正在忙着,有什么事你就在这里说吧。”他手里还是不停的往卡片上记着什么。

姚可惠眼睛里含着泪,问:“天佑,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别人好上了?”

天佑想起张岚的话,尽量和气地说:“你是不是又听战玉书说什么了?”

姚可惠说:“她说有人晚上约你去动物园。”

天佑说:“那你看我去动物园了吗?或者你到动物园看看,有没有人在等我,就完了嘛。我就很奇怪,你干吗总听她的呢?姚可惠,我告诉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总是敬而远之吗?你这人就是热情有余而冷静不足。你看看你,也不知道我愿意不愿意就天天给我买早餐,从家里给我带好吃的,还给我洗衣服。你知道吗?即使是钱佩玲跟杨成辉这么好,也没有事没事就往我们宿舍跑。女孩子应该矜持,而不是死缠烂打,明白吗?”

姚可惠说:“天佑,我知道你喜欢张老师,我从你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你看她的眼神跟看我都不一样。我就不明白,我哪点比张老师差,你为什么总觉得她好呢?”

天佑笑了:“你这话从何而来?我怎么觉得她好了?”

姚可惠说:“我感觉得到,你看她眼睛里目光柔柔的,看我是冷冰冰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俩肯定有秘密。”

天佑说:“既然我们有秘密,你还跟着掺乎啥?喜欢你的男生也不少,随便找一个不都比我强啊。姚可惠,我告诉你,我喜不喜欢张岚跟你没关系。只是我不喜欢你,因为你太主动,我怕你,你呀,最好改一改自己的做法,要不你找哪个人,人家都不会要你。”

姚可惠气得一跺脚:“天佑,我告诉你,你不要欺人太甚,别以为我没人要,明天我就带个比你强得多的给你看。”

天佑说:“那是最好,省得烦我。”

姚可惠眼泪在眼圈直转,可是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她点点头,说:“好,你说我烦你是吧?以后我不烦你了,行不行?”

姚可惠还真说到做到,第二天,她就宣布跟毛博思好上了。毛博思还觉得受宠若惊,甚至晚上很不好意思地对天佑说:“你看这怎么说呢,我真没想在你们中间插一杠子,是姚可惠主动来找我的,这事儿真不赖我。”说着,递过来一根黄瓜,天佑接过来。

天佑当时正给张岚写元旦联欢晚会的串联词,就随口说:“那好啊,天上掉下大馅饼,你还不好好珍惜?那可是咱班的班花啊,你独占花魁,还不一边偷着乐去?”他顺手把黄瓜放进嘴里。

毛博思没有想到自己吃了这么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里有些别扭,讪讪地走到一边去了。不过王旭的一句话叫他心里忽然产生了对天佑的嫉恨,王旭说:“毛博思,你别觉得姚可惠是真的要跟你处,我看那完全是为了跟天佑较劲,找你当垫背的,还在那儿当真了,没劲。”

天佑把手中的笔放下,说:“王旭,你胡说什么,人家处是人家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闭上你的臭嘴,一边待着去。”

《地上地下》 第一部分 《地上地下》 第6节(3)

王旭吐了一下舌头:“瞧我,多这个嘴干嘛?两头不落好。”

任品打圆场:“得了,都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老毛,好好处,姚可惠多漂亮啊?天佑也是,放着现成的不拿,总去想天上的月亮,最后啊搞不好鸡飞蛋打。”

1985年正是中国一场文化热潮兴起的时候,求知若渴的大学生们沈浸于西方思想解放运动,大量吸收西方经典。那时候,几乎每个大学生的书架,都有一两本马克斯或者拉卡托斯的大作。正像中国近代以来的仁人志士一样,那时的学生开始围绕着“中国向何处去”这个主题思索着,拼搏着。有人开始热情鼓吹巴黎公社原则,到坚信市场经济和宪政共和是人类摆脱奴役之路的通途,人们开始追求新的理想。

这时候,天佑与张岚的关系已经秘密进行了很久,张岚的妈妈尽管没说同意,至少也没坚决反对。这天,天佑到张岚家吃饭,到张岚家时,客厅里坐着一位双目炯炯有神、文质彬彬的青年。他伸出手说:“我叫张峰。”

张岚说:“他就是我哥!”原来,他就是张岚的哥哥。他哥在北大教书,这次是专门回家看父母的。

天佑跟张峰一见如故,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只是他们谈论的主题是中国的政治和经济改革。

张岚并不参与两个男青年的论辩,但是张岚的妈妈感到这些问题过于敏感,几次打断他们。但是,话到热烈之处是停不下来的,两个人居然转到楼下自行车棚继续讨论。他们讨论了当时的局势和今后的发展趋势。

张峰说:“谁也没想到,一个包产到户,一下子让中国活起来了,邓小平真是功不可没。天佑,你认为下一步该怎么办?”

天佑说:“包产到户只是农村改革的第一步,农民有了积极性,但土地不是他们的,承包地又变动太快,农民要有不断扩大再生产的动力,就要解决农民土地所有权的问题。”

张峰说:“对,孟子说无恒产者无恒心,一定要耕者有其田,实行土地私有。”

天佑接着说:“农村改革的发展,必然会推动商业供销、银行财税、工业交通、科技文化、人事劳动以至党政领导部门的改革,现在已经看到了这种趋势。”

张峰说:“所以政治改革必须从上至下,知识界要全面推动普选。”

天佑说:“那样恐怕会引起人们思想的混乱,特别是在中国老百姓普遍素质不高的情况下,马上推行普选没准会事与愿违,搞不好就会种下的是理想,收获的是跳蚤。”于是,两个人又争辩起来,搞得脸红脖子粗的,使得在楼上一直看动静的张岚以为两人在吵架,急忙跑下楼来劝架。

吃饭时,张峰对妈妈说:“妈,张岚很有眼光,这个男朋友不错,很有思想。”

张岚妈瞪了他一眼,说:“思想能当饭吃?还是能换个好工作?”张岚不愿意张峰再提这个话题,在桌子底下使劲踹了他一脚。

临分手时,张峰推荐天佑读一读萨谬尔逊的《经济学》,多做学习笔记,多做实际调查,争取能写点东西,他给推荐到北京的学术刊物上。他说:“如果能发表,对你将来毕业分配会有好处,假如你真的能留在哈尔滨,我妹妹将来也不会两地分居不是?”

张岚在一旁用手打了一下张峰:“哥,你说什么呢?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

《地上地下》 第一部分 《地上地下》 第7节

大学里的日子,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比较悠闲的,日子枯燥、单调而又有滋有味地从指缝间流淌着。一学期结束了,面临的是期末考试。大学生活最重要、压力最大的是期未考试,因为学校规定考试4门以上不及格要留级、6门以上不及格要退学。考试没通过,再英雄也会气短。留级或离校,那可是校园三大悲剧之一啊!因而考试的紧张气氛就像从魔瓶里放出的巨大妖怪一样,威胁着平时游山玩水的读书人。天佑脑子灵活,记忆力强,所以复习还算轻松。毛博思、任品等可惨了,整天脸青唇白,十分吃力。天天都开夜车,以致一双眼睛都睁不开了,总是布满血丝,细眯着。最后一门考完了,大家才都松了口气,兴奋地想大喊,不管考得好不好,都感觉解脱和幸福得要晕倒。

毛博思所参加的马克思主义研究会的影响,现在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到的,因为整个哈尔滨的高校的参加人员,据说已经超过三百,最让天佑感到有意思的是,任品现在几乎成了活跃分子。杨成辉因为刚刚被发展成积极分子,所以他不解地问天佑:“任品能思考马克思主义?”天佑无法回答,因为最近他正为姚可惠担心,姚可惠最近经常跟毛博思参加一些比较激进的学术讨论。

特别是有一天,当天佑从姚可惠口里听到一句:“现在我们正处在华夏民族千古未有的一个黑暗的历史时期,我们要用赤热的鲜血和激情疯狂地奏响一部气势磅礴的交响乐。”这时候,天佑忽然感到她疯了,自己一定要拯救她。

这天,大家去锅炉厂参观都回去了,因为战玉书安排上的失误,把天佑、姚可惠和另外一个女同学落下了。因为那女同学家就在附近,所以她直接就回家了。剩下天佑和姚可惠站在2线车站等车回学校。姚可惠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套装,里面是粉红色的衬衣,发型已经不再是张岚那种短发,而变成了一种波浪,看起来成熟得可笑。2线车许久不来,天佑就问姚可惠:“你最近还是很热衷那些活动吗?”

姚可惠没说什么。天佑又接着问了一句:“你和毛博思处得还好吧?”

结果,姚可惠的回答却令天佑大吃一惊,她说:“我现在关心的事不是情情爱爱,中国经济体制的改革现在已经进入了异常艰难的时期,什么官僚、腐败、渎职呀,什么经济管理混乱、双轨制呀,一时良莠俱出,整个国家乌烟瘴气,所以我要去努力改变这些。”天佑感到她的目光里充满着火焰,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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