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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我的武士情人-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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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脸地无所谓,又掏了根烟出来,说:“你就这样穿着漂亮的裙子,参加各种舞会,认识几个条件优越的青年人,再从中选一个出来结婚?宝贝,我想,你的心可不会答应的。”

维维安真是狡猾的魔女。她是撒旦派来诱惑人间所有正直虔诚的上帝信徒的。她那得意的笑容和骄傲的眼神,让我有些迷惑,很快地,我就知道了,她只是想要挑逗我,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想让无趣的生活多一些乐趣。而我,以及所有人,在她眼里只分为两种:有趣的和无趣的。

“真想再去一趟京都,在我离开日本以前。”我压低了声音说。

“为了那个人?”她笑得很愉悦。

“为了岚山的红枫。”

“岚山的红枫?”

“错过了华美的祗园祭烟花,怎么还甘心继续错过艳丽的岚山红枫?”

“你的心愿恐怕很难满足,如果史密斯先生能顺利申请到调任的话。我听说,你们美国领事馆派往中国的官员十月前就要赴任。现在可是九月一日了。”

“是吗?那边的时局现在如何?”

“幕府把局势压下来了,暂时还算恢复了平静,当然,只是表面上的。”维维安挑着眉毛问,“不过现在过去,会不会早了点?”

“不会。等待,是件很美妙的事。”我慢慢地弯起了嘴角。

等待一阵夏风的吹过,等待一朵昙花的绽放,等待一个眼神的燃烧,等待一场青春的邂逅。

实际上,我没有想要出现在他面前。我不想他给我的最后的回忆是从别人的口中知道的。我要远远地看他,远远地说再见。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与芭蕉无关,只是心事

维维安的话像石头一样在我心底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他在爱你,真的是爱你。”

于是我捧着蓍草,对它轻声地说了三声再见。闭上眼睛,等了好久,又睁开,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滑稽极了。然后,我自嘲地笑了笑,合衣躺在床榻上,随意地翻阅起放在一旁的日记本,可是我一行都看不下去。不经意间,一个薄薄的东西从夹页间飘下来,落到我胸口上。捡起来一看,是一片早已经枯黄的叶子,上面写着我看不懂意思的日文。

我曾经把这句话抄在纸上,拿去问小林先生。他也很迷惑,想了很久,跟我说:“很抱歉,史密斯小姐,这应该是俳句。但我没有学过,不知道如何解释清楚。大致的意思应该是说,很安静,有蝉声也有岩石。”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其实还是不太理解少年写这句话给我的用意。然后我想到了一个人。

下楼梯的时候,遇见了母亲。她依旧是怒容满面,跟维维安的交往在她看来是不可理喻的堕落,标准的英伦淑女不应该这么做。所以她试图用平和的口气对苏珊说:“以后不要再让那个爱尔兰女人进到我们的房子来。”

我很无奈,走上前去亲了亲她的脸颊,撒娇着:“美丽的史密斯太太,我现在出门一趟,傍晚时分会回来。我保证,一定不会耽误了晚上的舞会。”

“又是跟那个……”她突然拔高了声调,又意识到在女佣面前失态很不优雅,立刻静了下来。

我搂着她的手臂,笑着说:“不,不,我托蒙贝利先生带了一些玳瑁发夹过来。我现在过去拿。史密斯太太……”我松开手,拈起裙裾,轻轻转了一圈,说:“今夜摇曳的烛光舞会中,将有一位戴着玳瑁发夹的美丽少女踏着铺满玫瑰花的地毯,一路款款而来。您猜,她会是谁呢?”

安抚好了母亲,我让苏珊帮我叫了一辆马车,又在市集一个法国人开的花店里买了一束白色雏菊,便向高手山地“突突”地奔驰而去。

我确实是想找蒙贝利先生,但是我更想见一见另一个我母亲也很不喜欢的女人——鹧野小姐。

不,现在应该称她为“玛格丽特”。她信奉了基督教之后,就改用了外文名字。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别人这么叫她,她那妆容精致的脸上总是看不出任何一点情绪。

可是,她应该不会讨厌纯洁娇美的雏菊。法文里,它也叫“玛格丽特”。

还好,她接过我送的雏菊时,低头闻了闻,露出了一个很礼仪化的笑容。我看到她乌黑亮丽的长发滑落肩头,素色的和服衬得她十分娴雅。

“其实,这次来打扰,是有个问题想要向您请教。”我的日语已经说得比以前要好得多,一些敬语都用得上了。

她略略颔首,缓缓地抬起头,语调很慢很轻:“不敢。”

在看了我递给她的纸笺后,她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了一点变化。“‘静寂呀,蝉声渗入岩石。’这是松尾芭蕉的俳句呢。”

我不知道松尾芭蕉是谁,我只想知道别的东西。“这是一个日本朋友写给我的。我想问问有没有别的什么含义。”

“含义?”她那描着红色眼线的丹凤眼淡淡地从我身上扫过,只点了两点朱色胭脂的嘴唇轻轻启动,“也许,那人是想赠你一夏清凉吧。很别致的心意呀……”

我突然想起曾经在少年的耳畔念着英文诗的情景,不知不觉竟笑出声来。蓦然刹住了笑声,偷偷瞥了一眼鹧野小姐,她依旧是低着头,含笑不语。我想,可以的话,请鹧野小姐帮我写几句那个什么芭蕉的句子,也许有天能让某个人惊讶一番。

可是,应该不会再见了的。这么一想,我心底就开始涌起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坐了很久,蒙贝利先生才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回来。他把礼帽和外套递给仆人,热情地招呼我试试他亲手煮的咖啡。从他那里我得到了一些最近的消息,比如经过日本天皇下诏,幕府已经对长州正式宣战了;美国传来的战报,尤利西斯•;格兰特将军的副手威廉•;谢尔曼将军正率主力准备突破南军在亚特兰大的防线。他兴奋地高呼:“胜利属于北军!”

我心生厌弃,对一切有关战争的听闻都感到无比地倦怠。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那些人祈祷,为汤姆,为艾瑞克,为那个人。我期待着他们的微笑能够永沐圣光之下,可是所见所闻尽是无穷的杀戮,没有终结。

然后,他又告诉我,英、法、美、荷四国联合舰队正在加紧演练,准备远征长州的下关,作为他们长期炮击我们过往商船的报复行动。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话,只有一件事让我感到欣喜。幕府派往欧洲的使节团已经回来了,使节向幕府建言横滨锁港的不可行,并提了五大建议,其中之一就是允许日本人去海外。

“是吗?真是太好了!”我当时惊喜地叫出声来。

看到蒙贝利先生诧异的眼神,我赶紧解释:“取消锁港的决定真是个好消息。”

我原本以为1864年9月1日的夜晚终将在名媛淑女们的轻言笑语、衣香鬓影的翩翩起舞中毫无悬念地度过。白马王子一般的基德敏斯特男爵在酒会上占尽了风头,我的目光穿过三两成群的华衣美服到处搜索着维维安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地落空。她今天也来了,穿着一身男士的礼服,又在收身的地方做了修改,看起来有一种很特别的性感。当然,在场的女士里,大概只有我会这么觉得。她只和我打了个招呼,就忙着应付那些狂蜂浪蝶一样的追求者。我注意到了,她和基德敏斯特男爵两个人也只是礼节性地打了个照面,就像并不熟悉的陌生人一样,可是我知道他们的身体早已经彼此熟悉了。

真是让人费解,当基德敏斯特男爵走过来邀请我共舞时,终于,维维安调侃另一位男士的笑声远远地传来,正好音乐停了一瞬。维维安对那人说:“如果您愿意做我今晚的女伴和我跳上一支,我会很乐意在舞会结束以后和你看看美丽的月色。”可是基德敏斯特男爵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文雅彬彬地托起我的右手,我也小心翼翼地搭上他的腰,慢慢地随着乐曲移动脚步。还好,他不是我的那杯茶。所以,我心里没有任何想法,我没兴趣去探究他和维维安之间的纠葛缠绵。

也许他们的感情世界永远都是我不可探寻的花团锦簇,一边彼此浓情蜜意,一边各自寻花问蝶。维维安的话语、蒙贝利先生的消息,一句一句在我脑海里撞击,除了感慨这是一个纷乱的时代以外,我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唯有那句“静寂呀,蝉声渗入岩石”能带给我一些心灵上的静谧。

乐曲和人声像海浪一样层层漫过,我就像海上一叶扁舟孤单地漂泊在人群中。夜夜笙歌,日日纵游,鲜明地反衬着居留地外的风声鹤唳,这样的生活让我感到空虚。

宗次郎啊,宗次郎啊,我在这个孤独的夜晚里,在这个喧哗的世界里,终于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轻声唤起他的名字。

我想念他那清爽香甜的味道,想念他那青涩笨拙的亲吻。他的爱是真挚热忱的,可是我却必须和一个可能除了地位和身份外,给不了我完整爱情的人结婚。那个人可能只会带着装扮华贵的我,流连于一个又一个像今晚一样的夜晚,戴着面具跟所有人微笑,不痛不痒地说上一句“月色真是不错,您觉得呢?”。我感到害怕,这种害怕在不久之后终于溶化成一杯绝望的鸩酒。

“对不起,基德敏斯特男爵先生……”一曲终罢,我开口。

“请叫我埃德加,好吗?”他说。

“埃德加,很抱歉,我想要自己出去走走。”

“你被原谅了。”他笑了起来。他身上紫罗兰和白兰地的香气馥郁芬芳,我也很喜欢。如果他能和维维安结婚,该是多么美好的事。不过,基德敏斯特家族不会允许继承人去娶一个声名狼藉的波兰和爱尔兰的混血儿吧。仁慈公义的主无时不刻地注视着人间,可是这个世界上真正有多少人是幸福的呢?有那么一瞬,我短暂地迷茫了。

跟正和福特夫人、布朗宁夫人谈论着伦敦落日的母亲说了一声,我就自己走出了那个热闹非凡的大厅,一步步地走向后花园,希望能得到片刻喘息。

其实那天晚上我喝了些酒,朗姆特调对我来说还是有点浓烈。带着微醺的星星醉意,走过种满月季花的长廊,走上铺着鹅卵石的小径,突然脚步有些晃动,像被什么绊了一下。我想那三两杯酒还不至于有这样的效果,于是我低头看向脚下黑漆漆的一团东西。白白的月光下,我清楚地看到了那是一件男士礼服的外套,被随意地丢弃在路中间,一边的结缕草上静静地躺着一只漆皮鞋。

我屏住了呼吸。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柜中骷髅

也许是一点酒意的刺激,我的听觉变得格外敏锐。除了风声,虫鸣,还有不远处的音乐,我听见断断续续从风里飘过来的声音,不成曲调,章节缺失,是大提琴低沉的咿呀声,是格兰哲派偷撕插画时紧张又隐秘的心情。

我不是无知的少女。粗重的喘息和愉悦的呻吟意味着一个令人羞于启齿的成人世界,而我自己差一点点就闯进了那个神秘未知的原始森林里去,追逐着欲望,顺从于本能,变成林间追逐的小鹿。

茂密的半人高的木丛挡住了我的视线。月光皎洁,却不足以让我的视线能穿透木丛的重重阻隔。

木丛中的人过于忘我,以致于没有察觉就站在小径上的我。身体摩擦草坪的窸窣声十分刺耳,不禁令我面红耳赤。

虽然不是很真切,但我还是能隐约地听到男人的低语。

他喘着气说:“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收起翅膀?”

女人大笑着回他:“像你这种早就失去羽翼的人,是不会知道飞翔的美妙的。”

是维维安。

我一点也不意外,这确实是维维安会做的事。她永远肆无忌惮,永远为所欲为,永远豪放不羁。她从不介意名誉、责任和爱情。

可是,那个男人是谁?他的声音为什么那么熟悉,为什么又那么陌生?有一种利箭击穿心脏的刺痛。

我颤抖着想要去拨开木藤,突然间一切却都安静了下来。

良久,良久,维维安说:“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望着夜空?”

男人说:“不觉得很美吗?就像十年前在普罗旺斯的那个夜晚一样。远山,古堡,酒馆,捧着薰衣草的你……”

这一次,我终于清楚地听出了他的声音。我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那个人应该在他的妻子身边温柔地说着贴心的话。不,这是幻觉,我拒绝相信。

周身的血液齐齐往上涌,大脑一阵昏沉。我又心酸又愤怒,最后不顾木藤上的刺划伤我的手臂,猛力地拨开所有的阻隔,一步步跨向我想去又不敢去的地方。

“谁?”他厉声地问。

我终于踏上那块柔软的芳草地,兀自蔓延的藤条还是绊了我一跤,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抬起头,敞开着上衣的父亲正举着枪口对我,正好,他也清楚地发现是我。整个人直直地愣住了。

我站起身来,看着他的脸,灯火和月光都照不出他的神情。疏疏淡淡的影像,在我逐渐模糊的视线里飘摇欲坠。我听到了心破碎的声音,十八年来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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