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世界-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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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明走上了主席台。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们一个个蜂拥而上。一束束强烈的灯光聚焦在那张笑容可掬的脸上,人更显得仪采轩豁,神情光艳。
“刷”的一下,像一道无声的命令,台下代表们的眼睛齐齐地盯上去,渴望地欣赏起了这位刚刚上任一个月便在社会上轰动颇多的政坛新人。
他神态自若,一双美目烁烁地向着前方,像是在沉思。在睿智的求索……
今年的人代会啊,因为这颗政治新星的闪耀,刚一开场,便呈现了一种不同以往的特殊效果。
第22章 施政报告
我终于有了这一天。
我登上了蓟原市最高权力机关大会的主席台。
掌声雷动。轰鸣中带着欢呼与赞赏。
历时一个月的施政体验,我深深地感到。博得这掌声,是何其不易啊!
《政府工作报告》是一篇很不尽如人意的稿子。秘书长带领政府机关十几名大笔杆子奋战了几天几夜,也未获得我的赞许。行文两万多字,从上年总结到明年展望,统揽全局,洋洋大观,文法标点,无可挑剔。只是,套话太多了。那些宏观的理论阐述,不像蓟原的工作报告,倒像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文献。水平高是高,只是高过了蓟原这片天,就有些乏味了。
第一部分,上届政府工作回顾。我是一个字都不敢动的。这一部分用大量的数据肯定上届政府的成绩,我必须念得神采飞扬。至于问题部分,更不以发挥了。稍微发挥一点儿就是向秦柏的脸上抹黑,作为继任者,这点儿职业道德我还是具备的。
这几句话,不知道下面的人是否听明白了。我讲完之后,台下嗡嗡地议论了一阵子。大概是蓟原的经济理论家们对此有些反映,是赞赏还是反对我就不知道了。我总算抛出了一点儿属于自己思考过的东西。
第三部分,本年度的主要工作。这是报告的重点。内容先从主要目标变、谈起,然后是十大工作分列:从结构调整谈到企业改制,从工业增长谈到农业发展,从对外开放谈到城市建设,从财政金融谈到社会保障,最后,落实到建设和谐社会、提高人民群众生活水平上。那些定性、定量的语汇和术语我是记不清了。在漫漫的目标中,我突出讲了矿区转产、钢铁公司技术改造、北方炼油厂企业管理和矿山机械厂彻底转制四大问题。我反复强调,作为工业城市,发展的动力是企业。企业搞好了,就业、财政、人民生活、城市建设诸多矛盾就迎刃而解了。我的这些插话,获得了代表们的赞成。他们频频点头称是,中间还鼓起了两次掌声。
我觉得这也好,大家能够议论起来,说明这些措施有影响、有振动、总比把人们催眠得昏昏欲睡强多了。
总算到了结束语,我照稿子念着类似祝福和鼓励的句子。我期待着人们热烈的掌声。可是,当我说出“谢谢大家”,深深鞠了一躬之后,出现的掌声却不似刚才那般轰动了。人们仍然在议论着。看来,我的这些插话,比报告效果更甚,人们礼貌地鼓着掌,嘴里还在不停地咬动着“保护”“裁员”“下岗”这些字眼。
“老弟,报告很精彩啊!”我回到座位上,市委副书记杨健称赞了我一句。接却又说,“只是太实在了些,有的话点到为止就行,何必要说透呢?”
这种人是何等聪明啊。他先是赞赏你高明,然后又说出你还有不如他处,这说明他还是比你高明。
第23章 会下的阴风
“哼,胡闹胡闹,瞎说瞎说……”听到新市长报告中的插话,吕副市长一百个不赞成。
“保护矿机,凭什么?老金搞地下经营,应当追究他的政治责任。这下好,倒给保护起来了。”
“下岗,公务员还搞下岗?”吕副市长撇了撇嘴,“现在,各地都在提高公务员福利待遇……你有本事,给大家涨三级工资!那算你的能耐。下岗,我看能下去几个?”
“做报告,你就照着稿子念得了,胡乱发挥什么?就想显示自己!”吕副市长突然从病床上跳下来,在屋里焦急地转来转去。转着转着,他突然关闭了电视机,顺手掏出手机:“喂,老毕吗?你听着,‘矿机’不是要恢复生产吗?……只要他们的机器一转,你就堵门由他们的税……嗯,连同过去的欠税,一分不少,全给我搂上来。”
“喂,‘规划办’吗?矿区的土地要卖给外商搞房地产。记住,没有我签字,一律不批。”
“喂,老伞,……你在会场啊,‘矿机’不是要恢复生产吗,好啊,要大造舆论。让那些下岗工人到老金那儿要活干,要他补发过去欠的工资、奖金……什么,市委、市政府定的要‘保护’?嗨,老百姓要是闹起来,谁定的也不好使……哦,晚上你们几个人过来吧。实在不行,讨论时把问题提出来……这么大的动作,不是闹着玩儿的,要让人民代表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大会秘书组的小王很倒霉,在往各讨论小组派联络员时,他被分配到第八组。
讨论小组是按照副市长分管部门划分的。第八组是吕副市长分管的部门。这些部门有实权,头头们在社会上有地位,平时很难管束。这次开会,吕副市长又住了院,谁还能管了这些个爷台。
早晨八点钟,他夹着记录本来到会议楼的108室。
别的会议室已经热热闹闹地说笑了。队这儿却是空空的。
等了半天,才来了一个计划生育办公室主任。
“生主任,你来了。”室内不空,让小王感到一些安慰。
“唉,谁让我是这个小组的召集人呢,要不,我也不来了。今天还有事呢!”说着,生主任翻腾起随手带的大皮兜子来。
小王听了很不舒服:你是组长,怎么说这种话?你要是不来才好呢,省得我记录了。
“小王,咱这个小组都市有哪些个单位呀?人呢,都他妈的跑哪儿去了?”生主任一边问,一边使劲地翻兜子。翻腾了半天,也没找到会议文件,可能是昨天晚上喝酒,忘在饭店了。
“都是吕市长分管的部门。”小王提醒他。
“噢,吕市长……”生主任拍了拍脑袋,“这些个家伙,一定是去医院了。”
生主任不找文件了,立刻掏出手机,“喂,吕市长房间吗?……吕市长您好。那天我送的药吃了吗?……啊,好好休养……我说,老巴、老赵、老伞是不是都在你那儿……唉,我在会场,咱这小组就我一个人……晾人家的台,不好吧……嗯,让他们回来吧。”
“小王,别着急,他们马上就回来。”
工业系统小组,讨论得热闹极了。
这个小组召集人是经委主任,坐阵的领导是铁玉副市长。
人大代表老金一进门,人们就鼓掌了。经委主任半真半假地拉长脸站起来,“命令”他坐下,老实“坦白交代”问题。
“主任,你别欺负咱老百姓好不好?”老金直咧嘴。
“老金,咧什么嘴?我就知道你这一手,先把脖子缩回去,瞅准时机又伸出来。坦白,偷赚了多少万?”
“主任,什么伸啊缩啊,这话多不文明?你想要敲诈勒索,就说个数。反正企业都是你说了算。”
“敲诈?市委把你保护起来了,谁敢进你们工厂的门?”
“老金,你干的挺绝啊!”
“介绍介绍经验吧!”
“啥经验啊?”老金苦笑了一下,“这一下,我失去了向政府官员进贡的机会,以后别想‘进步’了。”
“这小子,得便宜卖乖。还泡咱们,治治他!”
“对,治治他。”
主任一发话,人们起哄了。有的主张把他的好烟掏出来,有的主张用他的手机打国际长途电话,有的主张翻他的钱包,更多的人则是要罚他请大家吃一顿。
“吃一顿好说。到矿山酒家去,我招待!一条龙服务,吃完了跳,跳完了洗,洗完了就麻。嗯,你们他妈的要是不怕得性病,完事我把你们送到路边店里,第二天早晨让你们老婆子去取人!”
……
说笑归说笑,谈到正题,大家都严肃了。
“老金,我现在最头疼的,是那些下岗职工,天天到政府闹。”经委主任感慨地说,“闹完了,信访办就把人送我这儿来。你好是恢复生产,可是太好了。”
“主任,你可别误会。我只是向庾市长承诺提供四千个就业岗位。这不等于让下岗职工全部回厂上班。”
“怎么,你要……重新招工?”
“我得挑精兵强将啊,得招聘大学生啊。我的设计全部是计算机操作。生产主导设备都市是进口的。没有大学本科水平,你连说明书都市看不懂。”
“庾市长也是这个意思。”铁玉证实了老金意见的正确性。
“可是,那些个粗粗拉拉的力工岗位,你总得用一些人吧,”主任仍然不放弃,“我是说,夫妻双下岗的、劳动模范、还有特困的……能不能照顾一下?”
“主任发话,我照办就是了。”老金慷慨允诺。
“主任,我有个建议,”无线电厂厂长说话了,“市委保护企业的面再扩大些嘛!我们企业本来就困难。可是,那些个‘大盖帽’,天天去我们那儿狼吃狗叨的。嗯,不行的话,老金,你把我们兼并了吧。让咱来个‘秃子跟着月亮沾光’,享受一下受保护的待遇,不受那些王八蛋的窝囊气了。”
“是啊,老金,你把他奸(兼)了吧,你奸(兼)了他,他就好受了。”
哈哈……一句诨科,引得人们大笑起来。
“怎么这么热闹?”一声响亮的嗓音,震得屋里直颤。人们朝门口一看,市委书记来了。大家急忙站立起来。
“坐坐坐,继续讨论。”市委书记对铁玉说,“这幢会议楼里,数你们这个组热闹,老远应能听见你老铁的大嗓门儿!”
“书记,大家都想让你保护哪!”铁玉解释着。
“啊,好啊,保护、保护,咱们公务员的作风啊,太成问题,企业反感呀!记得前些年,企业的同志都欢迎我们去,主动邀请我们去。可现在……”
“书记,那时候你们到企业,吃饭到职工食堂,还自己掏钱买饭票。现在,你弄到酒店里喝酒都要挑剔档次。这事儿,今非昔比啊……”一位厂长感慨地说。
“书记,说句实在的。现在,政府机关的人太多了。官也太多了。企业已经养不起了。过去,我记得市委召开处以上干部会议,会场才几百人。现在,局长都超过一千人了。别说机关腐败,就是廉政,我们也养不起呀!”
“裁员、下岗,说说容易,作起来难哪!这些公务员,都是有根儿有梢儿的,扯着骨头连着筋,你动谁也不容易啊!书记,我们真为你和庾市长担心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十分深入。书记不停地提醒秘书:“记下来,记下来……”
第24章 持不同政见者们
第八组的人一直不齐,到了十点钟,才来了四个人。
“四个就四个吧。”生主任叹了口气,“各位,咱们也得说一说啊,最好每人都讲几句。要不然,人家小王怎么记录啊!”
“小王同志,你就根据需要随便编点儿词儿算了。我们这些人到一起,扔不出什么好话儿来。是吧,老生?”劳动局长老伞点燃了一支烟,身子往后一靠,开始闭目养神了。
“老伞,你可得说点内容。”老生提醒他,“人家庾市长要你们安排三万人就业,你能不能完成啊?”
“完成个屁!”老伞听到这儿一肚子气,“现在的劳动局无职无权,往哪儿安排?除非是恢复计划经济,恢复计划招工。”
“喂,听说你们去年安排了一万人,不是挺好吗?”民政局长老巴插话了。
“那哪儿是我们干的,是人家工商局个体科报来的统计数字。”
“哟,原来你们就靠人家报数出成绩啊。我还以为是你们干的呢。”老巴冷笑一声,神色中有些蔑视。
老伞让老巴一数落,觉得不对劲儿,立刻反击,“嘿,还是你们民政大员好哇!看你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劳苦大众的救济款,都让你们吃光喝净了吧……”
“去你个老破伞。”老巴机警地瞪大了眼,“你别瞎扯啊。那些个盲、聋、哑,痴、呆、傻,你以为好侍候啊。”
“算了吧,我们捐献给残疾人的钱,都让你们买小汽车了。对不对?”
“得了,你要看这活好。你来吧。咱俩换地方。劳动局那点儿破事儿,谁不会干?”
“喂,二位别打嘴仗好不好?”老生将右手指插在左手掌内,做了个叫停手势,“听听老赵的吧,老赵的技术监督局‘打假’打得全市都出名了。”
“快别提这‘打假’了。”赵局长摆了摆手,“为这事,矿机的老金恨死我了。吃我的心都有了。看,新市长一上任,我就被列入了黑名单。刚才我给吕市长说了,今年……不干了。”
不干了?人们听到这儿,莫名其妙地互相瞧了瞧。
“不用你老赵发牢骚。机关不是要裁员吗?你的嘴不老实,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