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归-第2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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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成聿的回应不难想象,自然是怒斥。可见容成聿如此坚定,众臣子只会更加坚信了我是红颜祸主的妖孽,不可不除。
随着臣子们反应越来越强烈,容成聿也变得越来越忙,几乎没有什么时间来毓淑宫陪我。而漩涡中心的我,始终表现得非常平静,仿佛一切都与我无关一般。
李泽会出现在毓淑宫,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真没有想到,李相如此长袖善舞,连本宫的毓淑宫也是想来便来了。”站在园中,我神情淡淡的道。
作为有实力接任尹茂修丞相之位的年轻臣子,这位李泽丞相自然不会像他的年龄这样稚嫩。他恭敬向我行了礼后,道:“既然微臣可以出现在这里,娘娘那么聪明,自然可以想到,有多少人希望微臣能面见娘娘了。”
不错,外臣想进入后宫,需要经过层层关卡,他能顺利通过这么多关卡,可见,已经有太多人想把我从皇后的位置上推下来了。
我轻笑一声,也不追问,只道:“那么,不知李相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呢?”
李泽笑得一脸无害,温声道:“微臣今日前来,不过是有些前朝与坊间之事,想要亲口讲给娘娘听。娘娘深居宫闱,清心寡欲,宫墙之外的事,只怕听说得不多。为免娘娘因为不了解和误会想错了事,或者行事间有什么不当,微臣以为,还是细细同娘娘讲述一番为好。”
“哦?”我扬了扬眉。“却不知,今日李相来,是有什么大道理要将于本宫听呢。本宫……洗耳恭听便是。”
李泽又拱了拱手:“娘娘不愧为护国公家的长女,真真实善解人意秀外慧中,既然娘娘如此和顺,微臣也便无所顾忌,坦言相告了。”
顿了顿,他道:“不知娘娘是否知道,我大炎为何会有新婚之夜,在婚床的床单下撒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习俗呢?”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个酸腐书生,话不直说,还非要饶弯子。
“自然是取其中早、生、贵、子之意了。”我淡淡道。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三七六章说客刺客
第三七六章说客刺客
李泽满意地笑笑:“不错,正是此意。那么再请问娘娘,为何要取用此意呢?”
“瓜瓞绵延,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今天李相不是来给本宫讲故事的么,怎么倒变成了考问本宫了?”我冷声道。
李泽却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悠悠道:“微臣不敢。看来,娘娘您很清楚绵延子嗣的重要性,既然如此,为什么娘娘还要蛊惑皇上,执意不立新妃呢?”
“原来李大人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为了说这件事。”我冷笑道,“枉你被前朝众臣称作难得的聪明人,这样浅显的道理,没想到大人你却看不明白!大人莫不是忘了,拒绝立新妃的人是皇上,这件事是皇上说了算,大人你大费周章的来找本宫,又有什么用呢!只要皇上不乐意,大人你就是再着急……也没有用。”
李泽却笑了:“娘娘实在太过自谦了,谁人不知,娘娘您对皇上有多大的影响力。”
我挑了挑眉,反问道:“大人这是要让本宫劝皇上立新妃?”真是笑话!
没想到李泽居然摇了摇头:“非也,别说娘娘您不愿意劝皇上,即便您真的劝了,皇上也不见得会听。”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凭什么确定,容成聿不立新妃的心意如此坚决,连我也劝不动?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我正想问,他话锋一转,却说到了另一个话题。
“娘娘,微臣还是先同您讲讲前朝近来发生的事吧。”我冷冷看着他,没有说话。
“尹大人得还清白之身,还晋升护国公,说起来,真是大喜事一桩!”又是书生把戏,有话不直说!我冷眼看着他,不接话。
“只是,尹大人当年为何入狱,朝野上下只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私通韩家,卖官鬻爵,这个罪名可不小啊。当初,抄家彻查的时候,曾有人认真清点了尹大人府中贪得的财物,加起来,竟远超过三千万两!这些钱,可都是百姓的血汗钱!收着这些钱,不知尹大人是如何安然入睡的。
如此的巨贪,皇上竟然这样轻而易举的赦免了,还赐了护国公的谥号!民愤难平啊!”李泽一脸的激昂,我抿了抿嘴,心里一阵发酸。
容成聿赦免尹茂修的确是草率了。
“用皇上的话说,尹大人生前虽然犯下过罪孽,但也做过许多利国利民之事,要赏罚分明。这没有错,我们为人臣子的,都能接受皇上的决定。
可是接下来呢?为了提高护国公府的声望,皇上竟然让一个小小的宫女成了护国公府的二小姐,还不顾祖宗礼法地让她嫁入了亲王府,做了一个侧王妃!这是何其不合礼法!”
不是这样的,这桩婚事的出发点根本不在于此,甚至容成聿追谥尹茂修的出发点也和所有人想的不一样!但是,这些内情我又怎么能告诉别人呢!
“都说爱屋及乌,此话真是不假。皇上宠爱娘娘,故而父凭女贵,任何的罪孽都可以饶恕;故而奴凭主贵,一个小小的宫女也可以做亲王的侧王妃;故而!一个资历尚浅的御医可以赏一个他几辈子都住不完的宅子!”
“等等!最后那句是何意!”前几句他们这些臣子会这样理解,我并不觉得奇怪,但这最后一句,我完全不知他在说什么。
“何意?娘娘难道不知,就因为王居璟王御医是娘娘您的专用御医,皇上动辄便赏了他一座七进的豪宅!七进呐!两朝元老所居之宅,尚不过如此啊!”
我心中一紧,只怕这出官司还是因为嫉妒。
“当初皇上会赐宅子给王居璟,一则是因他救本宫有功,二则,还因为他的父亲老王御医已是两朝元老,为大炎鞠躬尽瘁!”
“是么,可是娘娘,如若真的是为了老王御医,为何宅子却赐给了小王御医呢?臣等并不在乎赏赐不均,只是,若皇上被蒙蔽了圣心,屡屡做出不智之事,那么,臣等宁死,也要铲除奸佞,清君侧!”说到这里,李泽已是面色铁青,全然没有了开始时的和善。
“这么说,你们这些大臣,是打定了主意,要杀本宫?”我怒极反笑。
李泽再次摇头:“纵然娘娘您魅惑国君,扰乱圣上,但毕竟贵为国母,臣等怎敢妄图杀害娘娘!”
“既然如此,大人又何必来费这一通话呢!难不成,你是想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来劝说本宫自杀?”我嗤笑。
哪知李泽却丝毫不以为然:“若换了别人,微臣还真没有把握,但是娘娘您……微臣有九成的把握,定能劝服您安心西去。”
我冷笑:“那本宫倒想知道,大人这九成的把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微臣这九成的把握,来自于娘娘您的一颗心。”李泽如是道。
“什么意思?”
“娘娘,您与皇上间的感情,就连大炎的黄口小儿都知道,您为了和皇上在一起,真可谓历尽千辛万苦,知情者无不感慨。娘娘您那么爱皇上,怎么忍心让他背上千古骂名?
没错,他是您的丈夫,你想独享他的爱,这很正常。但您不要忘了,他还是大炎的皇帝!是大炎千万百姓的王!或许这些日子以来引起朝中动荡的问题,都并非因为皇上不智,而是另有隐情。但娘娘您有没有想过,在这些事情之后,有多少臣子会对皇上失望,又有多少百姓会对皇上失望!这样的损失,是很难弥补的!而且谁也不能保证,以后皇上会不会因您而做出更多不智之事!作为世上最爱他的人,娘娘您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发生么?您能眼睁睁看着皇上一点一点将自己的皇位毁于一旦么!”
我沉默了。李泽的话,每一句都刺在我的痛处,我根本无法反驳。
“娘娘,您注定无法为皇上孕育皇子,如果您还留在皇上身边,类似的事还会不断的发生,总有一天,事情会超出皇上的控制,到那时,娘娘您再后悔,已经晚了!不能生子的您,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留在宫里!否则,您不但害了自己,更害了最爱您的皇上!”
“娘娘不是已经决定用假死来离开皇上了么,为何到了现在,却又不坚定了呢?”闻言,我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居璟王御医的药童,正是微臣的心腹。微臣知道娘娘和皇上之间许多的事,自然不难推测出,娘娘为何一心想要离开皇上。所以,微臣今天以性命为赌注,劝娘娘将那件失败的事,再重新考虑一次。”
“一切都没有解决啊,娘娘。从前的问题,现在都还在。”李泽轻飘飘的一句话,惊得我浑身一震。
“微臣言尽于此,相信娘娘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微臣就不多做打扰了。”说完,他倾身一拜,离去了。
我脱离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几乎无法呼吸。
这个人,太可怕了。
他今天的身份,相较于说客,更像是一个刺客,只不过他是将剑交到了我手上,让我心甘情愿地自行了断。
如果说从他踏入院子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排斥他的话,那么他最后说出的那句话,无异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果然……还是要做决定的,果然……一切都没有不同,得不到的终究得不到。
尹月,难不成,你要感谢这个人,一语点醒了你?
真是讽刺。
傍晚时,容成聿披着一身晚霞进门,看着他眼中的笑,我只觉得自己近乎融化。
真希望可以换个身份,换个地方,和他在一起。
“慕渊……”我迎上前去,在晚霞中笑着对他道:“带我回琼鸾峰吧,我想回去看看。”
尽管对于我突然想要回去看看的想法觉得奇怪,但容成聿却没有拒绝,在很快地安排好朝中事宜后,我们便踏上了赶往琼鸾峰的路。
“这些言官近来越发多事,我本以为这次我临时起意出巡,他们会极力反对,没想到朝中却是一片平静。”在马车上,顾云迟拥着我,闲闲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是人都会累的,向来他们也是话说得太多,一时体力不支,疏忽了。”我淡淡笑到。
我多么希望这一路的时间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可再长的路总会到达终点,当我和容成聿手牵手站在山下时,我忍不住想要流泪。
出发前,我曾写信到琼鸾派,但很快接到回信,说桑庾带着个姑娘到皓雪去了,派中暂由长老代为执掌。所以,我们刚一到山下,长老派来的弟子便恭恭敬敬将我们迎上了山去。
大长老是个圆滑之人,细心地将我和容成聿的房间安排在了曾经住过的静园。来时,我们身后一直跟着暗部的护卫,因为琼鸾峰山下独有的阵法,那些护卫最终没能跟着我们一起上来,而是被留在了山下。
派中弟子引我们到子峰上后,便告辞离去了。这座子峰还是和多年前一样,但是人……却早已不同了。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三七七章别离
第三七七章别离
轻抚着静园门口那块石头上的字迹,我不由莞尔:“慕渊,记得吗,当年你曾挥剑为我刻下安园外石头上的那个‘安’字,那时的你啊,当真是潇洒极了!至今想起来,我仍觉得心动不已。”
“哦?没想到我的安安那么早就被我的皮相所迷!”说着,他笑:“难得安安你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为夫听了,当真觉得十分满意。”
瞥了他一眼,我憋着笑,先他一步进了园子。
园中景致和从前毫无二致,没有预想中蔓草丛生的景象……看样子,我们走之后,桑庾特地交代了派中弟子时常打扫。
回身看了容成聿一眼,他也是一副颇为感触的样子,伸手牵了我,他笑道:“走,去看看那张屏风还在不在。”他一说起屏风,我顿时十分感慨,记得有一次,他和师兄“密谋”,我正躲在屏风后面,把事情听了个干干净净。
内室里,所有摆设都是从前容成聿安排的样子,那张屏风还在原来的位置上,管这么看着它,我仿佛就能立刻想起当日下午的场景。果真是时光一去不回头,回顾往昔,除了感叹,还是感叹。
“我记得那时候,你最喜欢向我讨茶喝”,摆弄着小几上他从前用来烹茶的瓶瓶罐罐,容成聿笑得很开心。“可不,谁能想到,大眼英明神武的颛顼皇帝,竟然有一手绝妙的烹茶手艺!”我忍不住笑到。
“那也不看看,这世上有几人有那个福气,能喝到我亲自烹的茶!”容成聿打开盖子闻了闻,有些遗憾地道:“好好的明前龙井,日久年深成了陈茶!实在是浪费了。”
“你倒是心疼”,我说着,从他手里拿过茶罐,也闻了闻,而后摇头:“到了这般境地,只能是‘化作春泥更护花’了”,说罢,我们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对了,你记不记得,当年刚到山上的时候,为了辟谷的规矩,我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想起当初,我不由的直想笑。
“是啊,都是衣食无忧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