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画眉-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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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臣弟也认为,五马分尸之刑太过残忍,李家已都下狱,皇兄留他们一个全尸罢!”在这关头开口的却是明王。明王虽然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但在私底下却是个仁厚之人,此时看大臣们都吓坏了,再看帝皇似没有松口之意,便开口劝说。一旁祺王八面玲珑,却心狠手辣,和弟弟正巧反着,见明王开口了,也说此刑过于残酷了。坦白说,他比较能了解帝皇的心情,今日若是换了清君遇上这种事,他也丝毫不会手软的,但弟弟开口求了情,也附和一下罢。
“你们也这么想?”见两个爱弟开了口,圣景帝终于出声了,底下臣子们也都稍稍松了口气。
“启奏陛下,贵妃娘娘身边的女官来传话!”内侍跪下回禀。
“快宣!”帝皇明显精神一振。画儿的伤口虽然不深,但失血较多,送回宫后一直昏昏沉沉,安置在乾清宫西暖阁。太医说没有性命之忧,他方到东暖阁来召见臣工。
“陛下圣安。”晴霜翩然走进来,步伐神色间没有了回宫时的慌乱,蹲身请了安。
“平身!贵妃怎么样了?”圣景帝连忙叫了起。
“回禀陛下,娘娘已经醒来了,神智很清楚,没有什么大碍。太医也说没事,只好好修养就是了。”晴霜回话道:“只是,娘娘有句话,让奴婢带给陛下。”
“说。”帝皇松了一口气,情绪也缓和了许多。
“娘娘说,严刑峻法,只是为君之术;仁之一字,才是为君之道。望陛下罚所及,请思无以怒而滥刑。”晴霜稳重的说道,盈盈拜了下去。
圣景帝沉思了半晌,方说道:“既如此,传旨,李家父子改为弃市罢了!”群臣忙领旨谢恩,一边惊讶贵妃的影响力,一边感叹一个女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众卿跪安吧!朕瞧贵妃去。”众人忙恭送御驾往西暖阁去,高远和晴霜忙跟了上去。
西暖阁中,一切的混乱都已平息,但从女官内侍们的脚步神色中还可以看出方才的慌乱。贵妃遇刺,龙颜大怒。众人都还记得当昏迷的贵妃被送回宫时,陛下脸上的神色是多么的可怕。太医内侍在外殿,见御驾来临,都急忙战战兢兢跪下行礼。圣景帝放轻了脚步,走入西暖阁内殿,见晴霜晴雪带了六尚女官在一旁守着,便挥手摒退了她们。明黄的纱幔轻轻拂在地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龙榻上的身影。帝皇轻撩开沙幔走进去,只见画儿静静的躺在镶着金玉七宝的御榻上,安恬的睡着。长发散了一枕,身上只穿了鹅黄的小衣,衣领里可以瞧见胸前裹伤的白缎,刺痛了他的眼。
帝皇坐在床边,俯下身去,轻轻的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脸颊。直到此刻,看她安稳的睡在他的榻上,才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她安全了,没事了。今日看到她浑身是血的被送回来,圣景帝当场疯狂了。滔天的怒火把护卫她的人全吓得跪在乾清宫外,直到太医赶来,说只是失血,没有性命之忧,他方才镇定下来。那刺客被随后赶回的晴霜晴雪和傅遥联手逮住,他命锦衣卫刑讯,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用最残酷狠毒的方式问出了主谋者是李家。李美人立刻被赐了三尺白绫,李家九族下狱。帝皇俯身在画儿的颈边,小心翼翼的不压到她,沉醉在那暗香里。没有人知道,今天他看似镇定如常,但衣袖下的手在微微的发着抖,唯恐她就那样一睡不醒,再不起来。本以为经过了那么多的风雨,他今生今世都不会还有害怕的一刻,但今日他是真的怕了,就好像自己的心被生生的挖出了一块来。他懊悔的要命,真不该因为当初李美人像她就纳为嫔妃的,让她受了这样的苦。
画儿闭着眼,但没有睡着。从昏迷中醒来,周围一团乱,她的心里也乱糟糟。人们说的真对,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任自己算的多么万无一失,被这刺客一搅,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原本的假刺客成了真刺客,自己也受伤躺在这里,莫非是佛祖要惩罚她的无情,所以才让她遭受这样的苦难吗?画儿在心里苦笑,她昏昏沉沉的被送回宫中,隐约中听到圣景帝的怒吼,喊叫,感觉到他抱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一醒来,又知道了他要用五马分尸的残酷刑罚来惩治主谋,吓得急忙让晴霜去求了情。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只是,这么一来,她还如何离开呢?自己现在,真真是进退两难了。
“醒了?”圣景帝微微抬头,看到画儿睫毛颤动,感觉呼吸不对,便柔声问着。
“嗯。”画儿睁开眼来,瞧着头顶绣着龙凤云朵的帐幔。帝皇起身,掀开了她身上明黄的锦被,轻轻解开小衣,看着那裹了白缎的伤口,手轻抚上去,眼里有着毫不遮掩的心疼怜惜和痛苦。画儿垂下眼睑,不敢看他的眼睛。
“很疼?”圣景帝轻轻问着,画儿想了想,诚实的点点头,确实是很痛。
“对不起。”帝皇第一次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她心中有着震动,却仍然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是朕的错,朕没有保护好你。”圣景帝重又埋在她的颈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不是任何人的错,是我的错啊。”画儿低低喃喃的说着,轻轻的叹息。是因为受伤吧?让自己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皇兄今儿怎么没在西暖阁?”祺王递牌子进宫来见,内侍通报说陛下在东暖阁书房,祺王见圣景帝坐在书案后批着折子,不由挑眉打趣的问着。自贵妃受伤以来,圣景帝就把奏折什么的都挪到了西暖阁批,除了上朝和召见臣工外,几乎不离贵妃一步。
“今儿贵妃的家人进宫来请安,正在西暖阁说话。”圣景帝白了弟弟一眼,高远忙搬了椅子来让祺王坐了。
“皇兄,臣弟请旨,前往青海郡去。”祺王庄容说道。
“怎么,是为春江水患的事儿?”帝皇也放下了朱笔。虽然现在还是初夏,大雨未落,近年来虽然降水并不过多,但每年春江仍要发水。青海郡是最下游,春江的入海处,每年受的损失最大。
“是。去年青海郡闹出侵吞赈灾款项的事儿,臣弟怕今年仍有此类事件发生,受苦的还是老百姓,臣弟亲往盯着,皇兄也放心一些。”祺王节制百官,司掌吏治,况春江水患又是大事,不能不慎重的。
“你说的也是,那群贪官污吏,吞了多少民脂民膏,你去看着,朕也省心。青海节度使虽然清廉,但未必能制住那些个官吏。”帝皇沉吟了一下:“只是此番前往,要特别注意护卫安全,带上你的骁骑军,再往锦衣卫挑几个人去!务必给朕平平安安的回来!”
“遵旨!”祺王答应了一声。自贵妃遇刺之后,皇兄对他们的安全也连带着关心了起来。只是——“皇兄,这次臣弟奉旨清查贵妃遇刺一事,虽犯人已经伏法,但还有几个疑点,不能解释。”
“你说。”帝皇神色也凝重起来,这件事,当日的慌乱过去,他仔细分析,也不是没有想过。
“第一,这刺客是李家的死士,受过李家的大恩,龙骑尉中有他的生死兄弟,才让他混了进去。只是,李家只派出这一人来,埋伏在皇嫂休憩的院外,但女官奉旨出去施舍的时候,却在前殿呼喊有刺客,这一点,臣弟觉得可疑。第二,留在院内的女官,皇嫂被刺时都已昏迷。如果是刺客所为,那屋中必有痕迹。但皇嫂在院中遇刺,显然刺客并没有进屋,且为什么只是弄昏他们,没有杀人灭口呢?第三,也是臣弟最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那挡住刺客刀锋的玉佩,被皇嫂揣在怀中。据臣弟调查,那玉佩既不是极珍贵之物,又不是皇嫂心爱的东西。且贵妃上香,为何在怀里带玉佩呢?若是配在身上,还可以说通,但藏在怀中,就说不过去了。所以——”祺王迟疑了一下。
“什么?”圣景帝沉声问道。
“恕臣弟大胆猜测,若皇嫂本来就想趁着此机会逃走,但因刺客突来,情况有变,才没有成功的话,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祺王也沉声回话。此话一出,东暖阁顿时一片沉寂。
“怎么样了?”摒退了旁边的六尚女官们,只留下了晴霜晴雪,大家就不在乎那些虚礼了,都到床前问着。
“还可以吧,复原的很不错,本来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晴霜晴雪她们大惊小怪,不许我乱动。”画儿见到柳府的人来,也是高兴非常。
“姑娘可别赖到了我们身上,是陛下的旨意,又不是我们的意思,干吗要说我们的错?”晴雪抿嘴不依了。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啦!”画儿急忙说道,只是提起圣景帝,眼中又有了忧郁挣扎。
长宁将她神色看在眼里,这三个月来,人们只说贵妃得宠,柳家要得势了,但柳府的人可谁都没有想过这些事,只担心着画儿在宫里的日子好不好过。陛下宠爱,可以保护她不受伤害,可是她们是了解画儿的性子的,这样的生活,未必是她想要的。
“画儿,你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长宁直接问了出来。
画儿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不管我怎么想,也没有用了呀。”这次的计划被搅,要再出宫,不知道是哪一天了。“长宁,坦白说,我还想着要出宫去过自在日子,但是,他对我那么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
长宁默然,看画儿的样子,必定心中正在苦苦挣扎。自古心结最难解,别人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的。既如此,就让她慢慢想通罢,这般聪明伶俐的人儿,遇上了情关,竟也没有逃的过去。
明黄的锦帐中,圣景帝拥着怀里沉睡的人儿,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今天祺王说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响着——逃走?自己待她这般,她还是要走吗?帝皇的眼中有着深深的痛苦和忧伤。那日平静下来以后,他细想此案,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些疑点,只是一直不愿意去想有这个可能。今日被祺王揭了出来,如同在他心上狠狠的划了一刀。他一直都知道,她是草原上的飞雁,不是江南的柳莺。那双翅膀,正在寻找着机会,展开翱翔。圣景帝收紧了手劲,画儿不安的嘤咛一声,又睡去了。今日,祺王走后,他加强了她身边的护卫,又把皇家的影子卫士派到了她身边。无论如何,绝不让她离开!就算折了她的翅膀,也要留下她。
画儿不舒服的在他怀里转身,朦朦胧胧的睁眼:“怎么还不睡?”
他急忙说:“朕在想春江水患的事,小五今儿请旨出京,朕有些担心。”春江水患?画儿精神一振,坐了起来:“我有事儿跟陛下说。”
“春江水患,主要是上游流水过激,中游平原黄土太松,下游地势过平的问题吧?”画儿拉着圣景帝来到书房,那里有春江的流域图。“流水太急,在中游就会冲走过多的泥沙,到了下游再堆积起来,河床增高,堤防也越修越高,还常常决堤,是吧?这样才造成青海郡损失巨大。所以,要治理春江水患,除了在上游分水外,最重要的是中游的问题。要是这样再冲下去,先不说下游如何,光是中游的千里平原沃野都让冲完了。本来早就想说的,只是经过这件事,就一时撂下了。”
“这些朕也知道,历年治河的臣工们也都提过这个。只是,中游平原土质疏松是自然造化,又如何是好?所以历年只在上游分水,下游筑堤,对中游毫无办法。”圣景帝恨恨的说着,手掌重重的拍在案上。
“土质疏松?我看这比黄土高原好多了。”画儿暗暗在心里嘀咕一声,说起自己了然于心的知识,又不牵扯到最头痛的感情,只觉面对他的时候自在多了,不由神采飞扬起来:“怎么会没有办法呢?”说着看了帝皇一眼,摇了摇头。
“哦?那你说,要怎么办?”圣景帝看她又显出博雅楼上可爱神态来,只觉得自她进宫以来头一次如此开心。
“种树。草木的根,紧紧扎入地下,抱住松土,自然可以控制中游的水土流失。更何况这里的情况比黄土高原好太多了,施行起来应该也容易得多。”画儿瞧着那流域图,想到春江水患一旦消除,便是造福万民的大好事,不由高兴极了,顺口说了出来。
“水土流失?黄土高原?”圣景帝听到两个自己不熟悉的名词,不由问了出来。画儿一惊,自知失言,只得搪塞过去,圣景帝也不多问,只是心中暗暗记下。
“不过,今年肯定是来不及了,青海郡必有灾民。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实施计划!”画儿眼中一亮。
“什么?”帝皇急忙问道。
“我想,每年春江水患,你们都要赈灾,拨放粮款,是吧?中间肯定有贪官污吏趁机中饱私囊。既然如此,今年青海郡的灾民,就让他们到中游去种树!控制水土是个大工程,需要很多人力物力来做,让那些灾民工作,再发给他们工钱,以工代赈,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也可以防止那些贪官贪污粮款啊!”画儿越说越是兴奋,圣景帝听得如醍醐灌顶,想到困扰几代祖宗的棘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