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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情欲之网-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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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尔曼人在刚一进入历史长河时,便开始高唱临终前的美妙歌曲了。他们总把真理与死亡混为一谈,让我们坦白地问一声,在整个欧洲的玄学体系中,难道有一个令人悲痛的德国真理是谎言吗?感谢这位历史上的艺术大师,我们突然发现死亡的真理不需要令人悲痛。尤其当整个“文明”世界已经成为其中的一部分,正如现在正在发生的这样。突然,我们被要求带着首次迎接生命时的狂热和快乐去窥视坟墓的深处。
  尽我所能吧。我在看某一章时总抵制不住去看前几章的诱惑。这几章的小标题困扰着我,它们令人着迷,它们更像是属于魔法师召唤魔鬼和亡灵的手册,而不是历史哲学,一个魔幻世界;行为和画像,在灵魂的形态上,看相术和系统学;历史的假相化。……最后一章只能是“钱”!有人曾用他迷人的语言写过钱吗?现代的谜:钱。
  从“数字的意义”到“钱”——一千张厚厚的纸,都是在三年内完成的,一个炸弹没有爆炸是因为另一个炸弹(第一次世界大战)烧断了导火线。
  还有那些脚注!德国人肯定是喜欢脚注的。难道不是在同一时刻,奥托·兰克正忙着在他关于乱仑主题、朱安先生、艺术与艺术家的论文上附加注释吗?
  不管怎么说,从注脚到书后的索引像从麦加到拉萨的一次徒步旅行,或者是从特尔斐到延巴克图走个来回。除了施本格勒还有谁能聚集起像毕达哥拉斯、穆罕默德以及克罗姆韦尔这样的人?一除了他,还有谁曾寻找佛教、斯多噶哲学和社会主义之间的相互关系呢?谁又敢把辉煌的文艺复兴时代说成是一个不幸的意外?
  游荡街头,头脑中尽是令人头晕目眩的资料出处。我开始想到在遥远的过去那些类似的时期。现在看来,当时我是完全沉浸于书本中的。其中一段时间尤其清晰地进入了我的脑海,那是当我刚开始认识马克西·施耐第格的时候。他在那儿,在离他住的考修斯科大街不远处的一家缝纫用品店里整理橱窗。你好,陀思妥耶夫斯基:乌拉!在雪天里来回阅读陀思妥耶夫斯基、普希金、托尔斯泰、安德列夫、契河夫、阿兹巴谢夫还有奥勃拉莫夫的作品,我的一段新时期、新朋友、新的前景、新的悲痛。这些新朋友中的一位正是马克西的表兄。他是从诺克高洛德来的一名内科医生,年龄比我们都大得多,据说他是俄国犹太人,不过说是俄国人也一样。因为他厌倦了家庭生活,所以他提议我们三个人组成一个学习小组来打发夜里的时间。
  我们学什么呢?学雷丝特·F。沃特的社会学,但雷丝特·F·沃特只是那位好医生的跳板,他实际上是跳进了那些在我们糟糕的知识领域里没有的科目——魔法、符号、药草学、水晶结构、《旧约》的预言者、卡尔·马克思、革命技巧,等等。俄式茶炉里总是滚着的。美味的三明治、熏鲜鱼、鱼子酱、好茶,一个骷髅挂在吊灯上,他很高兴我们熟悉了俄国戏剧家和小说家,并且读了克鲁泡特金和巴枯宁的作品,但是——我们了解真正的斯拉夫哲学家和思想家吗?他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串我们全然不知的人名。我们被告知全欧洲都没有像俄国这样勇敢的思想家。在他看来,他们都是空想家、乌托邦者,向一切置疑的人。他们都是革命的,甚至是反动的,他们中的一些人曾是教堂的神父,一些是农民,一些是罪犯,还有一些人是真正的品德高尚者,但是他们都在努力建立一个新世界,迎接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如果你查大不列颠百科全书的话,”我记得他这么说,“你不会发现有关他们的任何资料,他们甚至没有被提起。”他强调,这些俄国人所为之而奋斗的并不是建立一种充满知识文化的生活,而是一种“完美”的生活。他会对俄国语言中的巨大财富这一问题做大段演说,阐述即使与伊丽莎白的语言相比,它都有着多么大的优越性。他会用他的母语为我们大声朗诵普希金的作品,然后叹口气,扔下书大叫:“有什么用?我们现在是在美国,一个幻稚园!”他感到无聊,尤其对美国这个地方感到无聊。他的耐心几乎全都是犹太式的,但他与美国犹太人几乎没有什么相同之处,对他来说,美国代表了冷漠。他忘了谈革命,事实上,我想他还忘了谈大屠杀的恐怖。他感到自己正在自由的坟墓中逐渐被腐蚀。他曾说:“什么时候你们一定会同我谈关于法德沃夫的事。”但是我们没有学得那么深入。我们停在了雷丝特·F·沃特的社会学上。马克西·施耐第格受不了这一点。可怜的马克西已经被美国细菌毒害了,他想去滑雪,想打手球、网球、高尔夫,因此,在几个月之后,学习小组解散了。我再没听到有人提起雷丝特·F·沃特。也再没看到过他的那本巨作。
  也许出于补偿,我开始读赫伯特·斯宾塞的作品,它们更具有社会性!一天,我发现了一本他的自传,我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他确实是个才华横溢的人。尽管这本自传有缺陷,可它还是体现了这一点,他只身一人住在平瘠的高原上,从来谈到过俄国、革命、萨德侯爵和爱。唯一讨论的就是社会问题,“因为灵魂放弃权利,所以头脑必须统治。”
  “当生命疲惫时,”施本格勒说:“当一个人置身于大城市的人造土地上时(这是他们理智的世界),当一个人需要适当的理论来对自己展示生活时,道德就成为了问题。”
  《西方的没落》中的词组、句子,有时甚至是一整段好像都深深地印入了我的脑海、第一次阅读印象就很深刻。之后,我又重读、重抄了令我不解的段落。随便挑几段都会像字母单词一般不能从记忆里拭去,……
  “在世界舞台网络之外,培养一种能作为统一体的千年有机文化史,
  再抓住它最深层的灵性——这就是目的。“
  “只有具备看透形而上学的洞察力才能感受到所发生事物的象征,并
  把一个事件提升为命运,一个自己就是自己命运的人(像拿破仑),不需
  要这种洞察力,因为在作为一个论据的自我与其他论据之间,存在着形而
  上学式的韵律的合谐,使他的决定像梦一般的肯定。“
  “从现实的立场来看世界,而不是从艾斯基勒斯、柏拉图、但丁和高
  斯所站的高度来看,实际上是用鸟的前途来换取青蛙的前途。“
  “古代人作了各种预言、预示,只是想知道未来,但只有西方人才能
  塑造未来。第三帝国是德国人的理想,从费罗里斯的遵守约雅教派的教义
  到尼采和易卜生。……每一位伟人都把自己的生命与一个永恒的早晨联接
  在一起。亚历山大的一生是一场惊人的大爆发,是一场用魔法从坟墓中唤
  回了荷马时代的梦。拿破仑的一生是极其辛劳。不是为他自己,也不是为
  法国,而是为将来。“
  “从深远的角度来看,‘真理”思想家们在各自流派中尽力用文字阐


  述的东西并不重要,因为正如伟大的艺术一样,只有全部已成为俗套的流
  派本身才是基本要素。比答案更重要的是问题——问题的选择。问题的内
  容形式。……“
  “在这名义下产生了一种新的世界观。……随之在这个名义下产生了
  意识的意义,还有恐惧的来源,我们感到世界并不存在,……人类给不可
  思议的事物命名,只有野兽才不知道有谜存在。……在这名义下,从野兽
  的肉体到人的形而上学转变过程产生了。这是人类历史上巨大的转折点。“
  “真正的思想体系是无法存在的,因为没有任何符号可以代替现实。
  深刻诚实的思想家们经常得出这样的结论;所有被认知的事物都因为他们
  自身的结构而受到限制,所以它们永远也达不到文字所表达的意思,……
  这是与每一位哲人的直觉相符的:生活的抽象原理只能作为一种修辞,一
  种陈腐的格言。在它们下面,生活不断地继续着,最终,种族比语言更强
  有力。因此,在所有伟大的言词之下,对生活真正产生影响的是思想家,
  而非无声的制度。“
  “为了机器,人的生命变得可贵了。工作成了道德思想的语言;在十
  八世纪,所有语言贬义的含义都消失了。机器表达了人的思想,并促使人
  们相互协作。文化到了这一程度,整个地球都为之颤抖。……这些机器的
  结构完全不像人类。他们更刻苦、更深奥和不可思议。……人类感到机器
  是精力旺盛的,是正确的,在信徒的眼中,它代表了上帝的性格。它把神
  圣的因果关系交给了人类。它安静地、不可阻挡地对未来作出预示。“
  必一种权力只能被另一种权力推翻,而不是被原理推翻,除了这种权
  力,再没有能与金钱对抗的权力了,金钱只能用鲜血来推翻、消除。生命
  是一种开始和结束,是在微观形式下的不断向前运动。这是历史世界里铁
  一般的事实。在历史上只有生命才从来不是真理的胜利发现或金钱所能代
  表的,它是人种质量和权力欲的胜利,世界历史就是世界法庭,它为了那
  些强壮、充实、自信的生命决定,也就是规定:公理必须存在,但它没有
  考虑到在意识法庭觉醒之前,这些公理是否能维持下去。它经常面对强权
  和竞争而放弃真理和公正,然后让灾祸降临到那些更具有正义感的人身上,
  所以,高层次文明的戏剧——神、艺术、思想、战争、城市,结束了。世
  界又回复到原始状态,也就是宇宙周而复始的状态中。“


  “真正重要的并不是一个个体或种族是否处在‘状态中’,被很好地
  培育,生长良好,而是他或他为了什么目的才生存。……随着文明的到来,
  整个世界体制开始衰落,单纯为了维持生存这一目的赤裸裸地出现了,只
  有在这时,‘饥饿和爱是生活的动力’这一断言才不会令人感到惭愧;生
  活的意义才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幸福’,为了安逸、舒适、吃喝、享乐,
  而不是追求表面的目标;政治经济才作为最终目的取代了所谓伟大的政治。“
  我可以像以前那样不停地引用下去,直到笔记本完全记满为止。它是我近二十五年来第一次真正的阅读!而且它的魔力仍旧存在,对于那些为自己总处于运动前列而骄傲的人来说,我所引用的只不过是过时的东西,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对我来说,奥斯瓦特·施本格勒仍然活着。他让我振奋,使我充实,正像尼采、陀思妥耶夫斯基。艾力·弗尔使我感到的一样。
  也许,我是个巫师,因为我能平衡像《西方的没落》和《道德经》这两种完全不一致的东西。一个是由花岗岩或斑岩制成的,有一吨重;另一个羽毛般地轻,像水一样流过我的手指。它们形成、相遇时,便相互抵消了,就像兹曼·海丝那样完全了解这种把戏。在《完美者》一书中,他塑造了两个佛,一个已知,一个未知,两个都各有特色。从观相术和分类学上讲,他们截然不同,但他们并没有相互摧毁,而是相遇,然后分离,仿佛是一个“理解意识含义”的名称。真正的佛没有名字,总之,已知的与未知的达到了平衡,巫师们明白是怎么回事。……
  现在,当我想起它,这种音乐与我的“地下”生活是多么的一致啊!而且奇怪地是,我只有与奥斯科在一起时才能谈论施本格勒。一天晚上,在乔的餐馆里,我们又相通了、他仍带着那怪异的微笑——牙都松了,发出比平时更响的格格声,在“现实”中,他看上去仍是那么不真实,但是他却能够逗着轻松和理解力完全领会施本格勒的音乐,就像他能领会他认为充满激|情的多汉尼一样。我们为了消磨长夜,躺在床上看书,所有与施本格勒作品中的音乐节奏、工程学、建筑学有关的东西都像是易消化的食品那样被他吸收了。还有金钱,我必须补充,对于这一课题,他掌握了奇怪的知识。以前,在欣赏着奥塞奇的乐曲时,我曾想,如果和他,还有奥斯瓦德·施本格勒一起被关在疯人院里该多好啊,我们能展开多妙的辩论啊!在外面这冷酷的世界里,所有伟大的音乐都被浪费了,如果有评论家、学者对施本格勒的观点感兴趣的话,那么他们根本是自不量力,对他们来说,这又是另一块骨头。也许比一般的骨头多些汁水,但还是块骨头。对我们来说,它就是生命,是生命的长生不老药,我们每次见面都要为它陶醉,当然,我们还发展了自己相互的“形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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