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木已成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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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足了以后我的心灵变得纯洁我开始祝福每一个我能想起来的人请给我给给给给我一点欲望让我躺在这个街上以后还能幻想请给我给我给我一点衣衫哪请给我给我给我一点新鲜请给我给我给我一片蓝蓝的天让我能看到看到看到一段明天请给我一个姑娘 随便她漂不漂亮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对人生的感悟不强烈,渴望的,也就是精神层面的东西,不够现实,然而美好。
漓江很喜欢听许颜说话。只是单纯地,喜欢听她说话。暮色四降的房间里,不开灯,黑暗里,看不清她的容颜,只有声音轻轻地响着。她悠悠地讲起过往,关于童年,梦想,曾经难以释然的小小心事。她讲话的节奏很慢,时时停顿。而他也不着急,安静地吸一口烟,看烟雾在面前缭绕燃烧,这时的房间里显得如此安宁。有时她会坐过来,依偎在他身边,抢了他的烟,夹在小指和无名指间,刻意作风尘状,他看在眼里,只觉佻达天真。
纯真少女扮祸水的模样,会有种别样的风情,反倒是叫他更是怜爱。后来他认识了不少女人,可记在心里的始终是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如此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哪怕仅仅是听她说话,都觉得欢喜。
如果可以,他愿意就这样坐着,一直坐下去,一辈子就这样听她说话。
在他,她代表了一种纯真。就像青春,和自己干净清白的曾经。
多年后,苏漓江还记得和许颜在一起的时光,阳光芬芳。认识漓江时,许颜15岁,在重点中学里念初中。每天要很早起床去上自习,背无数英语单词,倦了就望望窗外那棵玉兰树,冬天,树叶掉光了,春天到来时,光秃秃的枯枝上开满白色的花,花落之后,才慢慢长出嫩绿新叶。
这一世木已成舟 二(3)
日子漫长得像永生。在学校,许颜是独来独往的女生,成绩尚可,不大合群,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她很厌倦这样的生活。
那时漓江已经离开生活多年的千江镇,来到A城做事。他在那年冬天的每个早晨,都要到许颜学校的操场上打篮球。
许颜的教室正对着操场,每一次,她都可以坐在窗口看到他。离得那么远也认得出他的蓝色格子衬衣,非常无视寒冷的,帅气投篮的男生,让她渐渐神往,越来越想看清楚他的面容。
有一次,许颜忍不住装作迟到的样子从漓江身边走过。恰在那时,他一个踉跄,篮球脱手,朝她这边滚过来。
她站住,替他捡起,还给他。她并不知道,他的篮球是故意脱手的。
那天清晨有深蓝的风。他微笑着朝她点点头,头发长长,轮廓硬朗,瘦而高,眼神沉默坚定。
他说,谢谢你。不过,你迟到了。
许颜笑。她微笑的样子很好看,像个孩童,特别纯真清澈。
漓江说,迟到了还笑,真是的。
那是许颜上学后第一次迟到,而且是故意的,为了这个叫作苏漓江的男生。
漓江吹吹口哨,吃过早餐没有?我请你。怕她不答应似的,又说,反正你已经迟到了。迟到总比不到好。许颜对自己这么说。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头。
于是她又破天荒地旷了课。和他并肩走出校门。
漓江请许颜吃牛肉拉面。
要不要香菜。加不加辣。什么佐料。他在旁边问。很细心并且妥帖。
许颜只顾着听他温和的言语,有些怔忡的茫然和慌乱,失去了思考的意识,拼命点头。漓江就笑,吃得惯吗。
许颜不说话,埋头吃面,又觉得自己的吃相不雅,偷偷抬眼望漓江,漓江的眼睛里渐渐有闪动的意思,她低下头,热气直扑到脸上来。听见他笑着,你看看你,吃面条还一根一根吃。
当天下晚自习后的夜,昏黄的路灯下,许颜看见漓江站在路边抽烟,她停下来,他说,小孩,我送你回家吧。
天已经很冷,他用右手握住她的左手,轻轻地把她的手指蜷起来,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许颜可以感觉到漓江掌心的温热。她走在他身边,在寂静的夜晚,漆黑空旷的小巷,听着他唱着简单旋律的歌,很安全并且甜蜜的感觉。
那天,苍灰的夜,欲雪的天色,满城灯火有如黄金,风像水一样漫遍全身。
日子一天天过去,许颜很喜欢苏漓江了,她知道了他的很多情况:他的蓝色格子衬衣,他微微扬起眉毛的笑,他1米83的个头,他抽烟的样子,还有他弹得很好的吉它。然后知道他18岁了,从百里之外的千江镇来,目前在朋友开的咖啡厅里唱歌,兼酒保。虽然不太赚钱,倒可维持生计。
咖啡厅白天没有什么生意,中午的时候许颜常常去漓江那儿,坐在桌旁看艰涩的政治书,或者很烦躁无奈地做着数学题,在不知不觉中睡去。醒来时漓江已经买回了她爱吃的糯米饭或者牛肉面,还有一种叫做橘杯的冰淇淋,要用小勺子舀着吃。
在酒吧迷离的音乐中,翻看过期的《故事会》,吃掉东西。背着她巨大的书包,和漓江说再见,再见,晚上见。
漓江最喜欢的工作是打奶油。日月星咖啡厅的奶油是自制的,味道丝毫不腻,很是清淡,据说是老板三寿从省城里学回的手艺,传授给了漓江。很多客人都喜欢这种奶油,他们会要求在咖啡、果汁里加上奶油,但漓江不喜欢这样混合的味道。他喜欢纯粹的苦咖啡,香味特别浓郁,苦润芳香,强烈刺激,让人一试难忘。
整个夏天,许颜都在午后到来,太阳正盛的时分,推开玻璃门,散落在她白色裙子上的阳光也跟着拥进厅内。她朝他笑,放下书包,开始做习题。
15岁时,许颜很瘦,小小的脸,能看得见面颊上淡淡的绒毛和细细的青色血管。她喜欢莫奈的画,喜欢唱歌,喜欢穿白裙子跳舞,裙摆舞成翻飞的花朵,喜欢仰望天空,喜欢……身边这个叫做苏漓江的男生。知道漓江对绘画有着天赋和爱好时,她第一次带漓江回了家,是在某个周末的黄昏,没有课,父母去了外地串亲戚。
那天,许颜在咖啡厅里做物理习题,突然说:“漓江,去我家吧,带你看看我的房间。爸爸妈妈都不在家的。不怕。”
漓江就随许颜去了。无数次,他送她回家,怕被她的父母看见,没敢送到她家门口,到了巷子口就停下了,目送她独自前行。
许颜的家不大,四间房,独门独院,院子里养了美人蕉、凤仙花和太阳花,它们开成一片,姹紫嫣红。她快乐地揪下一朵红色的美人蕉,递给漓江,告诉他这花的底部是蜜糖,吸上一口,很甜。漓江照着做了,一试,果然是。淡淡的清甜,像是小时候吃过的高粱秆。
许颜的卧室很简陋,床、书桌、两把椅子,镶了大镜子的梳妆台,上面整齐里放着梳子和雪花膏,牌子是雅霜。就像80年代中等城市的大多数家庭一样,并没有多少可以拿出来炫耀的东西。和别人家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卧室墙壁,整面墙上临摹着莫奈的《花园里的年轻女子》。
一进门,漓江就被这面墙吸引了。许颜告诉他,是爸爸的一位美术教师朋友特地为她画的,在这房子刚落成时,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完成。
这一世木已成舟 二(4)
画的主题应该是那个身穿红褐色裙子的年轻女子,吸引漓江的却是她身后稻草黄的背景。这背景铺满了整面墙,就像是他小时侯家门前的田野,还没收割前,就是这样满目沉甸甸的稻子,就是这样的一片金黄。
站在这幅画面前,漓江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自己离开了A城,又回到了那片田野,似乎只要一转身,就可以回家。
送漓江出门时,天已经黑了,冷冷清清的街道上,许颜一边走路一边抬头,仰望满目繁星。她喜欢在深呼吸后赞叹:“夜晚的空气真新鲜!”她总能在任何情况下感知快乐,觉得生命如此精彩如此丰盛,身边的男孩,是如此美好。
其实漓江的生活离美好很远很远。虽然有丁振中的资助,可他依然得记挂着房租和每个月的水电费用,就连和许颜在一起的时间都得挤出来,陪了笑脸向咖啡厅的老板三寿告假。每个月只有发工资时才会有一些喜悦。他很困,极度渴望睡眠,躺在床上又时常睡不着。
每天他都很忙,白天,要给客人调咖啡——80年代的时候,星巴克、绿岛咖啡语茶之类还没开始流行,然而彼时已经不少附庸风雅的人们,即使他们当中大多数都喝不惯它。还必须搞清楚各种酒——啤酒、白酒、葡萄酒等等的价格,记住给熟客八五折,每晚10点到凌晨2点有歌舞表演,他任歌手。
许颜的未来是彩色的,充满了希望和明亮。而漓江,自觉已成灰色。无所谓过去,看不清未来。
许颜说:“漓江,辞了咖啡厅的工作吧,你实在太累了,你爸爸妈妈会心疼的。”
那天晚上的星星分外明亮,漓江牵着许颜的手,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眼睛,他还是努力地忍了,在嘴角挂上一丝笑容,轻轻地说:“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
许颜听了,不说话,隔了一小会儿,站住了,漓江也停下来。她无声地抱着了他,单薄的身体在颤抖,眼泪滴到他的衬衣上。他也不说话,紧紧地抱住她,他觉得,只要被她抱着,就可以卸下一切的重担和忧伤。
1989年,关于A城,那些陈旧的往事。
这一世木已成舟 三(1)
西宁的大地渐渐地下沉后退。宁琥珀还是乘上了回上海的飞机,她不想离开上海,毕竟陈燃在那里。能和爱人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即使不去见他,想想也是温暖的。
和她一起的还有苏漓江。此刻他就坐在她身边的位置上,安静地翻着登机前买的一份报纸,塞着耳塞,很悠闲的样子。琥珀并不去想以后两个人会否发生故事。这是太不确定的因素,她不愿意多想。虽然她承认身边的男人有着令她迷恋的气息。
舷窗外的蓝天白云令人仿佛置身太空,使人产生飞翔的错觉。琥珀摊开《夏洛的网》看了起来,吃着飞机上提供的食物,是两袋小面包,外观很精美,味道倒是一般。
从事商务工作得久了,人不免理性得多,一旦抽身于某种休闲状态,马上就能迅速地调整过来。这下,假期刚刚结束,她就忍不住思考起接下来的生活安排了。
还住在老地方吗?三年了,在浦东这处单元楼一租就是好几年,每日重复着相同的路线,看到同样的风景,已经厌倦了。况且这两居室的房间里遗留下太多关于陈燃的气息,从前总舍不得离弃这点温暖,如今已决计从头再来,开始新生活了,是该搬家了吧,完完全全和过去的情感说再见。且不得不说再见了。而工作呢?又得重新开始找了。不知道以前相熟的客户里是否正有公司需要招聘员工,这些事儿都得很快纳入自己的规划。
琥珀掏出记事本,将盘在头发上的铅笔抽出来,在纸上一条一条地记录着。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喜欢用铅笔,这是大学时养成的习惯,绘图的初绘时常用到,可学建筑的女孩做了市场。漓江看到了,关了CD机,拔出耳塞,低声地问:“日记?”
“不啊。找房子和工作的事儿。回去就得考虑起来了。”
“住处?”他唔了一声,“我也要找的。我初到上海,不太熟,你给我推荐地方,行吗?”
停了一会儿,他又道:“或者你帮我介绍几家房地产公司,我参考参考,干脆去买上一套?到底是自己房子,住着安心。租房毕竟也贵。”
琥珀笑:“说得真阔气!”
漓江正色道:“我从前来过上海,觉得喜欢,现在来,就是为着创业,自然希望能住得安生些。再说,买房子也算是投资嘛。”
听漓江说到打算长久呆在上海,琥珀是喜悦的,他这样的男人,身上有种无论站在哪里都卓尔不群的气质,就如同上海这个城市。她想他会很适合这里。
说笑间飞机顺利着陆,抵达虹桥国际机场。一下飞机,琥珀就打开关了一个多月的手机。她离开上海时,就将原来的号码丢掉了,换了一张新卡。
琥珀背起行李,扭头问苏漓江:“你住哪里啊?”
“我在上海没什么朋友,就住宾馆好了。”漓江说着,替琥珀拎起装旅游纪念品的小箱子,走出机场大门。
琥珀很想说,住宾馆多贵啊,不如就住我那儿吧。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她走在前面,漓江亦步亦趋地跟着,随她来到公车旁。
漓江问:“是直接到你住处附近的吗?”
“不啊,还要转车。”
“远吗?”
“不算十分远的,大约好几站吧。坐到终点,再换乘一趟公交,坐9站,就到了。”琥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