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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这一世木已成舟-第20章

小说: 这一世木已成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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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才道,“学生时代,我在寝室排行第四,她们叫我四四,有次卧谈会,室友们讨论过类似的问题:四四,当你还是单身状态时,如果有个糟老头子需要你陪伴过夜,5万不陪,50万呢?500万呢?5万的时候我坚决不陪,50万也不,500万的时候我迟疑了。我当时想,那么多的钱就忍一忍吧?反正就一夜。不过这些只是想想,也不知道真是这样还能不能忍得下去,没准也就忍下去了。” 
  见漓江神情专注地听着,琥珀笑笑:“我只是想说,当听到500万时我动摇了。话又说回来,不要说500万,就是50万,5万也未必有人愿意出呢。”   
  这一世木已成舟 十六(3)   
  漓江说:“我出卖了。不是许颜,是我自己。10万。” 
  次日漓江上班,直接找到老板三寿,只问了一句:“宋老板那只打火机呢,我想要。” 
  果真如他们所说,宋老板是个爽快人,声色不动,开出支票,递给漓江。 
  上面的金额是十万。 
  “改天我再来找你。” 
  漓江答:“好。” 
  “到时候我叫人通知你。” 
  漓江又答:“好。”他的衬衣早已汗湿。因为已经能够清晰地明了,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他去了趟医院,拿出一些钱,给丁请了特别看护,叮嘱道:“一定要好好照顾我伯伯。”这时丁已经病得很重了。 
  病来如山倒,果真是这样的。初见丁时,他还是那样精干的汉子,才两年多,就已被病魔折腾成这样。漓江望着他,突然很想哭,很想唤他一声,爸爸。 
  丁的嗓子已经沙哑:“漓江,你哪儿来的钱?” 
  一个星期之后,漓江在吧内唱着歌,宋老板来了。那天晚上,他唱的是BEYOND的歌《海阔天空》。一开口,春风四起,笙歌四起,掌声四起。 
  多年后漓江回忆起这个夜晚,脑海中唯一记得的,便是那句歌词: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他只记得随着宋老板推门进来,某些命定的事情就此拉开序幕,满身萧瑟。如同窝在热炕上的人不得不出门,拉开门,那迎面扑来的漫天雪花,和彻骨的寒冷。 
  他在台上唱着歌,脊背瞬间僵直。突然不能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自己,语不成调,台下观众的茫然不解。 
  他觉得羞辱,可是他没有任何办法。他甚至想逃,可是能逃到哪里去?宋千金买笑,他便要一夕承欢,实在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天下之大,早就没有可以安然容身的原乡。 
  人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这样荒谬残忍? 
  他以为早就无所谓,原来不行,他还是爱着自己。 
  那是1993年,那一年有三个男人死掉了:陈百强,黄家驹,和擅长唱他们歌曲的苏漓江。 
  三寿见状,忙唤他下台来,指使他出去买烤肉串。打开酒吧的门,外面的风很大,街上一家乐器店还开着门,临街有吉他挂在墙上,他走过去,轻轻拨弄了几根弦,乐音响起,是一首歌,歌词在他心里:不要说愿不愿意,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在意。 
  烧烤摊子上挂着个灯泡,木炭的烟升腾。他站在摊子前等待50串羊肉和40串鸡肉烤好,手插在口袋里。烟涌上来,他侧身避开。烟熏火燎间,肉串被刷上羊油,之后洒满了孜然、芝麻和辣椒末,油被烤得滋滋响。 
  一手接过老板递来的滴着油的肉串,一手掏钱。 
  “一块,两块,五毛,三毛,再两毛,哎呀,我只剩这样的钱了,你别见怪,没有错的,你数一下。”老板把一大堆零钱一个个放到漓江无意识伸着的手里。 
  举着肉串,脚步迟缓地向“魔”里走去。路灯昏黄,呵出的白气盘旋在空中,久久不散。 
  突然,他的背上按上一双手,一双手。 
  宋是个施虐狂,用锁链、皮鞭、蜡烛……还有更多。 
  烤肉串的油淋淋漓漓滴了漓江满背。   
  这一世木已成舟 十七(1)   
  辛夷在节目中讲完那个短短的故事,最后说道:“不过是一个名叫”爱情”的著名事件,三方皆伤。” 
  琥珀听着,自语道:“也许她是在说我们。” 
  漓江在一旁问:“你们?” 
  “是啊。我和这个DJ,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是你的阿燃?” 
  “是。可是今天我在超市里,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琥珀忧心忡忡地说,“不知道辛夷是否知道。她那样的人,怎么可以接受又一场背叛呢?她是个烈性子的人呢。” 
  的确,辛夷的性格里,有刚烈的成分,从小就很顽劣。那时她住在乡下外婆家,喜欢骑牛,坚持倒着坐在牛背上,手里拿着一支用酸甜的牛舌草做的单调的笛子。那是乡间明亮清洁的清晨,空气里有湿润的薄荷香。 
  山上有很多坟墓,春天的时候辛夷和小伙伴在墓地里玩耍,从这个坟头跳到那个坟头。阳光很好,墓旁的野花盛开得格外茂密,雏菊开成一片,有蜜蜂在上面飞舞。那里埋葬着很多灵魂,是荒凉的生命。不论在生前,还是在死后。长大后辛夷去过公墓,看到那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墓碑,觉得冰冷和肃杀,再也找不回童年的感觉。 
  辛夷四岁半就开始念小学,她家里很穷,上学的第一天,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吃薄荷糖,明黄色的糖果很漂亮,小小的一粒粒,女孩抓一把塞到嘴里咬得咯吱咯吱响,斜着眼睛炫耀地望着她。辛夷看到了,觉得很羡慕,也很馋,但是她没有钱买。女孩小心地从糖果袋子里倒出几颗,捡了一颗最小的,伸到她面前,问:“你要不要?” 
  辛夷吞下一口唾沫:“我才不吃这个呢。”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女孩不说什么话了,将那粒糖随手抛到空中,用手去接,没接住,掉到地上咕噜噜地转了半天,停住了。 
  等女孩走过去后,辛夷从地上捡起那粒糖,塞到口袋里。她并没有吃掉已经有些脏的糖,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是我的,一定得是我的。不是我的,如果我喜欢,也要是我的。 
  辛夷在班里是最小的孩子。男同学老欺负她,揪住她的领口,将一条蛇滑入她的衣内。辛夷顿时感觉后背一阵濡滑。幼时的她,冷静脱下衣,将蛇抓到手里玩耍片刻,转身向他们掷去,看到他们仓皇逃窜,哈哈大笑。然后在他们走远之后,牙齿直打架。那是一条暗红色花纹的蛇,并不大,拇指粗细,头部是邪恶的三角形,有着灰白的眼睛。 
  没人知道,她其实是怕的。 
  但是不哭啊,不哭。不叫他们看见。 
  小学五年级时,辛夷受到一生中第一个处分。她和同班的外号叫山猫的浓眉大眼的男生大打出手。那时教学楼旁边有一面池塘,上面铺满浮萍和枝枝蔓蔓的水草。辛夷常常赤脚下水摘菱角吃。乡间盛产的那种小小的黑黑的菱角,她很喜欢。 
  那天中午,辛夷和几个同学刚准备上岸,山猫将她搁在岸边的塑料白凉鞋抛到了池塘里。那一处很深,据说淹死过人,辛夷平时从未涉足。 
  她对山猫怒目而视,半晌,自己下水去捞鞋子,全然不顾围观同学的劝阻。没有人知道,如果辛夷光脚回家,她的继父绝不轻饶她。 
  一个猛子扎下去,辛夷许久没有上来。同学们乱作一团,甚至决定去找人求救,肇事者山猫感到事态的严重性,急白了脸。 
  待辛夷湿漉漉地爬上来,山猫长吁一口气,见她毫发无损,便打消了道歉的念头。 
  辛夷提着鞋,光着脚走到山猫面前,一巴掌甩过去。 
  这一幕正好被匆匆赶来的教师看到。 
  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后,山猫和辛夷各背一个处分。当然,山猫受的比辛夷要重得多。 
  那天下午第一节语文课,辛夷没有上,因为全身都湿透了,很容易感冒,而她又执意不肯回去换衣服,于是在大太阳下的操场上暴晒了两节课,烘干了衣服。引得无数班级的同学透过窗户取笑她。 
  辛夷当然不愿意回家换衣服。她知道继父一定会打骂她。她实在怕了。她六岁丧父,八岁母亲再婚,继父像传说中的恶棍。有一次他差辛夷去打酒,给了她三块钱。走到半路,钱被几个大男孩抢走了。当时辛夷才九岁,她被他们打翻在地,没有哭,跳起来去抢,又被打倒,眼睁睁地看着那伙十几岁的男孩子扬长而去,当时她想死的心都有。 
  她回到家里,继父说:“他们把钱抢去了,怎么单把你给留下了?”他有个暴躁脾气,那次打得她更结实。给琥珀讲起时,两个人正坐在辛夷的房间里,辛夷说:“从那以后,我觉得自己真软弱,下次再有人欺负我,我是不会饶他的。我个子小,但是耐性好,追在人家后面打,阴魂不散地连打三天。呵呵,他们最后都被我缠烦了。” 
  如果人生大小的事情都可以这样黑白分明,仅用拳头就可以解决问题,就好了。 
  喝了口茉莉花茶,辛夷接着说:“小小的孩童有无穷无尽的方法产生和解决矛盾。我至今仍深深地相信如果当年山猫没有转班,也没有从我的生活里疏离,他现在肯定会给我打电话,会握着一个女孩的手,把她带到我的面前,我们快乐地吃饭。” 
  事隔多年,在常去的酒吧里,辛夷对琥珀笑笑说,大学时,我就是她们所说的那种很乱的女人,四处惹事,劣迹斑斑。   
  这一世木已成舟 十七(2)   
  大一刚入校,辛夷就扬名全校。新生联欢会上,她身着黑色紧身衣上场,跳拉丁舞,肢体灵动,伸展如蛇,舞姿妖娆热辣,妙目闪闪,刺激得台下男生嘘声四起,气氛热烈,不得不谢幕三次。 
  晚会后有男生在礼堂门口拦住辛夷,自我介绍说是校学生会体育部长,直言请辛夷做他的女朋友。辛夷微微笑,拒绝了。那可怜的男生痴心难改,于某个清晨时分手执99朵玫瑰,站在清凉的风中,在辛夷宿舍的楼下深情呼唤她的名字。因为时间太早,路人侧目。辛夷刚准备出去长跑,看到这个架势,冷了脸。这种浪漫只能出现在小说里,如果落实到生活中,就会变得尴尬而滑稽。 
  有些什么用呢。远在北京的唐恩,是辛夷生命里的传奇。不见得最好,可那是最初,所以念念。 
  体育部长没有追到辛夷。不可能。辛夷当场掉头而去,余下呆立的他和数双躲在寝室的窗户背后幸灾乐祸的眼睛。巨大的哄笑声中,男生觉得失了面子,怔了片刻,追上去。辛夷刚好走到宿舍楼围墙处,一扭头,看到他。他眼睛发红,抓住辛夷的头发往墙上撞去,围观的人群惊叫着制止他。辛夷对她们摆摆手说,随他去。男生大喊大叫,为什么,为什么。 
  她想告诉他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有理由。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被他死死的掐住了脖子。她的肺就好象破了的风箱,只能歇斯底里的喘气。他放开她,他说辛夷对不起对不起。他走到旁边开阔的草坪上去,站着哭了。 
  体育部长再也没有找过辛夷,他在次年毕业。两年后很偶然的一天,辛夷重逢了他。那天下着雨,在各自的伞下他们点头问好,随即向不同的方向走去。雨下得不知所措,十分滂沱。 
  我们和有些人,只适合是路人甲乙。各自面目全非。 
  辛夷的懒散是出了名的,那次晚会之后,学生会有人找她谈话,力邀她做文艺部长,她笑嘻嘻地推了。她卖弄自己的才情的目的并不是为着任何名利,只是让自己高兴,仅此而已。她时常穿红色短夹克和牛仔裤,天生红色的大波浪卷发,搽黑色口红,涂墨绿色眼影游走在校园的昏黄路灯下,妖娆如鬼魅。她在学校舞会上出尽风头,伦巴、恰恰、国标,样样精通,邀她共舞的男生络绎不绝。有女生恼她的张扬,辛夷只微微扬起精致的下巴,神情清白:“我喜欢有人喜欢我。”语气娇嗔,分明像个孩子。 
  辛夷在学校出名并不是因为被体育部长追,这充其量只能算是在日后被人津津乐道的谈资而已。但是她因为他,受了处分。那天晚上下雨,她没有去舞厅,留在寝室里看一本张爱玲的小说。门被推开,一个女生径直进来,环视一圈,看到辛夷,二话不说,扬手朝她脸上扇去,辛夷没有还手,直直地盯着那女生,并无躲闪。 
  女生一连刷了辛夷好几耳光。辛夷只冷冷看着她,神情倨傲。女生在这气势下突然软弱,指着辛夷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你而不要我了? 
  寝室的姑娘和辛夷的关系只是淡淡的。好象通常都是这样,受男人欢迎的女人都不那么容易被同性接受。但毕竟是室友被打,她们也看不过眼,将那女生拉过去,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生哭了。原来她是体育部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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