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炼仙传-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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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踏步若虚,身如游龙,翩若惊鸿,虽剑而非剑,似舞而非舞,却有种天马行空的洒脱、彩云逐日的飘逸、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直把人带入一种千古绝唱、无韵离骚的绝美境界。
远远的鼓声渐近,如更深夜漏,似雷声隐隐。又有胡琴如一根钢丝,纤细却充满韧性,高处可遏行云,低处可断流水,细而不断,丝丝缕缕,与鼓声演绎成一段愁肠百结,抵死缠绵的悲凉故事。
琴韵鼓点声中的虞姬时而豪放如山、时而疏宕如风、时而冷凝如雪、时而温软如花,风姿卓著,仪态万千。
琴逐渐低沉若鼓,鼓声缓缓怦然似琴,又悄然融合成楚歌四面中的忧伤不绝。虞姬舞影顿时变得矫健刚劲,剑气纵横,充满阳刚之气,仿若叱咤风云的巾帼英雄。我却隐隐感觉有一种“壮士一去
兮不复返”的决然,那该是侠骨柔肠的女子最后一舞,而后便要以碧血作证,丹心为凭,将生命酬知己,化一缕清风飘逝而去。
我魂所附兮的楚霸王却茫然不知,他最心爱的女人将为他手起剑落,斩断尘缘,以生命激扬他最后的斗志与勇气。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雄伟身影此时显得萧瑟无比,成为虞姬人生画轴最华美一幕
中无言的背景,灰暗而苍凉。我努力起身,却根本动不了。我想狂喊,但张开的大嘴只有酒水一泼而入。
英雄双眼迷离终于醉了,醉在美人的剑光里,醉在爱姬的舞影中。我透过他朦胧的醉眼,虞姬绝美的身影逐渐与若蓝重合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彼此,也分不清这是幻,还是真。我只知道一点:
舞尽即是虞美人生命飘散,若蓝身影倒下的时刻。
趁楚霸王意志薄弱而拼命争取主动,终于有声音出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声雄浑而苍劲,却是长歌当哭,直把虞姬的剑舞衬托得
凄美无比。
看他心神已乱,我趁机猛一发力,歌声遽然改变,唱道:“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顿时,一种天地英雄的霸气冲天而起,
把接近中的鼓点胡琴压得惨淡无色、萧瑟万分。虞姬的身影却变得轻舞飞扬,剑如游蛇般灵动,翩翩袅袅,如梦似仙。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你那一种。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楚霸王不仅霸气超绝,还有女儿情长的感人一面,让我深深体味自己对若蓝刻骨铭心的爱恋
,不禁热血狂涌、老泪纵横。
引吭高歌的楚霸王****散发着豪迈悲壮与柔情刻骨,直把这曲英雄悲歌演绎得感人肺腑、动人心魄之极。不知什么时候,虞姬已经停下舞剑,一脸粉泪痴痴地看着我,迷乱目光中有种说不出的情
动,绝世容颜却有如圆月般透着光亮。
歌曲在长长的尾声中逐渐黯淡、消逝,仿佛划着夜空远去的流星,让人徒生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不好!我突然看到虞姬温情脉脉的双眼中传来满含深意却充满生离死别,让人梦回千啼、柔肠寸
断的眷恋与不舍,我们条件反射般猛窜而起,饿虎扑食般直扑过去,却不知发力的是我还是楚霸王。
只见寒光一闪,那坚强而纤瘦的身子如棉絮般软倒,横在颈部的利剑直落下地,形如坠石。楚霸王的意识徒然几何级数遽增,我立即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只感觉他无以伦比的震惊与愤怒。虞姬香
躯如梨花碎雨般倒在楚霸王怀里,“五凤!五凤!”我疯狂地叫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心中创痛无比。
以生命诠释爱的美人终于微微睁开了星眸,目光中荡漾着大海般的深情,细若蚊吶的声音道:“羽!这曲好来世我我”她断断续续说着缓缓抬手。楚霸王伸手抓着她粉
嫩光滑、修长冰凉的手掌,贴上自己粗犷的脸庞轻轻摩擦,泪珠却如雨点般落在她凄绝艳美的脸上。
虞姬惨然一笑,柔声道:“傻孩子别哭”雄霸天下的楚霸王此刻温顺如做错事而垂头接受母亲软言批评的小孩,而心中翻天的巨浪被一只无形的手一把压平。
突然,美人一声咳嗽,血从颈部标射而出,眼中的神光迅速黯淡,手也无力地垂落。我感觉楚霸王脑中猛一阵发黑,极度压抑的情感如蘑菇云般升腾而起,一种毁天灭地的悲痛在胸口无限膨胀,
不禁仰天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声裂天地,悲怆无限。羊脂灯在极度闪烁中灭掉近一半,纷杂的脚步声迅速靠近,却没人敢进来。
声嘶力竭中喉头一甜,一蓬鲜血仰天狂喷,又如天女散花般落在虞姬苍白的脸上,似一幅破碎的绝世油画,令人不忍睹视。楚霸王双手托着渐冷的尸体缓缓跪倒在地,高昂的头深深垂下,淡淡的
百合香便凝在鼻端。一片虚无的脑中虞姬绝美的身影如泼墨般显出,双手奉剑,一脸期待,款款而来,不由焚心似火、刺痛无以复加。
“让爱姬魂归故里!把子弟带回江东!”一个念头越空而起,楚霸王突然一扬手甩脱龙袍,又把它条条撕碎。正奇怪间,他就轻轻移过虞姬柔若无骨的纤细尸体,用撕成的布条绑到自己的虎背上
,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轻柔细致,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一丝不苟,似乎是在精心制造一件绝世艺术品。
良久,他终于默默起身,一把抄过沾染满爱姬鲜血的宝剑,拾步走出。只见帐外十几个标枪似的猛汉竖立两侧,一脸紧张地看着,旁边的乌骓马却安泰如山,瞪着双眼一动不动。
“项庄!”楚霸王面无表情地望着没有任何灯火的连天汉营,冷喝一声道。
“末将在!”右首的壮汉排众而出,双手一礼答道。
“还有多少将士可用?”楚霸王沉声道。
“尚存八百子弟!”项庄略一犹豫,立即答道。
“传我令!半个时辰后全军集合,准备突围!”楚霸王发令道。
“是!”两排大将轰然应命,掉头散去。
楚霸王出神地望着如血的火光,叹道:“成兮败兮,天所定兮!生也死也,皆为命也!”,又深情地抚摸着乌骓马飘逸的鬃毛,低首喃喃问道:“八千子弟,几人得归?”马儿晃着脑袋呜呜低叫
着,一人一骑一尸在凄冷的月光下沉雄如铁,怪异万分。
片刻之后,所有将士集中在帅营周围,庄严而肃穆,仿佛是临刑前的祈祷。楚霸王冷冷道:“从南突围,直指乌江!”说着横跨上马,却屹立不动,目光缓缓扫过所有将士,又远眺着漆黑一片,
却无边无际若一个巨大坟墓的汉营。突然,他拔剑一挥,冷喝道:“杀!”带头往南面疾驰而去,急遽的马蹄声踏碎一片死寂。
月光惨淡风凄清,战马飞疾如电,杀意在眼中凝成利剑。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惊心动魄响起,箭如雨点般射至,霎时哀嚎惨叫贯满两耳,凄厉马嘶声中还伴有****轰然倒地的声音。楚霸王一
马当先,旋剑如网,一阵狂拨;回首间将士已然死伤过半,心中感觉不到伤痛,只有浓烈无比的杀气与战意。
众如蚁群的汉兵已然在望,裂帛声遽然暴起,同时战鼓如雷般轰鸣起来。随着破空声迎头而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悲叫哀鸣与怒吼,汉兵就如汹涌潮水般涌现连天帐营前。劈飞满空劲箭的楚霸
王带着残余将士,状如疯虎般杀入的无穷的兵戈中,那贯注真气的剑尖红点闪烁,带着的脆异的气流出若惊虹。一串沉闷的金铁暴响中矛断戈裂,敌人如风吹鹅毛般飞跌开去,鲜血立即当空舞起
,断肢残身却飞坠散落,但破开的空袭瞬间又被填满。
楚霸王直劈横宰,剑织如网,迅如疾雷,招招绝杀、招招博命、招招强压,没有一丝花俏与华丽,唯有纯纯粹粹的杀意与“壮士一去不回”的悲壮,让人顿生无坚不摧、惨烈无比、恐怖至极的感
觉,直令风云变色,星月暗淡无光。
杀!杀!杀!楚霸王剑势展开,有若切菜破瓜般血肉横飞,所到之处如遭遇飓风般倾倒无数,混乱一片,但马上又如断水抽刀水更流。惨叫声、狂嘶声、怒骂声、喊杀声、金铁交击声、擂鼓声在
天地间混杂,刀光、剑光、血光、矛影、戈影、残肢影争相辉映,整个古战场沐浴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
没有诗人的浪漫,没有政客的深谋,没有将帅的筹划,只有痛苦的、愤怒的、剧烈的厮杀。无尽的血腥中视觉、听觉、嗅觉已经心中的感觉逐渐麻木,只留下不能停止的机械杀戮,那飞舞的鲜血
、破碎的头颅、残缺的肢体只代表战争的残酷与血腥。生与死是如此的贴近,成与败是何等的亲密,但光荣与耻辱、胜利与败退对尸体没有任何意义!
突然,一根巨矛毒蛇般窜出人群,闪电般杀至。“叮”一声,楚霸王剑势一缓,压力剧增,耳边响起一声闷哼,贴身护卫的项庄已然受伤。只见一员虎将持矛若无,疾戳如捣,疾杀而来。楚霸王
一声怒喝,红芒暴长,一剑挑飞巨矛,紧接着剑势急走偏锋,闪电般攻出六刀,将四面八方的刀剑矛戈一一荡开,顿时压力大减。
楚霸王剑势突变,寒光如惊虹般飞起,艳丽绝美,浑然天成,却又飘忽难测,后着无限。对方大将立即舞矛如网,泼水不入。楚霸王长剑一个虚点斜回,突又伸脚猛一****,一根长戈贴地而起,
如劲箭般直奔对方虎将胸口。矛影一颤,斜劈救主,左胸空门立现。楚霸王一声厉啸,长剑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飞斩而下,剑身一片通红。
“轰!”巨矛崩断,对方仓促的横矛没能挡住楚霸王气贯长虹的一剑,头颅立时分成两半,铁塔般的身子轰然倒下。“乌阿!乌阿!”随着两声凄惨无比的怒吼,一左一右两员虎将飞马跃出,长
刀霍霍,戟影重重,气势非凡,虎目中却燃烧着刻骨仇恨。楚霸王突然回剑腰际,双手一伸,两支重矛顿时凭空出现,腕一动,汉兵顿如劈风斩浪般分开。
楚霸王心无旁骛,施展重矛与与刀光戟影厮杀在一起。猛回首,将士已经不见一个,只有茫茫汉兵,不由发出一声悲绝天地的怒吼,两员虎将趁机与我重矛纠缠在一起,人马立即同时受伤。楚霸
王双臂一动,迎头往两员虎将直逼过去,刀、矛、戟顿时如胶似漆粘在一起,汉兵趁机兵刃加身,人马之血立即标射而出。
两员虎将正兴奋激动,楚霸王腰际突然窜出一点红光,倏地变成一道红色的弧光,亮如艳阳,散发着强烈的死亡之光,让人睁眼若瞎。只听到一阵骨头碎断、金铁崩裂声暴豆般响起,却立即归于
一片死寂,仿佛耳朵失聪般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有周围的人马如麦子割倒般缓缓倾倒下去。突然,耳朵又传来轰然的巨响,又恢复了视听。
楚霸王催马疾进,剑出如虹,势如破竹,汉军之中再没一合之将,单身独骑往南面狂杀而去。血雨残肢的血路中突然看到黑沉高大的山,心中激动无限,重伤的乌骓马一骑突出,往乌江疾驰而去
,后面是汹涌如潮的无穷追兵。
惨淡的月光下终于乌江在望,茫茫江中只有碎裂的倒影摇曳,却看不到任何接应的船只,心中顿时一片冰凉。“咕咪!咕咪!”远处黑沉的树丛中突然响起猫头鹰的叫声,一长两短,在轰鸣的马
蹄声中还是刺耳十分。随着,一只小船悄然出现在岸边,“项王!项王!”一个还带着稚嫩的激动声音从江边传来。
乌骓马一跃十步,疾飞如电,小船上瘦小的黑影很快清晰。楚霸王在靠近船只的岸边突然勒马,乌骓马一声狂嘶,前蹄高扬着直立而起。汇聚所有精英的八千子弟一个不留战死他乡,还有何脸面
再见江东父老?逐鹿天下已成过眼烟云,爱姬一缕香魂已随风飘散,尸身回不回故土又有什么区别?生命对我还有何益?
“项王!快上船!”瘦小伙子急切道。
楚霸王冷静下马,看着伤痕累累、血流如注的马身,轻拍着沾满鲜血的马首,无限悲凉道:“这些年苦了你了!我们三个相遇或者就是一个悲剧回去吧!”说着牵马上船,但乌骓马“呜呜”低叫着,马蹄纹丝不动,硕大的眼睛却慢慢沁出泪来。
楚霸王沉痛万分,暗叹一声,转头望着江心缓缓道:“告诉父老乡亲,项羽辜负了厚望,没脸再回江东!”说着上马掉头,平静望着汹涌而来的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