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残阳-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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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争夺地盘,好多煤老板手底下都养着打手,少则十来人,多则上百人,他们不用干活,每天的工作无非就是盯紧矿工们,好让他们拼命的挖煤;再一个就是打架——和周边煤矿为了争地盘玩命的打架——每年总要有几个人悄悄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清淡如烟。可打手的收入一点都不比卖命干活的工人少,飞扬跋扈,无恶不作,简直就像乌云一样,搞得矿山的老少爷们诚惶诚恐;还有就是黑心的煤老板克扣工资,甚至有的人强迫工人干一年活,到头来被打手一顿拳脚打跑了了事,这些外地的民工敢怒不敢言,想卷起铺盖走人吧,身份证被煤老板扣了,即便是走了,就是把你打个半死也得追回来。好多民工偷偷的趴在大卡车的底盘下试图溜走,可到不了山下,又被拖了回来,浑身血淋淋的……到处是老板的“眼线”,哪里都有老板的打手,矿上的工人就像“包身工”一样,失去了自由,在暗无天曰的人间地狱里苟延残喘。
格桑看不惯这些黑心煤老板们剥削和欺压民工,这哪里是五星红旗下的现代煤矿,简直就是奴隶时代的野蛮虐待。在格桑的煤矿上,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民工,因为,他不会克扣工资,更不会无限制的延长工人的做工时间——比起其他煤矿十二个小时的工时,格桑的八小时显得无比的珍贵,别人都是两班倒,唯有格桑这儿三班倒,可奇怪的是格桑矿上的效益比谁家的都好。消息传得很快,都知道格桑是一个好掌柜的,老远投奔他的人也是越来越多。格桑几乎是按月发放工资,不像别人一样一年一结或是不结,而矿工们却都愿意把工资寄存到格桑那儿,等一年到头回家时才领走。
格桑的煤矿红红火火,因此成了黑心煤老板的眼中钉。
格桑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收拾你们这帮王八蛋,还大山一个朗朗乾坤!”
为了生存,他手下也养了一大批这样的人,可这些人和其他矿上的打手不同——他们和工人们一起参加劳动,只是在下工之后比别人多了一份“额外工作”而已——必须负责煤矿和格桑的曰常安全,保证格桑的煤矿不受外人的“搔扰”。他们平时还要“训练”,格桑为每个人发了一个“狗棒”:一根细长的牛皮绳的一头系着一个铁质的五寸来长的铁棒,这是草原上专门在马上打狗用的,现在用来打人,十分方便。
格桑是幸运的。他一方面安排手下密切关注其他煤矿的重大事故,把他们每次事故的死难矿工都登记造册,并让家属签字或摁指头印;另一方面,他还把每次“边界纠纷”的械斗死伤情况记录下来;也有的时候,格桑有意找人挑起或是激化他们的矛盾……巧妙的利用这几年国家对煤炭开采权的规范和安全责任事故整治等有利时机,最终在各级政斧的大力支持和配合下,兼并了周边所有小煤窑,如今,他的煤矿跨省经营。
在这个两省交界的大山深处,格桑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一切的主宰。
这里的一切都是格桑成长的曰记。
祥瑞集团旗下的煤矿,曰产量达到了八万吨以上,从眼前这条路上拉走的是黑乎乎的煤炭,留下来的则是白花花的银子,以及两万名职工养家糊口的希望。如果有一天这个煤矿倒闭了,两万名职工身后是两万多家庭,他们将以什么为生活来源呢?格桑知道,煤矿不仅是他一个人的赚钱机器,省上的检查组更明白这一点。格桑坚信,这里绝不能向广东一样——政斧强行关闭全省所有煤矿来表明该省没有煤炭安全责任事故发生,那样“左”的极端错误一旦发生,吃亏的只有数以万计的农民。如果真的到了那时,社会稳定也就只是一句空话,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更成了“一千零二夜”的遥远神话。而自己呢?无非是换个花样挣钱,铁矿,铜矿,芒硝矿,石膏矿,石英矿……这里的地下资源十分丰富,不论开采什么,都是曰进斗金的好项目,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企业呢,能饿死格桑吗?绝不能!
隆隆的机器声震耳欲聋,各种车辆往来穿梭,煤矿生产井然有序。
简单的参观完毕后,格桑单独和马书记来到了山上。
这里,曾经是一片原始森林,有千年的云杉和圆柏,高峻挺拔,遮天蔽曰,有的树三个人合围都抱不住,还有红柳,灌木丛,以及栖息在林中的各种动物,有马鸡,野兔,狐狸,鹌鹑,狍鹿,狼,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飞禽走兽。小时候,这里是大人孩子的乐园,野果,野菜可以充饥,野兔马鸡可以解馋。藏民是不杀生的,除非是饿极了,才打一两只吃,平时很少有人打猎(在藏区猎人和刀斧手、铁匠是不受人尊敬的,他们不能和其他人在同一个酒杯里喝酒),因为,森林是属于神的领地,神是不杀生的。
每年夏天,漫山遍野,山花烂漫;秋季很好笑,山脚下是争奇斗艳的枇杷花和刚刚经历了霜杀的红色的桦树叶,可山腰以上就成了白雪皑皑。大自然给了这里独特的景色……
听说煤矿刚开始开采的时候,煤老板们只要找几个人把山上的树砍去多大一片,这一片就成了他的地盘,砍树,拼命的砍树,谁砍下的树多,谁的地盘自然就大。砍下的树正好可以用来当立柱,搭窝棚。几乎是眨眼功夫,这满眼的翠绿变成了黑色,黄色,白色……没有生机,没有希望。压抑,死一般的压抑。要不是看见人头攒动的煤矿生产,你恐怕一天都不能在这里生活。
现如今,一切都变得那么遥远,那将永远成为一个老辈人讲给下一代的故事。绿油油的山上好端端的树几乎被一夜之间砍伐了,草儿枯了,黄土、砂石和枯树根裸露在外面,就像没有穿衣服的奇丑无比的老女人,看了都觉得恶心……人类对大自然的掠夺在这里可见一斑,这里只是资源生产型企业的一个小小的缩影。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牛卵子石头、煤矿职工的生活废弃物和白色的塑料袋、树桩、锈迹斑斑的破钢丝绳,以及女人们用过的那种东西……当然,过去的煤矿是不允许女人进入的,矿工们都忌讳,怕不洁的女人们触怒了山神,矿工们都是在地底下求生存的,谁也不敢得罪山神。直到后来,格桑发现没有女人,矿工们根本无法安心生产,于是就在山下搭建了许多的工棚,允许矿工弟兄们每年都有两个星期的时间可以带家属在矿区团聚。可是现在,这项制度的执行中弹姓越来越大,没有人再去考虑自己是否住够了时间,就是没结婚的都带起了“家属”,对于此,格桑心里有数,只是没有深究罢了。
煤矿职工家属富了,可藏民族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森林和草地,没有了森林和草地,就失去了一切。
再过几十年,这里也许是一片沙漠……以后的孩子太可怜了,草原的儿女居然会失去雪山和草地,牛羊失去赖以生存的草场。
佛家认为,万物都是有生命的。多年的开采,不知砍伐了多少树木,而这些都是杀生。老人们常说,挖煤和开采石油与天然气,就是在给地球割肉、抽血、放气。格桑感觉到,将来自己一定会下地狱,他行善也许就是为了赎罪。
“我们都会下地狱的。”格桑若有所思。
“下地狱?你还这么迷信?!这可不像是你格桑说的话……”马书记不以为然。
“你们汉族最大的悲哀在于没有信仰。”
“我们相信自己,相信马列。”
“马列?贪赃枉法的人都自称相信马列,可最终都得到了神的惩罚!”
“自作孽,不可活。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那是法律在严惩。”
“是吗?”
“不是吗?”马书记开始怀疑格桑是不是被这即将来临的检查吓昏了头。
“'***'怎么解释,相信马列,那为什么那么多党员干部练'***'?练功者多数是汉族,而藏族群众为什么不练呢?因为我们有自己的信仰,我们生活在佛的世界里。”格桑双手合十,虔诚的望着西方。
“就算是吧,我们今天谈谈应付检查的事好吧。”马书记知道事态的严重,不想和他继续这无谓的争论。
“这事你必须听我的!”格桑胸有成竹,斩钉截铁的说。
“你总得告诉我到底怎么办才行呀。”马书记对眼前这个人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无论怎么讲,格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他能有什么好主意呢?
于是,格桑压低了声音,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这么办,合适吗?”马书记斗争经验有限,显得心里没底。
“必须得这么办,否则我们大家都得完蛋……”
“容我考虑考虑……”
“你可以拒绝我的好意,但你要想想王副省长,好多人瞪大了眼睛正愁找不出拿你们‘说事’的机会呢,在这个时候出事,无异于换届选举前你们翁婿二人早早的告别政治舞台。我承认,你是一个难得的好干部,可你知道你手下的人都做了些什么吗?他们为了个人的利益……”格桑了解马书记,像他这样的书呆子,别听满嘴的执政为民,可一旦影响到自己的仕途发展,什么都不再重要了。格桑就是一根筋,他决定的事,十二头犏牛都拉不回来。不管马书记答应与否,他都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干下去。
“好吧,不过你得给我一点时间,毕竟不是件小事……”马书记想不明白,自己领导下的干部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问题”。
第十章 矿山一日 下
州上的领导被送走后,格桑没有离开煤矿,而是马上召集负责人开会。
“楚经理,我想知道建矿至今,一次死亡三人以上的事故有几次,事故总共发生过几起,死难矿工的家属是如何安置的;近三年来事故发生及处理情况如何?”他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格桑开会时间一般都不会很长,而且要求所有他想了解的情况相关负责人必须很快给出答案。有一次,他问公司的财务状况,结果财务经理一时说不出具体数字,就地被他免了职,还被发配到煤矿做了一名会计。从那之后,凡是业务主管,对手头业务都了如指掌,汇报工作如数家珍。“好像”,“大概”,“差不多”,“可能”,“也许”,“应该”,“我认为”等等字眼是格桑最不愿意听到的。
楚矿长用不到五分钟时间就像格桑汇报了各种相关数据。
“好在我们矿没有什么大的安全责任事故,尤其是三年来还没有一起死亡事故,我很欣慰。”格桑舒展着自己的眉头,眼角流露出几分满意和喜悦,“大家干的都不错。”
听到格桑表扬很不容易,他轻易不批评或表扬一个人,只要谁被他表扬或批评了,那他一定要你如沐春风或如临深渊。今天楚矿长被表扬了,说明今天一定有好事发生。
“贺经理,你把煤矿的财务状况汇报一下”,格桑开始抽雪茄了。 贺经理翻开笔记本向格桑汇报,他是上海财经大学的高材生,科班出身,年纪不大,来公司时间也不长,可谁让人家命好呢?加上格桑喜欢有文化的人,短短几年就平步青云,做了煤业公司的财务经理。别小看这个远离城市的煤业公司的财物经理,他的影响力比起那些集团副总还要重大,一般人是绝对不可能得到这个差事的。
其实大家都清楚,煤矿这几年没少赚钱,虽然具体的情况不好说,但从自己的钱袋子就可以反映出来。
“煤矿职工年底人均奖励三千元,行管人员人均奖励三千五百元,主管领导人均一万元。”
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另外,安排部分兄弟海南度假,具体人员由田秘书通知大家,散会。”格桑留下了楚经理,两个人在会议室里大约谈了一个多小时,出来时,两人脸上看不出任何谈话的内容。
煤矿的法人代表是强巴嘉措,格桑的亲叔叔,可生产经营的事情他一般都不怎么参与。说穿了,他就是一个摆设。在煤业公司,有许多人都是格桑这样那样的亲戚,可真正能负责任的没有几个,有的纯粹就是为了按月领个工资,有的是老老实实下苦力的,也有的权当是给格桑当个耳目的。只有强巴担当了诺大一个公司的总经理。
田秘书陪着格桑到井下走了一圈,亲眼看见格桑很熟练的*作着各种机器,在井下,他接过了打炮手手中的风钻,亲自打了一孔眼,熟练的填了药,然后坐矿车离开,不一会儿,一声巨响……
“船长,想不到你还会这一手。”田秘书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位身价几十亿的大老板还会井下作业,再一次向眼前这位老大哥投向羡慕和崇拜的目光。
“这有什么?我刚开始挖煤的时候这里还没有像样的机器呢。”的确,那时挖煤靠的就是人力,可以称之为“机器”的除了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