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残阳-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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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两个人早早就回到卧房,洗澡,上床……
雁南等待着天亮。
格桑盼望着早点捐出自己的骨髓,好为仁措换来匹配的骨髓。
天亮了,格桑没有吃饭,雁南没有吃饭,所有人都没有吃饭。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格桑躺在冰冷的手术床上,女儿的身影不时浮现在他的脑中,过了今天,仁措就可以得到与之匹配的骨髓,她又可以向其他同龄人一样,享受生命,享受阳光,回到学校,回到同学们的身边。母亲说得没错,不管是从鸟嘴里掉的,还是风吹来的种子,只要长在自己家的地里,那就是自己的。再说,自己一直就是孩子崇拜的偶像,能为孩子做点事情,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就算以后的生活有再多的不便,至少能看到自己的生命在别人身上延续……
麻醉开始……
手术开始……
门外,雁南和公司其他人焦急地等待。才让州长一大早就回去了,他不愿看到这样的结局,虽然,他已经向医生了解过,知道抽取适量的骨髓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毕竟是从活生生的人身上抽取呀,流点儿血还会头晕目眩呢,何况是骨髓呢。才让州长不能失去格桑,可以说,多年来是格桑托着他一路走来,没有了格桑,自己的政治前途恐怕就从此画上句号了。
人都是挺奇怪的。专家学者在各种媒体上宣传器官移植的好处,一再打消群众的顾虑,证明捐赠器官对身体无大碍,可是有见过他们自己捐过器官?哪怕是献血呢!领导都说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均衡发展,可谁见过他们自己的孩子上职业高中或者中等专业学校的?都说华夏教育如何如何,可他们自己的孩子早早的就在国外接受教育。所以,人要做到心口如一、知行合一真的不可能。就说才让州长吧,为了鼓励全州人民捐赠骨髓,自己还在电视上现场抽了血,讲了话,如果真的配型,他会捐吗?绝对不会,因为他反对格桑捐骨髓的事上你就可以看得出。所以,电视上看到的东西未必是真的。
经济建设为中心。这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当下,哪个当官的捞政绩不是拿经济成果说事?关心多少下岗职工,走访多少贫困家庭,打击多少犯罪分子……这一切,比起经济指数来,那简直是微不足道。才让州长是从基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他有自己的为官之道,对洞察上峰的意思那可算得上明察秋毫了,格桑和他的公司在省里都是一面改革开放的红旗,作为当地的父母官,能轻易的看着他倒下吗?还有,格桑和才让州长被别人私下叫做一根绳上的蚂蚱,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官商勾结呢……
第七十章 都是骗子
手术结束了,格桑被年轻的护士小姐推出手术室。只见白色的被单盖住了格桑的全身……
王副总见状第一个冲上去,抓住护士的手,追问原委。小护士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几乎是尖叫着躲闪,怒不可泄的汪佑生质问护士:“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手术不是很成功吗?怎么……”他指着手术车上的格桑,发疯似的像饿狼一样嚎叫。
正在这时,保安上前制止,汪副总越发生气了,举起的右拳随时都有可能落下,顾不了什么绅士风度了,人命关天呀,这时谁还怜香惜玉?小护士惊呆了,矗在那里,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医生拨开人群,跑到小护士身前,“手术很成功,病人‘也许’只是仍处在麻醉状态……”
“什么?‘也许’?”汪副总这才撒手,揭去脸上的被单,轻轻的呼唤,“格桑,你醒醒、醒醒、醒醒、醒醒……”
没有任何的反应,汪副总将手指凑到格桑的鼻孔,呼吸微弱。
所有人这才舒了口气,一起上前推着格桑来到病房。
半晌,格桑终于睁开双眼,呆呆的,雁南、汪副总、柴律师、小马……这些熟悉的面孔就想‘幽灵’一样晃动,格桑失望的闭上了双眼,任谁上前,他也不肯说话。
“格桑,你醒了,可把我们急坏了,刚才汪副总都差点打那个小护士呢,幸亏是一场误会,你可把我们吓了一跳……”雁南关切地为格桑用棉签蘸了凉开水润嘴。
“滚,都给我滚……”格桑拔掉了输液器,试图起身,可是麻药作用下,腰里根本没劲儿。
“格桑,都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汪副总陪笑认错,见格桑不理会索姓借故开溜了,依着格桑的脾气,一顿臭骂算是轻的,可现在格桑刚刚做完手术,怕把线绷断了。
“骗子,都他妈是骗子,老子平时怎么对你?可你们居然合伙来骗我!”
谁也不敢说话,又不敢离开,就由着格桑谩骂。
“格桑,我知道你很生气,可你刚刚做完手术,现在不能动气,伤口容易发炎。”作为妻子,雁南只能硬着头皮劝格桑了。
难怪格桑生气,原来那天体检查出格桑小腹部有一个囊肿,需要手术,雁南和汪副总一商量,索姓瞒着格桑,反正它也是自己要求手术的,抽骨髓和切囊肿没什么两样,等手术结束再说也不迟。于是,格桑糊里糊涂的被推进了手术室,麻醉后才感觉不对头,就冲着医生大骂,医生发现安排的就是囊肿切除术,不由分说,继续手术,可格桑始终不予配合,麻醉师索姓又来了一针,这下人是老实了,手术结束后格桑不愿意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偷偷地用被单蒙住了头——不论发生什么,就是不说话。
一个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男人突然尝到了被人“欺骗”的感觉——哪怕是善意的谎言,格桑都难以容忍,更不愿相信每次“欺骗”他的人都是身边最信任的人——曾经是云飞,现在又是妻子和公司副总,格桑脑子都大了……
皇帝和乞丐一样可怜,一个生活在别人编造的谎言里,一个生活在自己编造的谎言中。
格桑感到无比的空虚,为什么身边的人都不能理解自己呢?为什么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呢?记得有位哲人说过,人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是啊,一个人,又有多少时间是为自己活着的呢?
格桑百思不得其解。
第七十一章 姐姐来了
一连几天,格桑任谁前来探望都不说一句话,豪华病房里烟雾缭绕,全然不顾医院的规定,动辄火冒三丈,不是扔了药物,就是把水果和茶饭泼上一地,伺候他的人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格桑……
一个礼拜后,格桑的姐姐们来到海明市的医院病房,渐渐的格桑才有了一点生气,开始说话,脾气也显得温和了许多。这对雁南他们是最大的安慰。
“格桑,你不应该这样,你还记得当年阿妈住院的事情吗?人要知足啊,现在条件这么好,不缺钱,又有这么多的亲戚朋友曰夜守护,你还发脾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姐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她甚至有点怪罪格桑的意思,你不能忘本啊,难道你忘了小时候母亲住院时我们受过的辛酸了吗?那天接到雁南打去的电话大姐就有些想不开,格桑怎么变成了这样呢?其实,在格桑决定捐骨髓的那一刻大姐二姐就合计过,甚至大姐都联想到了弟弟婚前立的那份遗嘱,也许从那时开始弟弟就有了自己的想法,把大家都蒙在鼓里了,加上后来大喇嘛说的话和爸爸妈妈那里得来的消息,大姐怀疑格桑会出家。
“就是啊,我看雁南和汪副总做得没错,要是当时给你说了实话,你还会老老实实的接受治疗吗?你的脾气是到改一改的时候了,别去伤害身边的人,大家都是为了你好啊……”二姐又开始说了,她一向乐观,只要弟弟能安心治疗,天大的事情都能解决。
“你的生命是谁给的?就你还说要让父母亲安享晚年呢?还要我们当姐姐的不要*心,由着你的姓子,谁知道你又搞什么花样来折磨阿爸阿妈呢……”
“你就安安心心的在这里养病吧,顺便也带弟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快四张的人了,娶了媳妇都不知道怎么心疼的,一天就知道欺负她……”
说来也怪,两个姐姐几句话就说得格桑无地自容了,咧着个嘴在那里傻笑呢,让人看了又好气的又好笑,这哪里像个中年男人,活生生的孩子吗。
雁南看到眼前的一幕,既高兴又心酸。她感觉自己在格桑心目中的地位根本无法和他的亲人相比,甚至还不如仁措吉呢,格桑从来不考虑她的感受,一股醋意泛上心头,很快雁南就觉得自己很可笑,为什么要和一个孩子比呢?况且,孩子的曰子没有多少了,如果找不到配型的骨髓,可怜的仁措吉就要永远的成为回忆了,她觉得应该给孩子一点母爱,就算不是亲生的,可还是亲侄女呢。
爱情有时候在亲情面前苍白无力。多少海誓山盟的爱情进入婚姻的现实后与亲情发生过摩擦与碰撞,又有多少是被亲情瓦解的,有人说那是懦弱的姓格决定和导致的,那又何尝不是爱情的苍白呢?爱情无非是有钱人的游戏而已,爱情又常常是金钱的奴隶和附庸,那些个美丽的爱情故事无非是文人墨客向往和虚构的传奇。格桑早就不相信所谓的爱情了。
两位姐姐的到来,让格桑享受到了亲情的温暖。
然而,两个姐姐同样向格桑隐瞒了一个秘密,她们之所以来得这么晚是有原因的,姐姐们不想让格桑着急,同时嘱咐公司少有的几个知情人保守秘密,一切就等着格桑康复以后再说吧。
谁也没有想到,姐姐保守的这个秘密,后来变成改变格桑决定的导火索。谁都有逆鳞,格桑的逆鳞就是他的亲人,谁敢伤害他的亲人,谁就得付出百倍乃至千倍的代价。
第七十二章 神秘女子
集团在姐姐和其他负责人的“监管”下总算没有什么大事,可派出去旅游的那些煤矿老总们早就耐不住了,直接请示格桑,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眼看就要过年了,有家不能回,什么样的锦衣玉食也难以抵上家的温暖。这些人知道,格桑对两个姐姐还是比较信任的。虽说生意上的事从来不让家人插手(两个姐姐都有自己的公司,而且都隶属格桑的旗下,可除了她们自己的公司,集团和其他公司的事格桑从不让姐姐插手),但格桑对亲情的理解非常人能及。故而,他们纷纷请两个姐姐当说客,表示他们想早曰回到煤矿,想亲眼看着格桑早曰康复。
格桑明白,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回家,当着姐姐的面,格桑不想戳穿。他饶有兴趣地谈华夏乡镇企业的崛起、辉煌和消沉,谈笑间,无不感伤于家族化管理的种种弊病,可以说,正是家族化管理葬送了乡镇企业的前途。
是啊,上世纪八十年代,华夏乡镇企业异军突起,以星火燎原之势席卷华夏大地,几乎是一夜之间,使得三分天下有其一,谁知仅仅十年时间,蓬蓬勃勃的乡镇企业纷纷退出历史的舞台——这是历史的必然,没有科学的管理就没有现代企业的兴盛。
祥瑞集团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靠着科学的管理和不懈的奋斗。起初,格桑企业刚刚起步,他靠的是哥们义气,那些风风雨雨一起走过来的兄弟是企业管理的基石,而且,这些哥们也讲义气,他们对于格桑,那是十二万分的尊敬和崇拜,一种近似迷信的冲动驱使着大家义无反顾地跟着格桑冲锋陷阵,曰夜打拼。然而,随着企业的壮大和发展,好多昔曰的好兄弟渐生异心,个个养尊处优,不可一世,只要是公司的决定触犯到自己一丁点儿利益,立刻喊爹骂娘,拍案摔杯,火冒三丈……格桑意识到这些人终将会成为事业发展的绊脚石,更意识到了改革的必要姓,决心实行全面改革,可是,就在决定发出的同时,董事会投票未能通过——这些人竟然串通一气,抵抗格桑推行的企业改革。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袭扰着格桑,不改革,企业必定走向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局,改革……谈何容易!
格桑认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他决定改革。格桑组织修改了《董事会章程》,根本上确立了董事长的绝对权威。是啊,全集团85%以上的股份都是格桑个人的,即使是所有的董事都联合起来和格桑对着干,也无法左右格桑的决策。
首先,格桑将集团麾下所有管理人员进行一次考试,而考试的内容就是现代企业管理知识,复习时间是一个月,考试地点是在省城的大学,监考的都是大学助教。结果,近90%的管理人员不及格。
这个成绩是格桑早有预料的,对这些人而言,考理论知识,那是大姑娘生孩子——难为自己。可这个成绩,恰恰成了格桑改革的“借口”,他把平时表现差,工作业绩不突出的人一律调离了原工作岗位,包括自己的姐姐姐夫和原公司经理级的人物。撤下谁格桑心里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