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第4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吴连贵应声下去,双痕插话道:“可让娘娘说中了,这么快就有人请命办案,还转了一个大圈,没有让驸马和福亲王出面。”
“寅歆心里,对我自然是有气的。”太后放下小银剪子洗手,抖了抖手上水珠,“她以为阮洪是我提拔的,多少有些看重,今时出事只要稍加渲染,朝臣便会觉得太后看人的眼光有问题。”说着叹气,眸中透出深刻复杂的冷意,“可惜她都不知道,我比谁都盼着阮洪去死!”
“哎,安和公主也太不知道惜福了。”双痕将用过的丝绢撂下,扶着太后坐好,“莫说娘娘往昔待她的恩情,难道她就不怕得罪娘娘?”
“恩情不恩情的,也只有看她自己怎么想了。至于得罪么…………”太后悠悠一笑,“现在先帝已经不在,那些太妃们谁还敢得罪她长公主?自然也管哀家什么事了。再说,你可别忘了,如今大燕朝做主的人不是哀家,而是皇上啊。”
“这…………”
太后又道:“况且此事她并没有亲自出面,刘惠书也是替皇上办事,怎么说也是没有错处,没准还能邀上一功呢。”
“最近下雨,娘娘的腿又该觉得僵了。”双痕拿了一对青花美人捶过来,替太后轻轻敲打着双腿,抬头问道:“娘娘既然知道安和公主的真意,如何不加以阻止?难道就由得她兴风作浪不成?”
“还早呢,先瞧着罢。”太后微微一笑,继而转为厉声,“哀家就是要她知道,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道,朝堂的事她插手不得,风浪也不是她能兴得起来的!”
阮洪的案子渐成定论,虽然一开始只承认贪污渎职之过,但终究熬不过窦无宽的种种手段,最后言称不管何样罪名皆可承认,只求速速一死!
桓帝听后甚为不悦,冷声道:“照他这么说,倒是被人屈打成招的了?即便没有勾结霍连一事,单凭他历年来的罪项,也够斩个七、八回的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岂能由得他狡辩?”因此只是命人严查,看阮洪在京中是否还有同党,为了肃清京城中潜在的危险,务必将其一网打尽!
查来查去,最后查到新任京官胡某与阮洪私交颇厚,二人本是姑表兄弟,自从外省江陵升迁入京以后,私下来往就更是密切。搜查胡某府邸时,抄出不少金银财宝、珍奇器皿,其中一、两件更是价值数十万白银之多,令人见之惊叹。
桓帝重声道:“他一个小小的京官,哪里得来这么多的东西?!”
“皇上……………”刑部郎官吞吞吐吐的,为难道:“臣、臣另有详情密奏。”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桓帝不悦,但仍将殿内的人摒退出去。
“皇上,据犯人交待……”刑部郎官的头越来越低,战战兢兢禀道:“……说那些名贵器物,都是年前慕丞相私下相赠。”
桓帝怔了一瞬,反应过来不由心头大怒,“一派胡言!慕丞相是什么身份?不单是朝中的一品大员,更是朕的亲舅舅兼岳父,多少人想巴结都没有机会,反倒去讨好他一个小小的京官?荒唐!”
“臣……臣也是这么想的。”
桓帝冷笑道:“照他这么说来,朕的舅舅倒跟他们是同党了?说不准,还是私下里通外国的乱臣贼子?分明是他得了霍连的好处,反倒诬陷起朝中的要臣来!”
“是、是是。”刑部郎官不敢抬头,颤声道:“一定是那犯人胡某满嘴混说,此乃刁钻之人,请皇上即刻降旨,臣立即下去将其严办!”
桓帝余怒未消,坐在御座上静静平缓气息。
…………虽说几位舅舅更加亲近太后,但若不是他们功勋显着、尽心辅佐,昔日年幼登基的自己,又怎么平安坐稳皇位至今?即便身处太平年间,外忧内患也不是没有,若没有慕家的强势支撑保驾,孤儿寡母又怎能在朝中立足?抛开一切的外在因素,那也唯有自己坐稳江山,太后娘家才会得到更大的照拂,岂会有人自取灭亡?这等滑天下之大稽的荒谬之事,自己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然而那胡姓京官突然提到慕家,如此胆大妄为、居心叵测,又并没有什么好处,背后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桓帝想到此处,心中阴霾不由更添一层。
这样的事情,是决计瞒不住弘乐堂那边的。桓帝担心太后生气,稍些了片刻,便领着人来到弘乐堂请安,只做随意问道:“刑部又查出了一个姓胡的京官,不知道母后听闻没有?”
太后一脸平静,淡淡道:“听说了,不过是几句闲话罢了。”
“母后别生气。”桓帝宽慰道:“儿子已经另外着人严查,必定将那造谣生事的人揪出来,如此奸邪小人,朝堂之中也是容不下。”
太后依旧是一副淡淡的神情,唇角浮起一丝笑意,“没什么好生气的,慕家为官做宰的人太多,平日难免得罪了人,这种事不计较也罢。”
桓帝笑道:“是,母后能够放宽心便好。”
“真是可笑。”太后摇头笑了笑,“不过是因为得了阮洪一幅画,母后从前连此人是谁都不知道,亏那些人费劲脑汁,尽然想到把慕家也牵扯进来。照这么说,哀家岂不是也有私通他国的嫌疑?”
桓帝忙道:“那幅画是儿子亲自带过来的,与母后有什么关系?母后放心,这等荒谬言论哄不了儿子的。”
“是啊,也只能骗骗三岁孩子罢了。”太后放下手中的琥珀念珠,起身给香炉里撒了半把沉水香屑,漫不经心道:“只是有些奇怪,这两年母后已经不理朝堂政事,照理说不该得罪什么人,那人会是谁呢?”
桓帝闻言微怔,心中有一线猜疑光线悠然晃过。
太后却没有再说下去,只道:“罢了,还是早点了结此案的好。”
既然太后有意早日完案,桓帝也觉得越拖越是生出波澜,因此着令速办,很快便将阮洪二人定了死罪处斩。至于那名霍连奸细,因为再无丝毫利用价值,遂被秘密毒死在刑部大牢,一切都似乎平静下来。唯一多出来的一件事,便是桓帝嘱咐孙湛,命其多加留心刘惠书,严密观察与之来往的各类权贵。
此时距离阮洪获罪入狱之日,还不到十天时间。在官场上,富贵荣华、生死性命皆是瞬息万变,昨日还是风光无限的朝廷要员,今朝便在刑场身首异处。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远远超出了晞白的预想,自己还没来得及拔剑出鞘,仇人便在一夜之间都死掉了。
晞白无法描绘心中感受,只觉有一种落空后的无力之感。即便武功再好,在朝局之中也完全没有作用,风云变幻无常,自己也只能跟着随波逐流罢了。早知如此,自己真不该卷进官场里来的,他的失望并不瞒着苏拂,叹气道:“虽然阮、胡二人皆该死,但我却希望是自己亲手了结,可惜官场局势难以预测,实在不是你我之力能够掌控的。”
“不错。”苏拂颔首,“不过阮、胡二人一死,总归也是一件好事,这样你就不用亲身犯险,一点小遗憾也算不上什么了。”
晞白苦笑道:“也只能如此了,我们这些人完全插不上手。”
苏拂静静在旁边坐下,蹙眉道:“只是有一点不明白,既然阮洪是太后提拔的,怎么阮洪出事,太后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人就这么死了,好像与她完全不相干似的。”
“不知道。”晞白微微摇头,“大概是通敌之罪太大,太后也不想牵扯其中,故而才会避嫌不管,只是……”想起那日的惊鸿一瞥,至今还是影像清晰,那样温柔似水、英姿飒爽的女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再看大将军云琅,也是豪爽有情义的人,既然是同母同父的姐弟,应该也不会相差太远吧。
…………令他感到迷惑不解的是,为什么仅凭一面之缘,内心就会对太后改变看法,仿佛本来就有什么牵绊似的。太后那温柔的微笑,带着一种柔和安详的母性气韵,让人感到无比亲切,像极了想像中母亲的味道。
晞白当真吓了一跳,摇了摇头,“不、不是的。”
苏拂诧异的看着他,问道:“什么不是?”
“没什么。”晞白随口敷衍,侧首看向雨后初晴的天空,“既然阮、洪二人已死,那么剩下的便是找出无影门的凶手,可惜查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查出真正的凶手。”
“你又何必自责?”苏拂站起身来,柔声道:“爹爹死了两、三年,我不是也一样没有找到凶手?急也没有用处,我们一起慢慢查罢。”
一起?这可真是让人心生柔软的字眼,晞白转身回头,看见翡翠耳坠在苏拂脸侧轻轻晃动,与白皙肌肤相衬,透出一种别样的清雅气韵。她身着一袭素色浅纹轻衫,微笑看着自己,犹如一朵碧池水中盛开的无暇清莲,令自己心生无限安宁。
第二十六章 雷动
因为霍连奸细一事,近几个月来闹得京城里人心惶惶。加上早先皇后小产,宫中暂时禁止了礼乐丝竹,气氛一直颇为沉闷,时间长了大家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如今阮、胡二人皆已经处决,一件大案便算落定,太后嫌宫内气氛不好,因此商议着也该办点热闹的事了。
恰好本月二十四日,是十一公主佑馥的行及笄礼的日子。太后觉得是个好机会,遂吩咐内务府一定要隆重举办,又因为与谢太妃交好,连公主的封号也一并让她选了,定下“禾真”二字后,再由皇帝亲自颁下旨意。
难得有如此盛大的热闹事,太后、太妃们,皇后以及年轻的妃子们,再加上几位皇子公主、驸马王妃们,数十名皇室亲眷在御花园齐聚一堂。禾真公主在宗庙行完礼,便过来给太后、众太妃请安,一袭广红色馥彩流云纹锦缎正装,头挽少女成年发髻,脚步盈盈上来行礼时,已经有了几分婀娜的少女风姿。
太后一身宝紫色的正装广袖吉服,端坐宴席正中,抬手免礼让公主坐下,侧首与谢太妃笑道:“佑馥出落的越发水灵了,比你年轻的时候还要好看一些。”
“嫔妾年轻时也没好看过,娘娘又拿人说笑了。”谢太妃一面笑,一面看着公主给众长辈斟了酒,然后道:“再去给哥哥姐姐们斟一回酒,你是小妹妹,还让兄长姐姐们来给你贺喜,不多一点礼数是要折福的。”抚了抚公主的肩膀,再次微笑,“去吧,母妃跟太后娘娘说话。”
“是。”禾真公主欠身答应,一如平常那般寡言少语。
因为太后要隆重办好宴席,桓帝也提早处理完政事过来,禾真公主执壶下来,自然是要先给皇帝兄长斟一杯。桓帝含笑接了,取出预先准备好的礼物给她,“今天是十一妹妹的好日子,这块玉坠子留着玩儿罢。”
“多谢皇兄赏赐。”禾真公主行了礼,挨次给几位皇嫂、安和公主、福亲王等兄姊倒酒,轮到睿亲王的时候,因为他年幼身体弱,便从宫人手中端了一叠软糕放下。
“姑母……”远远的传来声音,是云枝一溜小跑奔了过来。
“慢着点。”太后好笑,揽了她在怀里问道:“怎么自己进宫来的?你娘亲呢?”
云枝气鼓鼓道:“娘亲不理我了。”
太后笑道:“净是胡说,你娘亲为什么不理你?”
“真的。”云枝见太后不信,着急解释道:“大夫说娘亲有喜了,也就是又有了一个小宝宝,娘亲现在整天难受着,所以就不理我了。”
“是么?”太后挺高兴的,“那是喜事啊。”又哄云枝道:“再过半年,你娘亲就给你添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你很快就要做姐姐了,应该开心才对啊。”
“好是好,可是…………”云枝嘟嘟哝哝,想了想又抿嘴一笑,“娘亲不理我,那我以后就多来宫里来玩儿,找姑母、找皇帝哥哥,再也不用听娘亲唠叨了。”
“看把你美得。”太后轻轻捏了捏小脸,含笑道:“去吧,别太淘气就行。”
桓帝见云枝跑得远了,嘱咐宫人,“跟着点儿,别让郡主一个人乱跑。”因为有事不便久坐,闲话了几句便起身,“母后跟诸位母妃慢慢说话,儿子先到前面去一趟。”
“去吧。”太后点了点头,然后与谢太妃说着家常话,“佑馥到底是你养大的,如今长着长着,倒出落的越发像你了。”
谢太妃淡笑道:“她呀,打小就是不爱说话。虽然女儿家当以文静贤淑为好,也太静了,不像棠儿那样看着大方,跟谁都说得上两句。”
“好什么好,净让我这个娘亲操心。”太后看了女儿一眼,又朝禾真公主笑道:“你是谢太妃亲手娇惯带大的,没受过什么委屈,况且太妃也只养了你一个,今后的婚姻大事还是依着你来,也好让太妃高兴高兴。”
禾真公主微微低头,“儿臣谁也不想嫁,只想一辈子陪在母妃身边。”
太后闻言一笑,“不说了,再说你该害羞了。”
后宫中的家宴一向设得松散随意,并没有摆什么长桌之类,不过是每人跟前设了一个小几,摆上各自爱吃的菜式。福亲王、庆亲王坐了片刻也告安了,剩下的都是皇室女眷,太妃、妃子们各自说着话,金□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