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银子江湖梦-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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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静得可怕,除了单调的虫鸣,就只剩下他踩在枯枝上发出的绵软声响。他觉得自己像是走在沼泽上,每走一步,就离万劫不复近了一些。
不要乱想,不要恐慌……这样的念头却更像是零星火苗,倏地点燃他内心的焦躁不安。于是短短的路程竟似用了他一生的时光来走完,穿过重重黑夜,抵达了不可或知的地带。
薄雾之中,他看见不远处的溪流上有一缕苍白的色彩,如同缎带一般飘荡在水面,同时将他的心死死地缠绕起来,似是要将他至于死地。
他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迈着步子朝水边走去,直到终于停了下来,看见水面上漂浮着一个瘦弱的身影,素净的衣衫湣鹗⒖挠窭迹囱谝股校致乓恢志亩堑拿馈D钦攀煜さ拿嫒荽丝糖八从械牟园祝劢眨蚕甑盟坪跏撬乓话恪�
他的瞳孔烧得可怕,毫不迟疑地走入水中,任冰凉的溪水蔓延过他的腰,然后稳稳地抱起面前的女子,一步一步朝来时的路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滚烫的碳上。
风声凄厉,夜凉如水,何处是归鸿。
☆、29第二十九章。相思终成灰
第二十九章
这个世上也许有人爱你,有人恨你,不管是哪一种,都证明你在他心里有足够重要的地位,因为爱与恨,都需要放在心上牵肠挂肚。于是这样的人对你而言就显得异常可贵起来,因为有人把你放在心上,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叶琛像个幽灵一般抱着怀中女子走在苍茫夜色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死。
育林忠心护主,老远看见叶琛抱着个人往这边走来,就立马全神戒备地打算阻止他打扰陆梨睡觉。可她才刚准备开口,就看见叶琛面无表情地对她说了两个字:“走开。”
他在谷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从未对下人疾言厉色过,这次却不同于以往,眼神里有一种惊惶至极后的不顾一切,叫育林不由一愣。她一边侧身让他,一边朝他怀里的人看去,这一看之下,顿时吓得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知夏姑娘……
叶琛止步于门外,飞快地用内力对着屋内的人喊到:“陆梨,你快出来!”
他知道门内的人医术高超,有妙手回春的本领,此刻才放任情绪爆发,一瞬间,绝望,悲哀,痛苦,茫然……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他就快要疯了。
很快门开了,陆梨连外衣也来不及披上,就心惊肉跳地打开门一看究竟,然后目光定格在他怀里的人面上,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救救她……陆梨你救救她……”他近乎哀求地望着她,眼里的惊慌如同洪水蔓延。
陆梨缓缓伸手探了探知夏的鼻息,颤抖了一下,然后无力地垂下了手。她张了张嘴,却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
知夏死了……在她告诉她乌月的解法之后,死了。
她忽然间不敢再看他怀里苍白安静的女子,只想转身逃跑,然后躲在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她知道知夏为什么而死,因为是她亲手把死亡的选择交给她的,叶琛死,亦或她死。
她浑身都在颤抖,如坠冰窖般站在叶琛面前,无处藏身。
“为什么不说话?你快救她啊,快救她啊!”叶琛朝她吼起来,声嘶力竭,双目含泪,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知夏不能死……他不能让她死!
陆梨无力地握了握拳头,终于涩声道:“她……她已经死了。”
叶琛抱着知夏冰凉的身躯站在原地,猛然间失去说话的能力。
他知道自己已经疯了,在看到她漂在水面上的那一刻起,就彻底疯了。他抱着她一路狂奔,坚定不移地告诉自己陆梨能救她,即使她的身体已然冰凉,即使他紧紧地抱着她也感觉不到她的心跳……他仍然抱着一线希望,她不会死。
而现在,陆梨悲哀地看着他,告诉他她已经死了。
死了……这么冰冷的两个字,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入深不见底的地狱。
曾经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两个人,从此再不相见,尘归尘,土归土。如此残酷的事实,竟然就只是一句简短的死了所能概括的,好像昨日还活生生地朝他笑朝他撒娇的人,就被这两个字打入回忆,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他的瞳孔因痛苦而涣散,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知夏死了,他用了一个春天的时间来试图挽救的人,终于还是离开了。这一刻,他的世界整个轰塌掉,回忆灰飞烟灭,未来不复存在。
就在陆梨以为他会崩溃之时,他却忽地镇定下来,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瞳孔亮得慑人。他沉默地抱着知夏转身离开,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在泥土上留下一个深深地脚印。
这个万人敬仰,不可一世的男子如同天神一般保持着最动人清隽的礀态,可是只有陆梨知道,他的信仰已然破碎。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那个女子把生命都献祭给了他,可他却连一句喜欢都不曾说过,甚至……连心里都装的是另一个身影。
叶琛,你该死……你该死。
他把知夏的骨灰放进了木盒里,整整三天待在后院,没有离开过半步。陆梨没有去打扰他,事实上,她自己都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甚至不敢正视自己的心。
她于震惊的同时又隐约早有预感——知夏为了叶琛连乌月都能忍受,难道还会惧怕死亡吗?可她不敢面对的是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隐隐藏着的龌龊念头——她把乌月解法告诉知夏,难道没有猜到今天的结果吗?
知夏死了,叶琛再不会有机会得知乌月的解
法了,更不需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救她了,……
她痛苦地在内疚与欣然间苦苦挣扎,为了叶琛,为了自己的私心,她终是背叛了良心,眼睁睁地看着知夏送了死。
她从前都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残忍的人,心如坚冰,铁石心肠。
她悲哀地对着烛火笑了,从今以后,她已没有面目去见他。
书房的灯亮了一夜,她伏在案上,对着阿爹留下的那片白芷痛哭失声,她终究因为私心而失却了医者之心,辜负了阿爹的期望。而她没有看到,在叶琛茫然无措地穿过黑夜来到她空无一人的房里时,是怎样偶然地看到了她枕边那个蓝色封面的札记,又是怎样偶然地翻开了它。
只是轻轻舀起,便有一页干花做的书签露出一角,他怔怔地翻到了书签标注的那页。
“历时三年,方知乌月解法,唯以命换命耳。望后人慎思之,切爀轻试。”
苍劲的字迹一个一个跃入眼底,他的瞳孔蓦地紧缩。
以命换命……乌月竟然有解救之法!
一瞬间,所有思绪串联在一起,知夏死前眼里若有似无的哀伤,忽然不告而别的举动,陆梨先前总是回避的眼神,得知知夏死讯后面上闪过的沉痛与愧疚……他猛然醒悟,握着札记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最后抑制不住地疾步奔出。
陆梨是被他急促的步伐声惊起的,她自桌上抬起犹带泪痕的面庞,强装镇定地望着他,却在视线接触到他手中的蓝色札记时血色尽失。
他看到了……他知道真相了……
她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从心底某个遥远的角落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渐渐扩大开来,好像有什么情绪汹涌而出,就要呼啸着淹没她。
那是一种面对死亡时都不会如此强烈的绝望。
她脸色惨白地看着他,好像随时会昏厥过去。而叶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眼神逐渐变得冰凉,湣鹨У锻蚬小�
“这就是你说的无药可救……”他把那本书轻飘飘地掷到她面前,却给她一种重石砸在心上的错觉。
她慌乱地摇头,却只是发出低低的啜泣声,像只无助的小兽。
“我竟然信了你……我竟然对你所说的话坚信不疑!”他凄凉地大笑起来,眼角带着泪光,却充满恨意地望着她,“陆梨,我竟错把你当成是这世上最善良最无私的女子,我竟真的以为你会为了知夏倾尽全力,殚精竭虑,我竟天真可笑到这种境界……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呜咽着想要解释,却悲哀地发现她无话可说。
“现在你满意了?知夏死了,再也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绊脚石了,你是不是接下来就会告诉我我们可以在一起了?”他口不择言,冷冷地看着她,像是看着莫大的仇敌。
陆梨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低低地问了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她无助地站在桌后,他无从得知她宽大的衣袖里掐破掌心的痛楚;他冷漠地直视她,她无从得知他内心深处有如刀割般的鲜血淋漓。
这样的场景安静得可怕,湣鸪中宋薇嚷さ暮榛氖惫狻�
陆梨终于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叶琛面前,卑微地伸出了手拽住他的衣袖,带着哭音央求他:“叶琛……不要恨我。”
叶琛静静地看着她,一点一点、毫不留情地抽回了手,空洞地说:“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指望你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倾尽全力,不过萍水相逢,我根本没资格要你救她。我不会恨你,因为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见到你。”
他以沉静美好的礀态转身离去,白衣似雪,衣袂飞扬,清隽挺拔一如江南初见的那个夜晚。陆梨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不可抑制地爆发出了此生最沉痛的绝望。
永不相见……这是多么决绝的誓言!
她的从容,她的冷静,她的温婉,她的教养,所有的一切都跟着他的离去灰飞烟灭。她忽然失去站立的力气,蹲在地上浑身发抖,良久才把头埋进膝盖,无声地哭起来。
她终究,还是失去了他,尽管她从来也没真正拥有过他——她和他有过的最亲密的距离,也不过是近在咫尺的一个可有可无的拥抱,他意乱情迷,而她刻骨铭心。
他的步伐极浅极轻,却一步一步重重踩在她心上。
窗外的梨花不知何时凋零了一地,满树秃枝竟没有了花朵的影踪,徒留一地素白昭示着春天来过的痕迹。
在这样的光景里,她忽地想起了一首诗: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花落成泥,相思成灰……原来不虚此言。
☆、30第三◇十章。无计留春住
叶琛抱着知夏的骨灰走后;谷里毫无征兆地下起雨来。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大雨猛烈地冲刷着梨林,巨大的轰鸣声犹如凄厉的呜咽,响彻谷内。天空被厚重的乌云笼罩;整个世界都昏暗不明。
院里有个单薄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雨幕中;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她却湣鸹肴晃淳酰皇浅潘肴サ姆较蚓簿驳乜醋拧�
那个人;总是一副高洁清冷的礀态;眸光清浅,面容俊秀,恍若天际不可触及的云霞。
那个人;总是沉默坚毅地守候着身边的人,哪怕疲惫不堪,哪怕不堪重负,也像巍峨高山一般不可撼动,屹立不倒。
那个人,总是一袭白衣,飘逸的礀态似是风中摇曳的芦苇,给人一种随时会乘风而去的错觉,却又令人沉沦,沉沦,再移不开视线。
那个人,会在梨花盛开的夜晚教她吹笛子,唇角含笑,面若春风,眉宇间藏着这世间最和煦的阳光和最动人的温柔。
那个人,会在她痛哭失声时紧紧抱住她,用沉稳有力的臂膀支撑她摇摇欲坠的希望,用世间最有力的话语安慰她,告诉她他在。
那个人,曾经陪她一同走过温软多情的江南,一同点燃烛火摇曳的花灯,一同分享喜怒哀乐、人间白头,一起度过一个生命里前所未有的美好春日。
也是那个人,在她毫无保留地爱上他以后,决绝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永不再见的诀别。
雨一直下,陆梨就像丢了魂一般伫立在暴雨中,浑身都被淋得透湿。而她怔怔地出神,最后竟哼起歌来。
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鸀却温柔。若叫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肠已断,泪难休,相思独上小红楼。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栏干不自由。
她早就做好一切准备,就算他恨她,也义无反顾。可是真走到今天,她却仍是觉得心痛得厉害,好像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叫嚣着,痛得她泪珠滚滚,再分不清面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育林从走廊尽头打着油纸伞飞奔而来,一边哭一边冲进雨中帮她挡雨,“小姐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别在这淋雨啊!你会生病的!”
她又是拖又是拽,可院里的人纹丝不动地任由她摆布,脚下却丝毫未动。雨势太大,斜风冷雨毫不留情地浸湿了两人的衣裳,育林哭得厉害,而陆梨平静得可怕。
“小姐你不要吓我……快回屋吧,算我求你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要舀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育林呜咽着一把抱住陆梨,“跟我回去吧,咱们有事回屋再说好不好?”
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