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羽翼-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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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咬了咬牙:“好,你等着!”
她的背影消失在洞外。说良心话,如此欺骗一位未成年的女孩,让我感到很不安。我趴在地上,忍受着良心的谴责,一面愉快地幻想着等力量恢复后,我遨游在天上的场景。
——那样,我就会很快找到你的,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
我吃惊了,我真的吃惊了。
玲回来的时候,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当她将包袱解开的时候,无数盒饭菜滚了出来。我实在想不出,她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背得动这么多东西。如果不是从淡淡的乳香气息中确定她是人类,我简直要怀疑她也是一条龙、或者什么别的妖怪魔兽变化而来的。
玲看着我:“你能吃饱了吗?”
我有点窘迫。翻捡着满地的食物,一时无法回答。虽然我的肚子的确很大,又饿了很久,但是,这么多饭菜已经够我吃了。到下午时候,我再也吃不动了,饭菜仍然剩了好多。我百无聊赖地将饭团送入口中,却感到有些难以下咽。因为,若是吃饱了,我就要满足玲的愿望,去杀死一个比她更小的孩子。
一个令天下人恐惧害怕的王者,要去杀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婴儿。
简直是在侮辱自己。
但是,我已经答应了玲,答应了她我就必须做到。
然而作为龙族的王,绝不能做这么掉价的事情!
我不得不王顾左右而言他:“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多食物?”
“全村人的晚饭,都被我偷来了。”
她的脸上残留着恶作剧的愉悦:“我敲响祭殿的钟,村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全都跑过去了。我趁机将他们的饭菜全都装来了。他们今天晚上没的吃啦!”
我吃了一惊:“那他们不会生气吗?”
“一定会的。他们逮着我,会狠狠地揍我一顿。实际上,他们已经在满村子找我了。”
第一部分 魔王的自白(4)
“你爸妈不会生气吗?”
玲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他们不会管我的!”
这句话又让我错愕了一下,没有父母是不管孩子的。“为什么?”
“他们眼中只有弟弟而已!无论我做了什么,好事也好,坏事也罢,他们都不会在乎。他们会赔偿邻居,好言劝说,等我回到家后,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整天谈论的,就是弟弟、弟弟、弟弟!”
“你能相信吗?从我记事起,他们就整天盼着要个儿子,当我有了个弟弟之后,他们几乎整天都围绕着他。他每天要吃独特的食物,有的甚至要花几个小时来煮,妈妈已经为他做好了十八岁之前所有要穿的衣服,每年八套。他现在才三岁,就已经有了整整一百四十四套衣服,有些连我穿上去都太大!这不可笑吗?”
“为什么同是他们的孩子,我就应该坐在角落里,受着冷落,看着弟弟享受家里最好的一切?我还要抱着他、哄着他,每次我稍有拒绝,他们就骂我,说我是姐姐,应该让着弟弟。可他们是大人,他们为什么不让着我?”
“我恨他们,我恨弟弟、我恨爸爸妈妈,我恨这个家!”
“如果他们不喜欢我,不要将我生下来好了!为什么又要生我,又不喜欢我?所以,我想杀了弟弟。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幼稚吗?”她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我。她的脸上是天真而甜美的笑容,仿佛刚刚摘下一朵花,却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会为这株植物带来死亡:“你可要快些下手,因为,再过两天,我就十二岁了。在阿伊努山,十二岁就成年了,我就再也不是孩子了。不是孩子了,就不能再干这么幼稚的事了。”
她叹了口气,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杀人是要受到惩罚的,村民们会把我送进监狱,关一辈子。但如果是孩子,最多在家里关一段时间禁闭就可以了。大魔王先生,你明白了吗?”
我点了点头。原来她知道的。她知道摘下花时,植物就会枯萎。只是小孩子会逃过惩罚、获得原谅,她就肆意而为,不用去考虑责任。
我叹了口气,心情有点低落。
“下次再过来,带些面粉来好不好?”
玲漆黑的眸子亮了起来:“是需要面粉来施放诅咒吗?”
我摇了摇头:“不,我想做些面包来吃。”
玲更加疑惑了:“为什么要吃面包呢?啊,我明白了,大魔王先生,如果不吃面包,你就不会吃饱,是不是?”
如果这样理解,也未尝不可。
我点了点头。
玲果然带了些面粉来。这个世界的面粉跟其他的世界不同,并不是小麦磨成的,而是山中一种叫做嘉穗的植物。它的种子很大,一粒就有一斤多重,用水磨磨成粉之后,虽稍嫌粗糙,但口感极为醇香。颜色略微有点泛黄。我回忆着面包的制作过程,将水加到面里,慢慢揉着。一块巨大的晶簇被我掰了下来,当成案板铺在地上。等待面团发酵的时候,我给玲讲了一个故事。
“我在另一个世界旅行的时候,遇到过一位小姑娘。她也跟你一样,住在一个小村子里。但她的遭遇比你还可怜,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感染了一场瘟疫,从此失去了爱的能力。慢慢地,她的家人全都不认识她、离开了她。村子里所有人都形同陌路。但她没有放弃,一直在寻求着治疗他们的办法。她希望有一天,瘟疫能被治好,所有人都会回来,重新组成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庭。”
第一部分 魔王的自白(5)
我默默回想着,虽然已穿越了轮回,又沉睡了很多年,但那一切都像是刚刚发生过的一样,无法忘记。尤其是小姑娘最后的笑容,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
即便远隔了轮回,她仍住在我心里。
玲静静地听我说下去,我想她是有感触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们都是一样的,都在寻找着曾经失去的爱。只是用的方法却如此不同。我说着如何与那个小姑娘相遇,被她收留,说着她如何坚信面包能够治疗村人,说着那最后的夜晚,她搭起巨大的蛋糕塔,为了迎接她的生日,也为了迎接她深深爱慕的异世界的王子。
但,这个村庄却没有记起爱,而是变成了血的炼狱。疯狂的村民将她的心挖了出来,一块块分食殆尽。让她的心愿,变成一场残酷的梦魇。
玲咬着嘴唇,身子轻微地颤抖着。当我停下来时,她盯着我:“你说这个给我听,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不该有杀我弟弟的念头吗?我应该爱他,就像那个小姑娘一样?”
我摇了摇头:“不,我没有任何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和她很像。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你们很像。”
这句话猛然给了我一种陌生的触动。她们俩很像吗?
天使般善良的面包师小姑娘,和恶魔般残忍的玲,她们像吗?
这似乎是个很普通的命题,不值得过多地思考,却突然让我陷入了惆怅。似乎,有什么隐秘的机关被触动,正隐晦地给我某种启示。但我的力量恢复得实在太少,还无法领悟。
玲冷笑起来:“我们像?我们哪里像了?你与其说我们像,不如说我们不像!你是在讽刺我!她忍辱负重、无论什么时候都关心别人,可我呢?我狠心到连自己的弟弟都要杀!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她的脸憋得通红,气呼呼地看着我。我并不是想说这个,因为,我也杀过无数生灵。我只是有些羡慕上一个轮回中,那个做面包的小姑娘。
她虽然生活在一个荒凉的村庄里,周围的人都漠然冷淡,被侵夺了爱的能力。但,她是有爱的,她的心中有一处坚不可摧的城堡,供爱栖息。
而她,一直以来也被自己心灵的爱意包围着、守护着,直到死去。她的爱坚定永恒,根深蒂固,宛如信仰。
那是我与一心杀死弟弟的玲都不曾拥有的。我们的爱都离我们远去,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回。玲或许可以找到真正的大魔王,满足她的愿望,杀死自己的弟弟。但,她又能获得什么呢?这只不过让她更憎恶她的父母,也让她的父母更憎恶她。
但,玲却令我看到了自己。
——一个以为能保护所爱,却最终令她灰飞烟灭的魔王。
面包师与玲就像是两面镜子,镜子里映出的都是我。她们截然不同,但我竟无法分辨哪一个更像我。我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面包做好了。我用刚刚恢复了一点的力量,升起了一团火,将面包烤熟。我依稀记得那是她教给我的办法。玲拿起一块,放到嘴里。随即冷笑:“这就是你说的,好吃到能治病的面包?我看你脑袋里才有病呢!”
她转身,奔了出去。
我拿起一块面包,放进嘴里。没有糖,没有奶油的面包干涩生硬,极为难吃。果然,用别人的办法,就无法做出自己的面包吗?
还是说,面包的美味,来源于制作者的心。当揉制它的人心中并没有爱的时候,它又怎么会美味呢。
第一部分 玲的怨咒
我走下雪线,踢着路边的积雪,心中总是有股愤愤不平的情绪。我不知道我在气愤什么,我只是觉得,“大魔王先生”的话,冒犯了我。
我一路走回了家。
爸爸没有在家,可能是打猎去了吧,或者是正在给丢了饭团的邻居们赔不是吧!我冷笑了一声。我们的房子都深入山中,从山体深处引出岩浆,作为火种。岩浆结成的石块依然炽热,能燃烧很久。这本使我们的房子冬暖夏凉,极为舒适,但,今天的我感到无比烦闷,将布袋子狠狠地扔在地上。
妈妈抱着弟弟,坐在床上,眼睛里有些泪痕。一定是弟弟又生病了。每次弟弟生病的时候,她就会一直抱着他,爱怜地哭泣。
我冷冷地看了一眼,厌恶地转过脸去。
妈妈见我进来,说:“玲,你又恶作剧了。”
我大声说:“你不要管我!”
妈妈脸色变了变:“玲,你过来。”
我本不想理她,但是妈妈的脸色有点难看。而我将要杀死她最爱的儿子了,还是顺着她点好。
我麻利地换了张甜美可爱的笑脸:“妈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妈妈笑了,但是她的笑有些勉强:“没有。你帮妈妈抱会儿弟弟好不好?妈妈有些累了。”
这个提议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因为弟弟是我的敌人。我怎么会抱着我的敌人呢?但是妈妈的脸色的确很难看,我无法拒绝,于是,从妈妈手中接过了弟弟。
弟弟“咿唔”地发出一串没有意义的叫声,冲着我笑。他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就像是山洞中最美丽的晶簇。他的脸蛋也圆圆的,红扑扑的,像是刚熟的苹果。他看着我,笑得那么高兴,似乎……似乎我真的是他的姐姐。
但我不是你姐姐,我是你的敌人。
我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着。
我拉起弟弟的手,摇着,装着在逗他玩。我不能让妈妈发现我的秘密,何况,他也没有几天可活了。
弟弟很快累了,抱住我的脖子,口里仍然发着没有意义的低吟,慢慢安静了下来。我突然发觉,他的身子好软,他伏在我的身上,竟没有半点戒心。他是全身心地依赖着我的,我甚至能感觉到,在他那小小的内心深处,非常非常地爱我这个姐姐。
这个发现让我全身僵硬。我突然想起了“大魔王先生”给我讲过的面包的故事。不知为何,我突然非常羡慕那个小姑娘。这个想法是那么迅速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就像是一道闪电。
我突然发起脾气来。
弟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冲着我笑了。
他的笑像是在安慰我。他在安慰他的姐姐,他希望他的姐姐快乐。这个小小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儿,却在尽力安慰着他的姐姐。
我的脾气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声压抑的抽泣传了过来,我抬头,妈妈看着我们俩,流出了一串泪珠。
这让我懊恼起来,因为我知道,她的眼泪不是为我流的。她的手上还残留着针脚的痕迹,她不停地为弟弟做着衣服,永远没有个够。这突然让我再度恨起了弟弟,我托着他身体的手用力一扭。
弟弟哇哇大哭起来。妈妈急忙问:“怎么了?”
我摇头:“不知道啊。也许是他饿了吧。”
妈妈急忙往厨房跑去。在我们这个小小的家中,专门为弟弟准备了一口锅,里面煮的是他的专享食物。有次我偷偷尝了一点,被爸爸打了个半死,勒令我再也不许碰那些食物。
这个回忆还真是太不愉快了,我又重重地拧了一把,弟弟哭得更大声了。
“妈妈,快些!他真的很饿了。”
我微笑着催促着妈妈,好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姐姐。
今天晚上我睡得很甜。弟弟吃完饭之后,果然沉沉地睡去了,妈妈一丝都没有怀疑我,又就着油灯继续缝补衣服。我坐在角落里,看着她缝好一件,就放在一个大皮包里。那个皮包已几乎被撑满了。我在想,如果将这个皮包偷出去,扔到岩浆里,让妈妈再也找不到,是不是会很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