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羽翼-第1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流淌在地上的黑色的血，缓缓漂浮起来，被岩浆的高热蒸发，化成雾气，凝结在她身周。她的面孔，渐渐在变化。变化成我不认识的样子。
一股凌厉的气势，黯黯地在山洞中蒸腾、成型，盘踞于玲的身周，逐渐与她融合。那是上古妖物才有的魔瘴，于我有一丝熟悉感。
刚开始，我并没在意。我说过，我是龙神，也是妖族之王。当我还住在那座蓝色宫殿里时，曾有无数上古异兽、千年妖灵，不远万里前来晋见，虔诚地拜伏在我的脚下。
也许，它不过是当初参拜过我的生灵之一罢了，于今沦落在此地作威作福。
我并不打算插手它的闲事。
玲尖声大笑起来：“妈妈也不要我了。”眼角的黑血却越涌越多，点滴坠落在地上，迅速被灼热的岩石蒸发，仿佛一滴滴无声的眼泪。
岩浆从渊薮深处逆涌而上，照亮了整个洞穴。玲身上的魔瘴越来越盛，随时都会破体而出。她的痛苦也越来越剧烈。
——那是撕裂生死之痛，在她心底渴求呼唤，诱惑她杀掉更多的人，吞噬更多的血肉，以获得新生。
突然，一个村人栽倒在地。
妈妈的手上，赫然握着一把尖锐的匕首。
“要杀光所有的人，玲才不会痛苦吗？”
“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这么做。妈妈来为你做吧。”
她流着泪，挥动着匕首。倒地的人的伤口立即变得黝黑，流出的血化为雾气，涌上玲的身体。玲战栗着，将它吸入体内，她身上的魔瘴更加凶狠地蠢动起来。
“妈妈不是个好妈妈，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爱你了……”
“以后，请玲自己照顾好自己吧，在那个只有你自己的世界……”
她挥着匕首，刺向下一个人。
震惊的村民这才回过神来，他们慌乱地挥动着武器，招架，回击。
“住手！住手！”
玲凄厉地嘶叫着，试图将村民和妈妈隔开。她还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一出手，竟激起了一团呼啸的黑雾，几位靠得近的村民来不及躲闪，瞬息之间就化成碎片，连周围的岩石也化为粉尘，簌簌坠落。
妈妈的身体像枯叶一样落在她手上。
玲抱起妈妈，却惊讶地感觉不到重量。自己手中是那么轻，仿佛抱着一个婴儿。
——妈妈多年前第一次抱起她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轻吗？
玲的心仿佛被谁狠狠地捏了一下，痛得无法呼吸。
妈妈的脸色苍白如纸，目光渐渐涣散。被玲抓伤的伤口，渗出黑血，迅速腐败。她身体的重量和生命一起，被这些黑血吸走了，无声无息地渗入玲的体内。
仿佛十一年前，她孕育玲时一样。
——耗尽精血，滋养自己的后代。
玲挣扎着，试图将这些脐带般纠缠的黑气挣断，但无论她怎么拒绝，都没有用。
不远处，幸存的村民们从岩石后探出头，惊恐地看着她们。
玲仰天发出一声嘶啸，仿佛一只垂死的小兽，痛苦而悲怆。一滴泪水从漆黑的眼睛里落下。那是最后一滴尚未被黑血沾染的，清澈的泪珠。
“我该怎么做？”她回过头，无助地望着我：
“怎样才能救她？”
我叹了口气：“已经晚了，她和其他村民的生命，都注定会化为恶魔复生的供品，不断给养你的身体。想救她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第二部分 重生（4）
“杀了恶魔——杀死你自己。”
玲的身子震了震，她哀告似的看着我：“难道，就没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和妈妈在一起吗？”
“原来我许的愿望，我早就拥有了，只是我不知道！”
“妈妈爱我，为了我，她骗了整个族群，她献出了我的弟弟。她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保护我……”
“我不怕死，可我死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就没有任何办法，能让我跟她在一起吗？”
虽然已有了恶魔的力量，但她仍和第一次在山洞里时那样，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用尽全身力气，也压抑不住抽泣。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她和妈妈已注定生死两隔，区别只是：谁生，谁死。
玲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懂了。”
她从地面凹槽中捡出那枚圣物——我的鳞片。裹在鳞片上的血，在她接触的瞬间陨落，龙鳞恢复了蓝荧荧的本色。
“我是恶魔，所以，我体内有恶魔之血。”
“如果恶魔之血真的能激发这枚圣物的力量，让我见到万魔之王，我将向他许下一个愿望。”
“我希望跟妈妈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她抬头向我笑了笑。
“永别了，大魔王先生。”
她将龙鳞深深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那一刻，紧紧缠绕在她身侧的浓密血雾散开，龙鳞在接触到她身体的瞬间，立即开始吸收她的血，鳞片上的颜色，也由蓝色转变为鲜红。
这一刻，我也看清楚了她的样子。
她的身体，已有部分转化为恶魔的形态。但当我看清时，却禁不住慌乱起来。
——那具还未完全成型的“魔身”之上，有我根深蒂固刻于脑海中、日思夜想的影像。
九条狐尾，虽然仅仅只是略微有点样子而已，但仍如云屏横翳，散布在她身后。
那是只有天狐才有的特征，而天狐一族……就是我苦苦追寻的九灵儿的族群。
原来这群愚昧人类世世代代祈求被镇压的“恶魔”，就是一只九尾天狐。
我惊慌地抬头，玲的脸也已有些变化，下巴变得更尖了，那一双眸子，也不再有小女孩的纯真与童稚，而深孕云光，宛如大海之浩瀚、星辰之明煌，有着洞彻世态的慧黠与从容。
那是我无比熟悉，久久追寻却不得一见的眸子。那就是我穿梭六道的终点。
我终于见到你了。
我不由得抱紧了她，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灵儿……”
玲勉强张开眼睛，过多的失血让她几乎生机全失。她盯着我看了很久，才展颜一笑：“魔王先生……”
她猛然抓紧了我的手：“我的愿望可以实现吗？”
她最后许的愿望。
“一定会实现的……”
玲露出了满足的笑容，那双与她年龄不相称的眸子，在一刹那的明亮之后，便永远黯淡。咆哮的熔岩湖，也同时失去了生机，慢慢凝结。
原来，我要寻找的九灵儿，就是她。
我抱着她的身躯，刹那间的获得与刹那间的失去，让我几乎无法思考。
“不……你不能离开我……”
如果，我早一点知道玲就是灵儿。
如果，我能早些从她的任性中看出她的影子……
如果，我不是因为不满她的残忍和她族群的愚昧，一直袖手旁观……
但一切都晚了，我再度失去了她。
在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失去。
既然如此，又为何让我遇见？
为何让我重新失去她一次！
我仰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龙吟。
第二部分 轮回
“出来！”
“出来！”
由于我的力量还未恢复，我的吼声并不大。但我相信，那个人一定能听到。那个人的力量既然能贯通三界六道，他就一定能听到我的质问。
他也一定知道，玲就是灵儿，就是我追寻的终结。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阿伊努山轰鸣着，将我的声音汇集在一起，直达遥远的天际。
缓缓地，天地间一切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亘古交战的雪与火，也不再敌对，互相温润着彼此。整座阿伊努山仿佛成为真正的神域，再没有一丝戾气，一切生灵浸沐在神之恩命中，只以生长为荣耀。
一团光芒从阿伊努山的顶端，缓缓降落下来。
待靠近了些，就可以看清，那团光芒是十二只巨大的光之羽翼，环绕着一个似真亦幻的人影。那个人影仿佛是纯粹的光芒，没有具体的形态。当他降临的时候，大地上的一切生灵全都臣服，以示恭顺。
于是，我就成为唯一站立在他面前的人。
我紧紧抱着玲的尸体，痛彻神髓。她已渐渐冰冷，永远地离开了我。只留给我一个我无法完成的许愿。
“你早就知道她是九灵儿了，不是吗？”
十二翼的人影缓缓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我再一次失去他？”
我大喊着，声嘶力竭。
我甚至想再一次跟他发动神魔之战，我不管这个宇宙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要杀了他！
人影平静地道：“因为，这就是你六道轮回的目的。”
“胡说！你在故意折磨我！”
人影淡淡笑了笑。
“如果我是折磨你，那我已经折磨了你两次了。”
“六道，就是六种轮回，六种苦难。进入其中的人，不论凡人还是你我，都要承受此种苦难的折磨，不能摆脱。你知道吗？你已经失去她两次了。做面包的小姑娘，以及玲，都是九灵儿在六道中的魂魄碎片。她们散落在不同的幻境中，执著于爱或者恨。因而日复一日，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与悲伤。如果你不出现，这种折磨将永无尽头，直到你来到这个轮回的幻境中，找到她，释放她，她才有脱身的可能。”
“你要做的，就是让她们放下执著，平静地死去。然后，她们才能从六道的束缚中解脱。”
那么，我要失去她们六次吗？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在我怀中死去六次？我发出一声怒吼。
人影摇了摇头：“不。最重要的是这个。”
光之羽翼垂下，从玲的胸口将那枚龙鳞拔出，托在空中。光翼中，还有另一枚龙鳞。
两枚龙鳞都吸饱了鲜血，变为鲜红色。那是深邃而晶莹的红，灵魂的颜色。
“每一枚龙鳞，只有吸收了九灵儿的灵魂，才会变为红色。你所要做的，就是收集五枚红色的龙鳞。然后，我会将五枚龙鳞做成一条项链，交给九灵儿最后的灵魂。这样，她的灵魂就会完整，那才是你最终所要寻找的九灵儿，真正的九灵儿。”
“你若想要找到真正的九灵儿，就必须历尽轮回幻境，承受五度失去她的痛苦。”
五次失去她的痛苦。
五次。
我缓缓地将玲放下。长长地呼了口气。
摆在我面前的，是条超乎我想象的荆棘之路，每走一步，都会刺破我的心，流下淋漓的鲜血。
但，只要漫漫前途，能有一个终点，我就会走下去。
一次次走下去，将她破碎的灵魂从六个不同的炼狱中释放出来。
给她自由。
只有当我历尽轮回、受尽磨难，才会在另一个世界，拥抱她完整的灵魂。
“去吧。”十二支羽翼缓缓舞动。
“你将会再失去一枚鳞片，注定将会由九灵儿的灵魂找到它。然后……你会面对她的死去……”
“开启下一段旅程吧。”
阿伊努山顶上的天空打开，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洞。在十二支羽翼的托付下，我缓缓投入其中。
在那里，我见到了七彩的天空广布世界，其尽头便是六道。
我将投入其中之一，再次体会痛彻骨髓的失去。
无法逃避。
第二部分 楔子（1）
灰冷的岩石垒砌的像堡垒一样的高楼延伸着，让这条小巷显得比实际更加逼仄。从高迪斯山上吹下湿冷的风，裹着浓雾中的月光，沉重、朦胧，在小巷中缓缓沉浮着。这使得小巷成为风与雾的发源地，亦是终结地。这样的小巷还有很多，在城中纵横交布，浸着迷蒙的雾气，显得更加肮脏而潮湿，就仿佛一只怪兽盘结的脏腑。一块块灰岩从这里被吐出，滋长、蔓延，最终遍及整个古城。
小巷处于城市边缘。城中心是高大的大理石的堡垒，巍峨，坚固，密不透风，那是贵族们的驻地。堡垒之外便是更大片的贫民区。它们由灰岩垒砌而成，拥挤不堪，脏乱复杂。一条条这样的小巷贯穿而过，成为古城流动着黏稠血液的脉管。每到晚上，小巷里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人都回到了灰岩包围的家里，将窗户关得密不透风。
小巷就像是死去一般，只有风与雾，在无声地沉淀。
一串高跟鞋敲在石板上的声音传了过来，刺穿了小巷的寂静。声音来自小巷的深处，缓缓而来，摇曳而散漫，似乎，行走并不是目的，找寻才是她的姿态。小巷的曲折掩住了她的面目，无法看清，只有等待她转过几个弯来，才能一窥究竟。
那是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穿着一件玫红色的长裙，做工粗糙，却色彩鲜明，在雾中月屑的掩映下，仍有着极为分明的轮廓。她的妆也一如身上的衣衫，夸张、浓艳，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凌乱，透出堕落与挑逗的暗示，令人浮想联翩。
这是小城里下等娼妓常有的装扮，恰如其分地标示着她们的身份与价值。只是，与她那些昼伏夜出、一脸憔悴的“同行”们不同，这位女子的肌肤惊人地细腻，尤其是那一截颈，就像是春天的象牙，泛映着瘦骨阑珊的白艳。一串玛瑙珠子束住了那与她的装扮很不相衬的颈，玛瑙血红，与颈上的苍白激烈映衬着，触目惊心的鲜明。
这似乎是她唯一的首饰，价值不菲。这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