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斯兰战记-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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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吉斯卡尔并没有被送到伊拉克里恩,就以犯人的身份被送进特莱卡拉城塞,关进了地牢。特莱卡拉城塞位于湿气极重的荒凉山谷间,夏天湿热得就像在蒸笼里,冬天则寒气刺骨,是一个极为糟糕的地方。被送到这里来的囚犯通常都熬不过一两年。
“这样就没事了。”波坦在心里窃笑着。他在马尔亚姆的势力和权威是无人可比的。然而也不全然如此。不但有人对波坦抱着反感,更有人怀疑吉斯卡尔是真的王弟。这些人虽然只是少数派,但如果吉斯卡尔能成为他们的领导者的话,以他的权威和实力,一定可以推翻波坦的恐怖政治的吧?这是这些人的期望。
有一个骑士叫朗伽罗。大致上说来,他还是出身于伯爵家。他虽然是家中的长男,却因为母亲的身份低,因此便由弟弟继承家产和爵位。以朗伽罗的立场来看,原本理所当然属于自己的东西竟然被人横刀夺取了,他无法释怀。曾经要求至少要把一半的家产分给他,可是却得不到回应。再加上朗伽罗的弟弟捐献了许多金钱给教会,所以,尽管朗伽罗勉强保住了他骑士的身份,身上却几乎是没半文钱。
“如果让教皇这样继续支配下去,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干脆就把我的人生赌在那个自称为吉斯卡尔公爵的男人身上吧!如果事情进行顺利,他就会成为马尔亚姆和鲁西达尼亚的新国王。而我,就是宰相了!”
尽管宗教的权威和恐怖再怎么压迫,人的野心和气概是不会消失的。骑士朗伽罗下定了决心,开始策划营救吉斯卡尔的计划,召集同志。
应召而来的人出乎意料地多。原来到处都有觉得只要在波坦的支配之下就永远无法出头的人潜藏着。他们怀着在吉斯卡尔手下出人头地的美梦,热心地着手准备。有人出钱,有人提供武器,计划看似顺利地进行着。然而……
朗伽罗虽然同时具备了勇气和谨慎,然而似乎还欠缺了一点东西。有一个叫威斯卡的骑士是他所信赖而无事不与之商谈的人。这个人能言善道而且又有才气,但事实上他和波坦是一气相通的。即使他和朗伽罗一样,有着“这样下去永远无法出头”的想法,朗伽罗却是想籍着抗拒波坦而出头,而威斯卡则想籍着背叛朗伽罗来挣得一片天。
由于威斯卡的密告,朗伽罗被波坦的部下所抓,遭受极残酷的拷问。指间被刺进烧红了的铁针,牙齿被拔掉了。朗伽罗虽然极力忍耐,可是,当第三颗牙被拔起来的时候,他终于屈服了,含着满嘴的血沫招认了。他招出了计划,招出了同志。
波坦的部下偷袭朗伽罗的同志们。有半数被杀,半数被抓了。被杀的人当中也包括朗伽罗的弟弟。他大叫冤枉,想夺门而逃的时候,背部被刺进一枝枪,当场毙命。
朗伽罗没有受到处刑。他那因为严刑拷打而显得衰弱不堪的身体耐不住没有丝毫热气的地牢里的严寒,感染了肺炎而在预定被行刑的前一天夜里死了。他的遗体没有被埋葬,就丢在城外的荒野上成了野狗和乌鸦们的饵食。
朗伽罗虽然还没有结婚,却有一个爱人。她是鲁西达尼亚和马尔亚姆的混血儿,容貌堪称为美人,善于舞蹈,个性极为刚烈。她策划了一个为朗伽罗复仇的计划。由于她还没有和朗伽罗正式结婚,所以没有遭到连坐的处分,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原本她以自己的一头金色长发为傲,不过,为了复仇,她剪短了头发,染成黑色,以舞女的身份接近威斯卡。威斯卡被她的舞蹈和因勤于舞蹈所锻炼出来的一身匀称肢体所吸引,把她叫到了自己家中的寝室。
舌头被咬断的威斯卡之尸体是在第二天早上被侍从们发现的。窗户洞开着,被撕裂的床单绑在床柱上,一直延伸到窗户外面。很明显地是发生了什么事。威斯卡的部下们拼命地寻找犯人的下落,然而始终没能发现。有人说她复仇的目的达成之后便自杀了,有人说她躲进了尼姑庵,也有人说她乘着小船逃离马尔亚姆了。
众说纷纭。只是,事实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总而言之,朗伽罗死了,威斯卡被杀,很多关系者都遭到处刑,这个事件看似已经落幕了。波坦放下了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开始准备杀害“不怕神的假王弟”的工作。他不想公然地将之处刑,而是在牢内将之毒杀。
但就在那之前,吉斯卡尔从牢里逃脱了。
特莱卡拉的城主是亚里甘迪伯爵,他是一个只会遵守波坦的命令行事的平庸男子。他和夫人没有生下一男半女,所以就由夫人的外甥卡斯特罗继承。可是,亚里甘迪伯爵又和马尔亚姆贵族的女儿相恋,生下了一个男孩。亚里甘迪伯爵狂喜不已,把继承权从卡斯特罗身上拿了回来。卡斯特罗当然愤怒难平。结果,卡斯特罗便成了第二个朗伽罗。
原本卡斯特罗就很同情吉斯卡尔的遭遇,他暗地里和在牢内的王弟取得了联系,终于让吉斯卡尔成功地逃走。这是帕尔斯历三二二年四月时的事情。
获知吉斯卡尔逃狱的亚里甘迪伯爵脸色发白。他因害怕波坦的愤怒,便假传消息,说吉斯卡尔病死在狱中。波坦闻讯大喜,然而,他的喜悦在六月的时候转为狂怒。位于马尔亚姆西部海岸的凯发鲁尼斯城塞被吉斯卡尔占领,当地集结了三千名反波坦的人。
波坦把亚里甘迪伯爵叫回王都处以死刑,消了怒气之后,不禁感到一股战栗。他竟然把最大的对手放到野外去了。吉斯卡尔以王族的身份诞生,长久以来即显示了他的政治和军事力量,获得了凌驾其王兄的人望。而现在,他以复仇者的姿态阻挡在波坦的面前。
“那个自称吉斯卡尔的人是冒牌货。不要被他骗了。”
波坦再度宣言。可是,接到来自吉斯卡尔“打倒波坦”檄文的人开始产生了动摇。因为那确实是亲王殿下的笔迹。
对吉斯卡尔来说,和波坦这样的人争夺权力实在是一件十分羞耻的事,以前他是一个统率四十万大军的鲁西达尼亚军总帅,而现在竟然落魄至此。他一边从凯发鲁尼斯城壁上眺望着大海,一边这样自嘲着。
然而,一昧地沉浸在过去的荣光中是一件无意义的事。他必须打倒波坦,把马尔亚姆全土纳入他的手中;一切都要从那儿开始。他的前半人生似乎都白费了;也因此,他必须达成后半生的目的。当一切疲劳、伤害都恢复之后,吉斯卡尔显得比以前更精悍,他先展开了外交攻势。他在一天之内写了十几封书信送到有力量的人手中,挑唆他们“打倒波坦”。
原本波坦就没有统治地上王国的构想。旧马尔亚姆王国的法律被废止了之后,取而代之的法律尚未制定出来。被派遣到各地的司教们兼任执事和审判官,根据依亚尔达波特教的圣典和自己的判断来进行行政和审判。军队会被派遣去对付犯罪和叛乱行动,但圣职者也会同行,指挥东指挥西的,让骑士们烦不胜烦。
吉斯卡尔希望和波坦决一死战。如果吉斯卡尔一战而胜,波坦的权威就会像被雨水拍打的砂城一样,背叛者相继出现,而他的整个权力结构在一瞬间就会崩溃。
吉斯卡尔从对他宣誓效忠的人当中选出十二名来,让他们带着书简前往故国鲁西达尼亚去。他把事情做了详细的说明,要求派遣救援的兵力。他们准备了船只,从马尔亚姆的海岸出发。
然而,救援的士兵并没有从鲁西达尼亚本国前来。事情在一年之后才好不容易明朗化了。
使者们受到暴风雨、海盗和坏血病所阻,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才抵达鲁西达尼亚港口。使命到这里应该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可是,鲁西达尼亚本国的状态远比想像中更为恶化。自从王族和四十万的军队离开本国之后,暂且就由十个贵族和圣职者组成摄政会议统治国家,可是,一年之后,这个紧箍咒就松了,两年后就弹开来了。由领地之争而引发起情绪上的对立,派系因而产生,形成了抗争。两派分岐为四派,四派又分裂成八派,各派在考量自己的打算之外相互联合,以千人为单位的军队相互征战。领地之争、继承顺位之争、其他各种的争斗和党派结了不解之缘。
从马尔亚姆来的使者不但没有受到应有的欢迎,还饱受怀疑、攻击,于是,最后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狼狈地回到吉斯卡尔身边。而平安回来的人只有出发时的一半人数。
“本国不派援军前来。倒是有一些有心人期望吉斯卡尔殿下回国。没有殿下,鲁西达尼亚的混乱是无法弭平的。干脆就把马尔亚姆交给波坦那家伙,殿下先行回国吧!”
这是等了一年之后所得到的报告。吉斯卡尔不禁失望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也想过,或许该听使者们的劝告,回鲁西达尼亚去吧?但他不能率领着四十万大军离开祖国,却两手空空地回国。最低限度他得拿下马尔亚姆,否则无法对留在鲁西达尼亚的人们交代,他自己本身的自尊也不容许他这样。他不能忍受丧家之犬的身份。吉斯卡尔下定了决心。
Ⅱ
下定决心之后,吉斯卡尔便开始精力充沛地展开活动。他要打倒波坦,正式以马尔亚姆国王的身份举行加冕仪式,然后再度进军帕尔斯。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等待派到鲁西达尼亚的使者归国。在这期间,他并不是一天到晚躲在城里睡大头觉的。他认真地思考着如何打赢波坦?胜了之后又该如何?除此之外,他还每天写信,送到那些相当有地位和影响力的鲁西达尼亚人那边去。
他对那些对波坦的专制支配和偏颇的审判有所不满的人提出保证“如果我统治马尔亚姆的话,一定重新审判,给你们一个有利的条件”。
不只是这样。吉斯卡尔还送密函给波坦的忠实支持者。有的内容是“如果你追随我,我将重重酬谢”;不过,有时候也耍些计谋。他把“某人已经愿意追随我”或“某人预定于某月某日叛乱”等内容的密函送到特定人物的手中,甚至刻意让信函落入波坦的手中。这种计策仍有其危险性存在,不过,吉斯卡尔还真的是绞尽脑汁在策划着。结果,有两个波坦派的有力人士被认为与吉斯卡尔私通而相继被暗杀。看到波坦派彼此猜疑、产生动摇之后,吉斯卡尔接着发出了这样的布告:“教会所拥有的领地的一半归于王室,另一半是分赠给有功者。除此之外,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取得者就拥有所有权。以上诸事以鲁西达尼亚王室的名义约定。”
吉斯卡尔无异是在挑唆大家对教会进行侵夺。这可说是严重的不敬神行为,不过,以清贫为主旨的教会堆积那么多的金银财宝原本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侍奉神明的圣职者们过着比骑士和农民还奢侈的生活当然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吉斯卡尔巧妙地利用了人们长期下来累积在心中的对圣职者们的不满。
于是,在两个月之内,超过一百个的教会被吉斯卡尔派偷袭了。镶着大小宝石的祭坛、黄金铸成的烛台、金币、绢、小麦及马等教会所拥有的许多财产全遭掠夺,建筑物也被放火烧了。没有被偷袭的教会也忐忑不安,有一部分的教会甚至就加入了吉斯卡尔的阵营。
吉斯卡尔从圣职者当中选出了适当的人选,赐以大司教的称号。波坦独占了圣职者的任免权,而吉斯卡尔公然地加以反抗。他试着向全国人民宣言,波坦的权威并不是绝对不可侵犯的。
鲁西达尼亚人不断地产生动摇,而在他们支配下的马尔亚姆人们则屏住气息静观其变。那些惨遭掠夺的教会则跑去向教皇波坦哭诉求救,波坦对此恨得咬牙切齿。他虽然执着于权威和权力,可是,对金银财富却没有那么严重的占有欲。他并不赞成教会积存财产。
“神明会处罚那些被逐出教庭的叛教者的!另外,圣职者们也要注意。地上的财富对身为神明仆人的我们而言并不是必要的。不要再为财产被夺哀叹了。”
说教完毕之后,他再度宣布“假冒的吉斯卡尔”被逐出教庭。吉斯卡尔当然不在乎。
“‘我还健在’这件事本身就是个证明。被波坦那种籍着神之名行骗的人逐出教庭,神是不会处罚我的。不但如此,从那些欲望深重、堕落的圣职者们手中取回不义之财,正顺了神明的心。连波坦都认同了这件事。”
吉斯卡尔派继续袭击教会。不只是他们,对鲁西达尼亚人的支配反感的马尔亚姆人的集团,甚至盗贼们也都以吉斯卡尔派之名袭击教会。波坦当然派出军队想要去讨伐那些“叛教者们”,只是,士气已经一蹶不振了。形式上的出兵,结果演变成士兵们夺走教会的财产,烧了村庄,杀了农民,然后拿着他们的首级向上级报告:“已经杀了叛教者了”的情形。在波坦身边的圣职者们没有能力处理这些事态,只是一味地互相推卸责任。
如果再这么袖手旁观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