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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公子有闲-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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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水乡街市——围观露锋芒

  花四娘因为筹备自己的婚事,每天忙着整治绫罗绸缎。于是我也跟着沾光。其中有一匹品月色的缎子被其形容为‘温柔婉约略显魅惑’,另一匹妃色纱料则表现了‘端庄文雅稍露风骚’。这两句话合起来刚好是她对我的殷殷期盼。
  “品月色的缎子配绣球花的样式很好看,你意下如何?”花四娘围着我团团转,不时拿起料子比划来比划去。
  我点点头,“很好。”瞄了眼小伙计,他正在看医书,似乎是没有留意到我们这里的动向,但书…却是拿倒的。
  花四娘顺着我的目光望去,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不由分说便将我拉到小伙计跟前,提着我的下巴对他说。“怎么看你们少东家都比姓白的丫头俏多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小伙计,你说是不是?!”
  他垂眸轻轻一弯嘴角,闷头‘嗯’了一声。
  花四娘立刻眯起眼来将我俩扫视一番,尔后耸肩嘿嘿直笑,笑得我心底发毛。
  见小伙计一直偷偷打量另一匹鹅黄色的缎子,花四娘也朝我比了比:“唔,这块也不错,鹅黄色俏丽,衬的你皮肤白。不过我还是觉着品月色沉稳些,你也老大不小了。。。”
  我觉得这话在理,便打算留下那块品月色的缎子,谁知从方才就不吱声地小伙计这时却开口了。“选自己喜欢的就好,别人喜欢的未必就适合你。”
  我又开始纠结。
  花四娘知道我有深度选择综合症,便将两匹缎子一并放在桌上,说:“我知你性子素来犹豫不决,既然拿不定主意,就都给了你吧。但…”她顿了顿,睨了一眼小伙计之后定定将我望住,意味深长的说。“左拥右抱看起来是享齐人之福,却不是什么人都享得了的。”一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早些作决定吧,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我得了便宜就卖乖,只顾着一个劲点头道好好好将她送到门口。谁知道她前脚刚走,我便发现她居然忘了拿走我送的杏仁茶。想想自己占了人家的便宜,我便预备亲自上门给她送去。
  花家的面料铺子在清玉街的正中间,两层楼面,临街市口好。是时雨随云至,云过雨歇,街上水意泠泠。我沿着清玉街且行且停,逛的称心如意,然而运数这东西不靠谱就如同女人善变的脸,男人滑溜的心思,更像天气忽雨忽晴,时时有不测风云,前一刻我还欢欢喜喜的,下一刻就叫我在临近花家铺子的门前,突然见到前方薛煜琛和白雅问正迎面走来,言笑晏晏,玉影成双,一瞬间如坠冰窖。
  为了不必要的尴尬,我打算寻个铺子躲一躲好避开他们。偏生四娘此时正在她家二楼让裁缝量度嫁衣,见到我便探出头来同我挥手。我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花四娘是出了名的小炮仗,朝天椒,果然!当她瞥见这一对谈笑风生,并肩而来的‘狗男女’,立刻就缩回房间,再探出头时手里多出一个水盆子。
  白雅问和薛煜琛正要好的蜜里调油,完全察觉不到别人的小动作,安安稳稳的停在铺子门前,像是要进去购置一番。说时迟,那时快,四娘毫不手软,一盆水往下浇——哗啦啦!
  我不知是吃错什么药,竟飞奔过去一把将白雅问推开。于是,这一大盆的洗脚水,不偏不倚全都浇到了我身上。
  街上行人驻足围观,四娘一脸沉痛的捂住眼睛,白雅问呆在原地尚未回魂,薛煜琛目露阴狠,而我,则成了一只落汤鸡。
  我眼观鼻,鼻观心,正思索着究竟什么理由开脱比较好。还没想出来,薛煜琛便抢先一步发话,他铁青着一张脸,一字一字从齿缝里蹦出来。“燕子汝,你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是不是?”说着,一指指向飞奔到我身旁的四娘,傲慢道:“天天和这种猪朋狗友厮混在一起,不是捣蛋就是捉弄别人!”
  “我…我的朋友不是猪!!!”
  四娘拉了拉我,道此时理亏,说什么都没用,赶紧赔了一张笑脸向薛煜琛讨饶。“那个…薛公子,一场误会,我们不是有意的。”
  薛煜琛只是紧抿了嘴唇不说话,白雅问却轻轻拉了他的手,劝道:“你别这样,消消气。”一边还十分大度,兼又怜悯的掏出绣帕,替我抹干净脸。“也难怪她,怕是她已经知道了你我之事…所以才…”说到最后,眼圈都红了,看着比我还委屈。
  三三两两的人围过来,大部分的都称赞道:“白小姐果真菩萨心肠…”还有个别标新立异的,便开始起哄。“哟,这不就是那个小流氓吗?成天游手好闲…”
  “就是就是…薛公子和白小姐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我不言语,只看着薛煜琛,本阁主倒要瞧瞧,他堂堂大理寺丞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会如何定夺这桩纠纷,然而四周的闲话却越来越难听——“瞧她成天不干好事,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知江汀阁有没有医死过人?”“哟!这谁知道呢!就是有,也不能让咱们晓得哇!”“我看是有,她板是个庸医!”我转过头去朝那些人大喊:“你们胡说什么!”
  “哟!嘴长在别人身上,怎得还不许别人说!”人群里走出一个瘦高个的汉子,猥琐的冲我上下打量,嗤嗤笑道:“瞧这模样还行,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啧!要哭了啊?走,跟爷回家,爷好好疼你,怎么样?”边说边伸出手来试图摸我下巴。
  四娘也顾不得形象,在一旁撩起袖子,破口大骂,却见那流氓的手在快要碰到我时,突然被狠狠坳向另一边,随即传来清脆的‘喀擦’一声,貌似是骨头断了。瘦高个嗷嗷乱叫,“大爷饶命,饶命!”
  有一只手从我身后伸出来,将我往他怀里一揽,说道:“我来了。”声音和煦如风。
  我转过头去,看到小伙计,他对我绽开一个微笑,点点涟漪堆积在嘴角,有温柔深藏在眼底。然而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近乎冷酷的气息。他望了薛煜琛一眼,嘴角单提,没有挑衅的意味,只是十足的不屑。
  之前的薛煜琛,波澜不惊,眸如古井无波,此刻脸色方稍稍有些动静。两人各执一方,分庭抗礼,气息在暗处汹涌。半晌,薛煜琛才沉声道:“阁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吧。”
  小伙计冷哼一声,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从自己身上褪下外袍,将我一裹,说道:“走,我们回家。”
  流言蜚语如冷箭,密密实实向我们射来,小伙计却浑然不在意,只牢牢牵着我的手,一路跨越人群,跨越非议。
  回到江汀阁时,天色已沉,馨香在炉子里焚烧,袅袅的充斥着满屋。他细致的将我的鞭子拆开,用毛巾蘸了热水慢慢擦干净。
  “你怎么会来的?”我耷拉着脑袋,瓮声道。
  “你去了这么久,我以为你迷路了。”说完,他蹲□来捧起我的脸,直勾勾望着。“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这样过来的吗?”
  我强扯了个微笑,“不是啊,以前这里很热闹的。有阿爹阿娘,阿哥也在…还有…薛…”
  “哦?那他们都去哪儿了?”他的声音懒懒的,问得漫不经心。
  “阿哥去京城做买卖了,爹娘四处云游去了,薛…”
  我吸了口气,自顾自说道:“其实,我觉得白小姐确实挺好。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大方得体,温柔体贴,我呢,就只会闯祸…。”说到后头,跟蚊子嘤咛似的。
  他轻轻摸了摸我脑袋,柔声道:“你很好,只是别人都不知道。”
  “是么?”我小声嗫嚅。
  “当然。”他点头,“就好像砚台,有方的和圆的,有些人喜欢圆润,可并不见得方的就不好。我以为……”他顿了顿,“你不一定非要将自己身上的棱角都磨掉。”
  我表示听不懂,他想了想,复又耐心地对我谈及和氏璧的典故。“知道凤凰无宝不落吗?”
  “传说,和氏璧的发现是因为卞和见到一只凤凰栖息一块青石之上。常人眼里,那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谁都不知道那里头装着玉。”
  这种变相夸我的话,十分露骨,我当下便有些赧然,不好意思地问他:“那…凤凰是谁?”
  他唇畔笑意渐盛,指了指我的心口。“问你呀。”
  我忽而一窒,抬头从他幽深的瞳孔里发现那个小小的自我,伪装至今的坚强霎那如顽冰遇火,化成泪水,夺眶而出。
  他顿时慌了神,一改往日的气定神闲,亦不见饮酒时作乐时的恣意风流,反倒像个孩子,对我匆匆撂下一句‘你等着’便跑开了。
  再回来时,手里捧着一样东西,塞进我怀里,道:“你瞧瞧。”竟有几分忐忑。
  我抹了把眼泪,看到手心里握着的竟是我朝思暮想的海棠花铜镜。
  他静静站在身前,眉如远山,嘴角微弯,噙着一株淡淡笑意,恰似海棠花初绽。我对上他的眼眸,一时间仿佛受了蛊惑,扑上去搂住他脖子,哽咽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弯起眼角,含笑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似在哄孩子一般。
  我抹干了眼泪:“小伙计,我给你涨工钱好不好?”
  他稍愣,片刻点头道:“好。”
  我往他胸口蹭了蹭,问了一个十分严肃,认真的问题。“小伙计,我身上都是四娘的洗脚水,你为何不嫌我脏呢?”
  他嘴角的笑顿时僵住…
  


☆、甜水乡竹马——藕断又丝连

  是夜,我将自己收拾妥帖,半坐半卧靠在窗前,玉簪花的香味透过窗棂的缝隙钻进来,清清淡淡。月色照得地堂如水剔透,宁谧无邪。扑翅的几声轻响,夜里听来格外清脆,我打开窗,放小白鸽进来。它忙不迭一跃而入,累得趴在我手边。
  丧彪本乖乖的在我床下打地铺,呼呼大睡,此刻却突然炸毛,死死盯住那只小白鸽,龇牙咧嘴。小白鸽也是傲气,明明累极,却还硬挺着发抖的小身子咕咕两下。
  我摸了把丧彪的脑袋,示意它噤声,跟着打开白鸽脚上的纸笺,上头端端正正的写着:总角之约,青梅竹马,莺俦燕侣。苍颜白发。待此事了结,我们便成亲。不要怨我,可好?
  除此以外,还有一粒水玉珠,在荧荧月辉下流转着微弱的光。
  此前大理寺曾截获一些密报,说坊间有人利用《大云经》传递谋反的消息,几经周折,薛煜琛终于查到源头乃是出自于平州。皇帝明面上按兵不动,背地里则授意薛煜琛不动声色的接近谋反核心。而他作为大覃的朝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出卖色相,来一招‘美男计’实在是小事一桩。况且,为国捐躯这样的壮举将来必定能平步青云。聪明的薛大人以为当我看到他与白雅问招摇过市必定会大动肝火,是以一早十分有预见性的向我报备了,并且还时不时提醒我去读女戒女训,要我贤良淑德,理解他在其位,谋其事,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只能故作大度的表示谅解。而他偷偷的传纸条给我,一则是为了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另一则,恐怕是因为与小伙计打了照面,要坚定一下我不能背弃他的心。
  呵!我怎么能不明白呢?!
  小白和丧彪还在对峙着,各自护主,等待着我的决定。无边的天幕仿佛被一块硕大黑布笼罩,密不透风,令我心头闷闷的,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指尖触摸到珠石的冰凉,再看到桌角的海棠花铜镜,久久都无法入睡。
  一道银光如长枪大戟从虚空刺入人间,瓢泼大雨应声而至。我不放心崩塌过的屋顶,遂起身赶到楼下张望一眼,果然不出所料,原先那个大洞经不起风吹雨打,瓦片碎了一地,夹带着雨水,肮脏泥泞。我点了油灯,用手拢起,慢慢靠近,烛火里,小伙计正站在一张凳子上,雨水将他里里外外浇了个透。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对着我的裙角皱眉。“你先上楼去吧,当心站这里也淋着…”
  我咬了咬唇:“你别弄了,由它去吧,刚刚伤好些,仔细着凉…”
  他笑:“马上就好了,真的。”
  我一跺脚:“叫你别弄了嘛…”
  他稍愣,随即跳下凳子,浑身湿嗒嗒地站在我跟前。
  我小跑步拿来一块毯巾,将之盖在他头顶上,大力的揉,越揉越高兴,继而自己无耻的咯咯咯笑起来。
  他头发被揉得不成样子,凌乱而蓬松,眼珠却亮的不像话,似暗夜里忽烁的萤火。我怔怔地望着,心里突然有只猫爪子在挠。这感觉叫我既欢喜,又不欢喜。凭什么他才来我们家没多久,在我心里的地位就几乎要超越丧彪。虽然丧彪是只狗,可是狗狗也有尊严。
  外头雨还在下,嘈嘈切切,我猛然想起小伙计当初正是被一场雷雨送来的,而今,这样一个夜里,是否也是他离去的时候?
  一思及此,顿时如鲠在喉。他不知我的心思,伸出手贴着我的眼角抚了一圈,狐疑道:“怎么眼眶又红了?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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