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闲-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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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记住我的话!”她变得很激动,说到一半猛咳起来,等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之后,才又缓慢开口:“我再不欠他们李家什么了。姐姐…对不起…”一串水珠从她脸上缓缓滑落:“你怪我吗?我想告诉你的,可我不能…我想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我听她断断续续的说着,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心里一团乱麻。
李翊轩,人刀,薛煜琛…这些东西纠结在一起,似乎理不出头绪,又似乎已经十分明确。
突然想到初秋的某一天,李翊轩与小伙计在院子里下棋。
当时的战况明明是小伙计占上风,李翊轩一直忙于招架,防守,可就在小伙计自以为十拿九稳的时候,李翊轩猛一记回马枪,牺牲掉前线棋子,连累自己输去半壁江山,也正是由于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棋局后半段峰回路转,到最后竟杀了一个平局。
小伙计说:“以最初形式判定,你能扭转乾坤扳回来与我打和,已然是胜了。”
李翊轩捏起方才牺牲的那枚棋子于指尖,笑的云淡风轻。“弃卒保车,断尾求生,凡事不可畏首畏尾,方可打开新局面。这一局,承让了。”
两人面对面,一个青衫逐风流,一个剔透若美玉,大有分庭抗礼之势。小伙计抬头望风起云涌,朗声道:“好一个勇者无惧。输得起方才不会输。”
李翊轩闻言唇角微勾:“胜负输赢,落子无悔。”
任凭天边的云被风吹得如何千变万化,于李翊轩而言都不过是一场新的棋局,整个天下在他手中也只是一盘棋局,胜负输赢,落子无悔。
其实很多蛛丝马迹早就尽收眼底,只是当时未曾留心,现在聚沙成塔,则是再分明不过。
我深吸一口气后问道:“是李翊轩,是太子下的格杀令对不对?”
她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
李翊轩便是那下棋之人,而百里红无疑是他手下一颗棋子。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将李翊轩与百里红背后那人联系起来。最主要的原因,是薛煜琛奉命接近谋反党羽,乃是出自皇帝陛下的授意,可现在想来,皇帝陛下的龙椅将来可不就是太子的么?哪怕坊间将他传得再不堪再软弱,他都是太子。更何况,我知道他根本不是软弱无能之辈。
薛煜琛,百里红,李翊轩,这三人才是真正意义上一路的。目的就是阻止六牙大象落入他人手中,好保住李翊轩的皇位。
李翊轩跑到甜水乡,不可能仅仅是来来游山玩水的,事实上他是来这里收网的。一张网很早就撒下去的大网。
薛煜琛相当于一个先锋官,根据他的汇报,李翊轩审时度势,令百里红处决郭刑。而百里红完成任务本可以逃之夭夭,无奈最后却被一枚戒指搞得四面楚歌。
不管是薛煜琛也好,李翊轩也罢,他们通通只会袖手旁观。没有人会来救她。
因为须知下棋之人讲求一子伏而算百步,要做到进退有据,收放自如,才能经营好布局的平衡。李翊轩绝不会为了一颗棋子而暴露自己,失去百里红,棋局依然能继续,若逞一时快意,则会坏了所有布局,精明如李翊轩,自然懂得弃卒保车的道理。
所以百里红事败落入敌手,只能自求多福。
我忍着眼泪说道:“来,我先带你出去,你就是要死,也要死在我的地头上。”当即脱下外衣,试图将她抱起来,动作已是轻到不能再轻,但才碰到她,她便痛到哇哇大叫。
“姐姐!杀了我吧!求你了,杀了我吧!太痛了,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我看得出,她吃了很多苦。他们用刀一点点削去她的皮,拔光她的头发,只留一双眼睛,再将事先裁好的老鼠皮就着胶水一块一块粘上去。他们让她活到今天,不痛快给她一个了结,无非是想将阿红的同党和她背后那人引出来,于是每天用盐水给她续命,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得多痛啊!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却怎么下得去手?!
终于明白,李翊轩之所以肯无条件带我上船,是他早知道这里有一个陷阱等着我,要将我这个‘同党’一举擒获。而无论我被捕或者逃走对他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我能转移所有人的视线,好让人以为阿红背后另有别人,与他李翊轩没半毛钱干系。等于无形中帮了他。
能在如此千丝万缕中,机关算尽,无一错漏,得了空还能顺便嘲笑我愿者上钩,笨得要命。呵!真叫人佩服!
或许在聪明人眼里,我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举动无异于自投罗网,可他们要引我来,我也只能将计就计,才能见上阿红最后一面。
僵持不下的瞬间,地板突然爆开,从底下窜上一个人影,手持利剑狠狠朝我刺来。
看清来人,我冷笑一声。“呵,来的正好!”指缝便挥出一枚金针,直取对方命门。
他长剑横档,‘叮’一声,金针转向,刺穿门扉。
来的这个不是别人,正是‘憨厚懵懂,心性单纯’的三字小王子——金铺的太子爷金公子,也就是适才徐敬业唤作阿图古的人。
显然,他等我很久了,而本阁主想要他的命,也等的够久了。
☆、甜水乡奇珍——璎珞宝珠俏
显然;他等我很久了,而本阁主想要他的命;也等的够久了。
“阿图古;哦不,狗奴才才对。叫你的名字还真是抬举你了!想必等我很久了吧?”本阁主这几个月天天围观小伙计与李翊轩文斗加武斗;骂人的造诣更上一层楼。
“你!”阿图古气的眼红,屡出杀招;无奈又不能近我身,只好将四周陈设砍得七零八落。跟着他一剑横在百里红头颈上,咬牙切齿道:“我杀了她!”
“好得很。”我笑;笑出泪来。“求之不得!”
一层灰败的色彩出现在他脸上;“本王乃乌溪国主的长子;你竟对我如此无礼,粗言秽语…”
我不待他说完便打断:“哦?皇子?开玩笑吧!皇子你竟听从我大覃一方太守的指挥?”
“无知妇孺!”他鄙夷的看了我一眼,“徐大人手握重兵,等我们集齐四尊六牙大象便可号令四方,调动七十二省的兵力,届时徐大人乃登大位,便会退兵三十里,另割地…”
我不由扶额,徐敬业啊徐敬业,本阁主当你有多高明,一心一意要做皇帝,搞到最后竟想着割地赔款,借用对方势力搞内乱,这得是多弱智的人才想得出来啊,更何况,要找合作对象也该找个聪明的,三言两语被我一激就把什么内幕都爆出来的人又怎么会是李翊轩的对手?!如果说李翊轩的娘亲武皇是一只母老虎,那他这个儿子就是一只笑面虎。
事到如今,我觉得小伙计之前比喻的逍遥门和婆娑教两方人马基本已经浮出水面了。
徐敬业是谋反头子,也就是婆娑教的老大。至于阿图古,白鹤扬通通都是教众走狗,不足为惧。而李翊轩则是逍遥门的掌门,手下有阿红这把人刀,虽然损兵折将,但薛煜琛这颗未来之星还隐藏在徐敬业身边,胜算不可谓不大。而我知道,人刀…肯定不只一把。
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七拼八凑的想通了大半,我不免有些出神,也就是这片刻电光火石的间隙,刚好被阿图古逮住,一剑提在我颚下。
他凑近了耳语道:“好好与本王合作,否则…呵呵!”说着,大手沿着我的臂膀缓缓往上攀,到了肩头处重重一压点下麻穴,我当即身子一软,下一刻便被他接在怀里。
一双泛着暗蓝色幽光的眼珠子上下打量我,恨不能将本阁主生吞活剥了,乌溪国的笨蛋皇子正一边用大手摩挲着我的下巴,一边恐吓说:“乖乖的莫要出声,否则将你送到军中,那下场可是惨一百倍…话说回来,你这丫头的脸蛋还真水灵,难怪杜云锦那小子巴巴的围着你的裙边儿转。探子们说,他日日与你翻云覆雨,今日不如也成全了本王?若是伺候的好,本王一个高兴,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屋内的灯火一晃,熄灭后四周陷入一片黑暗,空气里只有百里红苟延残喘的生息和阿图古急速的喘息,他不过是摸一摸我的肩膀怎么反应就和小伙计将我扒光了似的?
真真叫人汗颜!
本来弄熄了烛火是为了掐着嗓子,掐出几分委屈的,欲哭无泪的,楚楚可怜的发抖声音,好多探听点儿内幕,交换两句经典台词,比如什么“你,你不要胡来,你再过来我可要叫了!”“你叫呀,你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过来的!”等等等等…因为在我表演的时候,至少不能叫他看见本阁主翻白眼的神情。可谁曾想,此时此刻,我实在被他恶心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念电转之际,飞出指缝里的金针,暗夜里无声无息的向百里红射去。
我已无能为力,她已奄奄一息,如今这般每呼吸一口,就在痛苦上多加重一分。她说得不错,给一个果断的了结才是对她最大的仁慈。
死亡的过程对她来说都太过漫长,我不想令她的痛楚与负担再多上一分,是以金针刺入心脏导致瞬间骤停是最好的办法,那一刻,她的呼吸嘎然而止,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对不起,阿红。”
喃喃自语的声音外加几分哽咽,愈加助长了阿图古想要蹂躏我的欲望,一双大手情不自禁的扯动起我腰间的衣带子。同一时间,窗纸后银光一闪,凌厉剑气顷刻扑面而来,薛煜琛一剑挑开我俩,阿图古受到冲击往后踉跄数步,待看清来人时,恶狠狠的盯着薛煜琛,咬牙切齿道:“薛大人,你这是作什么?是要袒护乱党吗?”
我无语。谁才是乱党啊?
贼喊捉贼么不是!
点点亮光透进来,我看到薛煜琛双眼通红,这是他要杀人时的征兆。
我看着他,心里默默祈祷,千万要忍住,要忍住,不要功亏一篑。
他静默,握住剑柄的手指关节处紧得发白,片刻后对我说道:“你这贱女人,听说带了野男人在家里胡来,现在勾引皇子又被我捉个正着,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在是多余。
薛煜琛埋伏在白鹤杨身边这么久,岂会容许自己关键时刻出错?
然而我却不能,我从来都是藏不住话的,更何况眼泪不值钱,它拼了命的夺出眼眶,我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对吗?从一开始就知道…阿红被关在这里。”
薛煜琛不说话。
近在咫尺的脸模糊成一团,像远处的海市蜃楼,烟笼寒水月笼沙般渺茫。
“她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一次上山采药,你中了蛇毒,是我陪着你,她下山去找大人来帮忙,你都不记得了吗?当时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她淋着雨走,而后烧了好些天…你怎么能忘了呢!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这样对她呢?嗯?他们剥了她的皮你看到吗?拔了她的头发你看到吗?她很痛的…死前一直喊着痛…你怎么能这样…”我面上一片水泽,泣不成声。
“住嘴!”薛煜琛大喝一声。
阿图古在一旁击掌,冷笑道:“好,好的很。薛大人,杀了她你我便可向徐大人复命。届时你与白小姐的婚事也可一并提上日程。”
我瞄了一眼阿图古,竟止不住轻轻笑了。许是又哭又笑的神情实在诡异,他冷不防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的与我对视,甚至带了几分怯意,道:“你,你,你看我干什么?”
“真是胆小如鼠!”我摇头道,“就你这样还指望踏足中原?”
阿图古骇然:“你…我明明点了你的穴。”
我叹了口气,“就你那点儿穴功夫,还真是雕虫小技。”
“你——你!”他气得七窍生烟,对薛煜琛吼道:“杀了她!给我杀了这个贱女人!”
“狗大人难道不想知道自己最后会是怎么死的吗?”我冷声问,“有没有觉得现奇痒无比啊?”
“你!”他一脸惨白,“你趁我碰你的时候下了蛊?”
“这种蛊呢,名字叫做…唔,先姑且叫作情蛊吧,只因见大人这么好女色,我委实不想辜负您的一番美意,但谁知技术尚未纯熟,所以稍稍出了点差错…”
“什,什,什么差错?”
“唉!”我深深一叹,“古人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蛊可是我费尽心机为大人您调制的,可惜啊可惜,一不留神,就…搞错性别了。往后的这段日子只怕要委屈大人您常跑男风馆了,但凡要是碰了女人,就会变成一滩血水,呵呵呵呵……”本阁主对乌溪国的笨蛋皇子一片赤忱丹心,可昭日月啊…“话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痒得要剥掉一层皮似的?”
阿图古闻言抖得跟糠筛似的,我给薛煜琛使了个眼色,他十分配合的表演了一个同样受到惊吓的眼神,微微松手,我便得以掠起轻功,从他们身边逃开。
“给我追!”
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