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墨无言-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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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过目判断,是否合适接受。他问我说了算么?安言淡淡说,当然不算,这是这两天您的作业,决断力和眼光,需要从头培养!陈少蒙咬牙,安言优雅转身。
周二,陈少蒙继续迟到,司机继续接送。阿金不小心打翻了一杯水,烧坏了电脑,造成整个办公室半天短路停电。由于维修断了整层电闸,陈少蒙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躁得要发脾气,安言递给他一瓶冰矿泉水,他欢快的才要打开灌一口,却被毫不留情的阻止,那个女人指指身边才搬回的一只大箱,不是给您,是要您分给大家,记住,张组长不可以是第一个,阿金不能是最后一个!陈少蒙问为什么,安言说,优秀的经营者和善于驭人的皇帝是相似的,其余的您自己揣摩。
周三,陈少蒙由司机押送到,安言去验收陈少蒙的家庭作业,发现大少爷十桩案子判错了八桩,简直牛头不对马嘴,泠泠竖了眼。陈少蒙被她瞪得冷汗直流,抽回资料说自己再仔细研究下(奇*书*网。整*理*提*供),安言问他要多久。他被一个女人围追堵截逼得好没面子,好胜心也呼呼涨起来,豪言壮语说一天。安言点点头就出去了,他则一整天喝水都嫌卡了喉咙。
周四,陈大少居然准时报道,讪讪的问安言能不能再给他一天时间准备。安言面无表情说好。他才松口气,安言又定定的补充,一个决断者,要学会审时度势,不能完成的许诺,不可轻许。那天,陈少蒙房间里又烂了一个茶杯,安言专门买了只精美的塑料杯子送回去。
周五,陈少蒙没好气地把大半夜没睡赶出来的报告拿出来,分析的途中几次想打哈欠都生咽住了。安言听了以后停了三秒,垂下脑袋细细的思索,陈大少莫名其妙的就想偷窥她的脸色。才睨一眼,那女人突然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出乎意料的弯了眉眼,莞尔说“很好”!
他愣了。
她笑了?她一直要么无视他要么冷冰冰的,他以为她对着他没有笑神经。想不到她笑起来竟像早晨的日光,明媚得无以复加,陈少蒙居然愣小子一样“呼”的脸热了——他原本是个懒散的人,自小养尊处优一帆风顺,长得又相当不赖,几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所以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可是这一整周,这个女人倚仗着老头给他施加压力,对他指指点点挑三拣四,整得他几乎吐血。他出离愤怒了才会和那堆资料赌气,只想看到她被自己驳得当场低头认罪受憋的可怜样。但是,失败的她居然没有半丝的不快,很直率的赞赏,竟然令他突然感觉自己是被期待的——付出了努力,然后,受到了嘉许——这感觉很新鲜,但是,很好。
安言好声气的和他商量:““新世纪”不算规模太大的公司,作为经营者最好能熟悉每个环节的运作和人员统筹,甚至参与一些决策创意,这有助于今后决定公司发展方向。下一周,咱们从创意部入手,可以么?”
他对她的温和都不惯了,瘪瘪嘴,“不都是你说了算么?”
安言笑得越发灿烂,“赌气比较容易激发潜能,但是也死脑细胞,不过陈副总,这周辛苦了!我呢,也要收回一半对您的观感!”
观感?什么观感?陈少蒙差点脱口问了,骤然想起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赶紧自觉地刹住。
后来安言去了,他捏着那个合手的塑料杯出了回神。好吧,也许老头说得对,这个安言很特别,有大将之风的镇定头脑,举重若轻的悠闲态度,主要是那俱纤细的身体里仿佛孕育着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坚定。他不得不承认,那种强大的气势,目前的自己还没有。
有意思,比他遇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有意思。
张若盈敲敲门进来了,看到陈少蒙若有所思的看着一只平凡的塑料杯,就走上拨了他的转椅压上他的腿,妩媚的啄一下他的唇,“少蒙,破杯子有什么好看?一周都没空理人家,不管,周末赔我。”
陈少蒙回过神,习惯的搂紧怀里的温香软玉,手指不正经了:“想我啦?想哪儿啦?”
“这里,还有这里!”张若盈的手指也在他的胸口游移,麻酥酥的挑逗。
陈少蒙哪里还客气,自然狠狠地吻下去。抬眼看到张若盈放大的面容,化妆品下头,精致的情潮萌动的笑容。忽然记起某一抹不带丝毫暧昧的微笑,偏偏干净得好像潺动的溪水,宁静的流淌过来,就像可以滋润到……灵魂。
一震,他突然兴致索然。
安言下班收到了一个短信,回了。想了想拨通了电话,但是对方手机占线,她就发了个短信过去。没有五分钟,那边的人就打回来,温清的嗓音里头透着惊喜:“安言,抱歉我刚刚在办公,是你发来的短信?”
“嗯。”安言在这头含糊了点:“是有人想见你,明天那个时间有空么?”
周四她去过一次“联进”,和林墨约谈的时间只有半小时,他刚刚接手工作,似乎忙碌而疲倦,一会儿功夫叫刘秘书送了两次咖啡。她则是心里瞒住了一桩事,感觉不大安定。刘秘书询问是否也需要咖啡提神,她拒绝了,说热天多喝咖啡容易头晕。他应该是听懂了,搁了杯子,秀气的嘴角浅浅扬起。
“别的人?”林墨在那头几分诧异。
“和以前有关的一个人,你来了就知道了。”
周六上午变了天,积聚的黑云层层翻压,到了下午居然风雨大作。咖啡馆的茶色玻璃被外头的大雨砸得哗哗作响,室内客人也不多,配着清悠回响的小提琴曲,显得分外静谧。那间咖啡馆是怀旧的色调,方正平整的白桌布,沙发椅一色的浅棕,质感柔软,两两相对的高靠背分割出一间一间幽闭的空间,仿佛能封住每个单元里窃窃的私言和隐秘的思维。
安言在最后的那个四人座窝了一整个下午,托着腮安静的欣赏着那盘小提琴曲。只有有一首她知道名字——舒伯特的《圣母颂》。沉郁的音符慢慢舒展,好似一位浪漫的少女向着天空伸出上手,缓缓吟着赞美和祈祷,纤细而敏感的忧伤,顺着弦乐细致的高音震颤而出,轻轻提起人心,又托依着放下。安言原本不大中意小提琴过于凄厉的高音,今天反复听了数遍,忽然发现,其实锐利的东西,也可以是楚楚动人的。
不过,天快黑了呢。张嘉琪的离开,已经是四个小时以前的事了,连雨都收了势头,三两滴淅沥坠在马路的积湿里。她瞥了眼桌上的手机,黑屏。不禁暗自咬咬牙,这么多年了,这个男人还是没变,坏事绝对独自承担么?很好!站起来活动了下几乎坐麻的手脚,安言快步走到第二排的位置站定,直接开口问:“还预备坐多久?”
靠着椅背的男人,有一张俊美如大天使的面容,此刻却蹙着好看的眉,皮肤上泛着不寻常的暗绯。看雨的他转过头见到了安言,好像也不意外,淡淡的笑:“能不能让我无赖一次?”
安言望着他不说话,他一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安言立刻感觉到有什么沉沉的靠到她的肩上,他清浅的要求:“陪我吧,就一会。”
耳边的气息稍微有些急促,追究外因,只可能是那十来杯咖啡吧,这么大量的咖啡因,心脏当然负荷不了。回手扣住他的手腕,脉搏果然疯跳着,好像小鼓槌撞着指尖。安言再次皱了皱眉,她有点后悔了。
“对不起,我以为你有权知道真相。”
林墨缄默着,她于是尴尬的想缩回手,却被他翻手紧紧握住,力道大的让她吃痛。微温的掌中,有薄茧的触感,修长的手指也随着身体不甚明显的微微发抖。
安言无奈的叹口气:“林墨,你没事吧?”
那个时候,那个真挚的善良的,为收养他的一家人用心到十分的少年,她最清楚。所以才会不放心,想在远处确定他一切安好。毕竟,是她提议了这次的会面。笃定他不会为难张嘉琪,不过没想到他会如此沮丧,是的,他很沮丧,那种如困兽般迷失的神情撼动了她的冷淡。
林墨沉默了一刻,幽幽的开口:“安言,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可以叫作好人?”
心念一转,安言吸了口气,“我们的父母,方瑜,聂振宇,江灏,你,我,甚至那个痛苦了七年的张嘉琪……”
林墨倏的抬头,面对着面,和什么生气似的狠狠拧着眉,目色流火:“所以你眼里,所有的人都是好人?”
“对,没有泯灭天良的,都算好人。人是世俗的,既然自己会自私会犯错,会贪恋高处的风光,会隐藏卑鄙黑暗的心理,又有什么权力要求别人都真善美到永远?能够保持普通的善良,不存心害人伤人,就很不容易。”
林墨望住眼前一双明澈到底的眸子,半晌,突然松开她,扶住额头苦笑,“所以就算我说,刚才有一刻我真的恨她恨得刻骨,几乎想杀了她,你还会觉得我是好人?”
“最后,你还是让她走了,不是么?想和做毕竟有差别。”安言笑了笑,认真的想劝他:“当年愚蠢的是张嘉琪。爱上本来没有错,错的是得不到就想要毁灭对方的自私和无知。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那时的你能预料或者控制的。既然决心放过她,就别重复她做作茧自缚的伦理假设,那更不适合你。何况,现在一切都好了,你也好她也好,都能放下那段过去了,不是么?”
她的声音灵巧婉转,仿佛带着雨点的轻盈,接二连三落在心上,轻易的浇灭了血液里涌出的激愤迷茫。很奇异,这个女子只需坐在自己身边,只需一点心意相通的关怀,他的惊疑愤怒,对命运的无力感,甚至狂啸而来的痛,居然就径自缓缓退了,化成微澜的一片无垠,余波湛蓝。
好像空洞许久的胸中被谁放进了一杯热茶,暖而又暖。
安言,真的成长了!如若在过去,她也许会冲动的陪他哭泣;现在,她却肯把肩膀借给自己。他知道,她的心智已经成熟到拥有那份可以支撑他的力量。
甜蜜的少女或者独立的女子都好,能让他如此放心信赖着,沉沦着,又绝对想要去疼惜的,这个世界上也许真的只此一份了。
他没有别的办法,除了再次毫不犹豫的爱上她,似乎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因为心跳的方向已经由不得他作主。她近在咫尺,再怎么抑制,想要拥抱她的念头都不肯退去,渐渐灼热到令他狼狈的程度。
“安言。”墨色的眼波涟漪出勾魂夺魄的温柔,他叹息着重复:“安言……”
安言却触电一般跳了起来,“不早了,那么林,林总,我先回去了。”
匆匆转身,冷不防胳膊却被一股大力拉住,“哗”的撞进背后坚实的胸膛,狠狠的拥抱几乎叫她窒息,好像在惩罚那句刺痛人的称呼。他沉郁的嗓音带着急促的热度:“我是林墨,不是你的什么林总。安言,我必须承认,我当然后悔,你不懂我究竟懊悔了多少次,第二年生日的那天没能赶到约定的地点,因为我那时候根本躺在医院里失去了意识。从此每年的那一天,我都会渺茫的猜测你可能会稍微的想起我,于是那些生日都过得不堪回首。所以,既然是你定的日子,能不能请你负责到底?从今以后,每年的四月二十八号,我不想再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抱了一次,累死偶,某言爬过……
改了错字,啊……
倾城
他太接近了,轻微的战栗,匆促的呼吸,心脏好像冲破了胸腔,怦怦的敲打在她肌肤上一句句难言的激烈。
安言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惊惶到爆。
神经的警戒线根根绷直,她头皮发麻,心里发凉,感觉毛骨悚然,好像一只被逮住的兔子。
她不要,坚决不要!
“林墨,你放手!”她想稳住嗓音,结果有点尖利。挣扎中,十根指甲甚至狠狠嵌进了他的手臂。
“答应我!”他好像不觉得疼似的,反拥得更紧。
安言又急又惊,使蛮力又绝非对手,一时再顾不得别的,口不择言只求退敌:“林总,你不要搞错了,今天我肯管以前的事,不代表我就想和你旧情复燃。我以为我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这里是公开场合,如果你再这样抓住我拉拉扯扯,就是逼着我恨你!”
林墨轻轻“啊”了一声,不由松开了手。安言就踉跄几步调整了平衡,头也不回就往外头走,却听到后头的人哑声一笑,温柔的嗓音和着优美如诉的小提琴,清晰可辨:“可是安言,我还爱着你!”
银色的鞋跟拐了一下,某人险些趔趄,顿一顿就飞奔消失,好像背后追着黑白无常。
一个小时以后,方瑜却穿着一件丝黄高腰的连身裙,摇曳生姿的进来。林墨倒没想到等来的是她,稍微有点惊讶。
方瑜含笑在他对面坐下来,“怎么,不欢迎我?”
“怎么会?”林墨自然摇头,也笑了笑:“很欢迎。要喝点什么?”
“水就好。”方瑜放了小包,盯着他谦和的面容瞧了半天,叹口气直奔了主题,“你今天约振宇出来,想问关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