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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万历王朝-第109章

小说: 万历王朝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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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看见了军队中迸溅的鲜血,他曾经见过别人所从未看到过的情景:手臂在空中飞,像一只鸟一般飞向空中,这是一条被割弃的手臂,飞向远处跌落。他还看见一匹马长着一颗人头,原来那马竟顶着一颗人的脑袋,人头上的盔正套在马头上,马被流眵的鲜血糊住了眼睛,在战场上狂奔。他还看见了几个兵卒的头相拥在一起,所有的头都在空中飘浮着,奔荡着,但奇的是,他们的头都转向南方,那里才是他们的家乡。死去的兵卒能回到自己的家乡吗?戚继光知道,能。

妻子离他而去了,妻子在家里等他多少年,一到他回家,竟还带回去一个侍妾,还给他生了儿子。妻子不知道,这是从前在军营里的事儿,侍妾是一个从战争里卷进回来的女俘,手下的将领把她领来,放在戚继光的大帐里了。他根本就没有看见那个女人,她蜷缩在帐下,卷在帐帷里,他太累了,一回来就扑在床上大睡。到了晚上,他梦见了妻子,梦见了千金女,他想着那个千金女,她是美艳的,逼得戚继光倒抽了一口冷气的美艳,她站在戚继光面前,戚继光说,你得脱下衣服,让我看一看,你值不值那么多钱?那个卖她的男人说,是一个纯的,没跟过男人,但学过,看过,会风骚。戚继光让她脱下衣服。她笑笑说,脱了衣服。是不是还有别的?那个卖她的人告诉她,戚继光是大将军,他手里的银子动不动就可以有上百万两,买一个她那是绰绰有余,只是不知道他会出多少身价。那男人淫笑说,那就看你的了。这会儿戚继光就梦见了那个千金女,他忽地看到了,在床前帐下,正有一个女人,她不就是千金女吗?戚继光说,我把你送与了张居正,我也不愿意,但他能让我军饷充足,能让我的兵卒少流血,我只能送女人给他。他缺女人,除了美女,什么都不缺。千金女笑说,你怎么知道他缺女人?戚继光说,世上什么都有一个满足,只有女色不会满足。那女人过来了,偎在戚继光的怀里。戚继光说,你不愿意去?也好,你就跟我在一起。

但后来天亮时,他看到了睡在怀里的女人,女人睡得香甜,他问帐外的兵卒,这个女人是谁?帐外的兵卒说,大帅,这是汪将军送与你的,她是一个书香门第的女儿,一家人被杀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一夜夜地睡不着,有些疯狂。汪将军说,让她在帐里等你,伺候你。

后来,这个女人成了他的侍妾。

妻子不知他有一个侍妾,也不知他另有儿子,当他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时,妻子早就离他而去了,她说他是兵痞,是一个粗人。

汪道昆看着戚继光趴在床上,在重病中微微喘息。病重的戚继光也与别人不同,他总是趴在床上,总是这一个姿势。

这与他的战争习惯有关。有一次,一个将军与兵士结怨,兵士冲进了帐,只一刺就刺在将军的肚腹上,这一刺很重,戚继光看着死在床上的将军,叹息说,你要是能像我一样睡就好了。他就是趴着睡的,永远趴着睡。他身边的女人都讨厌他这样睡,女人伏在他的身旁,看他像一只蜷伏的野兽,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赤裸的脊背。

贫病交加的戚继光要死了,他在晨曦中看着汪道昆,说,你回家去吧?家里人会不放心你。

汪道昆说,不必了,我去看过王世贞,他也病得极重。他要不病重,一定会来看你。

戚继光笑,说,我这一生也够神奇了,活着天天打仗,死时却有两个朋友,是大明朝最有本事的文人,你说奇不奇?你说过的,要给我写碑文,你要说话算数。

汪道昆说,我一定写,一定写。

戚继光说,你不必写别的,只写我死时怎么贫病交加,就足够了。我风光时有什么?那不值得一写,只有贫病交加才值得一写,这才是我戚继光。

汪道昆答应了。

远处海涨潮了,蓬莱是仙岛,从这里出去,就能眺望到远处。汪道昆问戚继光,你要不要吃一点儿东西?

戚继光摇头,他说,太阳出来了吗?我能再看到太阳吗?

汪道昆说,你能看到,你能看到。

戚继光说,你扶着我,我出去看太阳,看太阳。

一道晨光照在茅屋上,茅屋变了颜色,变成了冷冷的黑色,再变成黑灰色,铁色的茅屋与静暗的大海融成了一体。汪道昆扶着戚继光出来,戚继光一手扶着汪道昆,一手拄着一支枪,这是他练武的枪,但两只手都抖得厉害,直颤。他看着大海,说,我看见大海了……

汪道昆扶着他,在破船上坐着。两人看着海,海像往事,海像兄弟,海像人,看着看着,越看越有滋味。

戚继光对汪道昆说,你比我大,是不是?

汪道昆说是,我不像王世贞,他是真写了不少东西。

戚继光说,听说有一本写人贪淫的《金瓶梅词话》,就是他写的,是写万历皇帝贪淫好色,不知好歹,不知是真是假?'① 有人传《金瓶梅词话》系王世贞所作,意在讥讽大明朝帝王荒淫,后人考据,称不可信。'①

汪道昆说,我也不知,他是写过传奇的,写过《鸣凤记》,是写夏言、曾铣、严嵩的事,据说辛辣刺人,极是深刻。

戚继光说,你们两个都是奇人,奇人啊。

汪道昆叹息,你也是奇人,大明朝没有你,便没有历史。

戚继光说,你看,你看,那是彩虹,还是海市蜃楼?

真的出现了海市蜃楼,在隐隐约约的海上,可以看到海市。戚继光说,那是大军,是蓟州大军,冲啊,冲啊!

最后一声喊,是很低的声音,他一下子斜栽在海滩上。

戚继光是趴在海滩上死的。

汪道昆说,元敬,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起来呀,看到了大军,你扑上去冲杀啊,你去啊?

汪道昆没有气力,他也是一个老人了,背不动戚继光。汪道昆嘟嘟嚷嚷说,我只能去叫人了,元敬啊,我只能去叫人了,叫人来,你等着我。

汪道昆趔趔趄趄走了,去喊人来。'史载,戚继光死于万历十五年一月十七日,汪道昆为其书写碑文。'

这一夜,汪道昆噙泪在灯下写碑文,他说,元敬啊元敬,我怎么写你呢?你一生操练精兵,你任总兵,达前任十人任期的总和,只任蓟州总兵就达十五年。你操练精兵,事必躬亲,死后一贫如洗,连治病的药都买不起。汪道昆满面是泪,他大声疾呼:口鸡三号,将星殒矣!口鸡三号,将星殒矣!

汪道昆抚案大哭。

申时行坐在家里待勘,听到了奏报,说是原广东总兵戚继光亡故。他击案而叹,万历十五年,万历十五年啊。

这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年头。从前人们总是提起戚继光,大明朝有戚继光,就像一个家室囤有米、箱箧藏有钱一样,让人觉得踏实,可戚继光也没了,让人们的心一下虚了,一下空了。大明朝不是没有总兵,没有督抚,他有许多的将军,但真正像戚继光这样的军事奇才,却是再也没有了。一时便想起了谭纶,谭纶是戚继光的恩人,他举荐拔擢戚继光,戚继光从一个小小的军尉飙升蓟州总兵,炙手可热,史无前例。最后张居正事发,他去了广东,做了广东总兵,至三年前被罢免。

朝廷官员中有人总是想着,或许还可以请戚继光来训练兵卒,大明朝的兵马不堪一击,一旦有敌来袭,大明便危险了。监察御史傅光宅提出,要再起复戚继光,万历当即不悦,下谕旨,着即罚傅光宅禄米三个月,以示惩罚。'① 《万历十五年》提见《神宗实录》。'①

申时行提出废除万历的内操时,也曾那么想过。他想,或许可以请戚继光来训练一支新军,如果有一支在京师的新锐军队,会有用的。但不等他向万历开口,戚继光就病故了。

申时行说,海瑞没了,戚继光没了,还有谁呢?大明朝啊,你还有谁呢?

海瑞的死给了申时行一个空白,他忽地觉出,没了海瑞,很多人的脸面上露出了会意的微笑,有许多人走路更是行圆步方,举止文雅了。房寰哭海瑞时说,天下少一个海刚峰,多了无数伪君子。宁要刚峰,不喜伪君子!

天成漆黑,申时行呆呆坐在书房里,想着戚继光,想着海瑞,没有了这些人,世上便少了色彩,少了刚直,少了正义。

言官再上疏,说申时行为人轻狂,不堪重任;他任首辅,不经圣上批准,再次起用潘季驯,而潘季驯已六十六岁,以此年纪担河防重任,岂不是视国家大事如儿戏?御史胡涍上疏说,潘季驯就是一个老朽,如任他再做河防,便是贻误大事。

万历命潘季驯用八百里加急驿传赶至北京。

张鲸领万历命去看申时行与许国,对他们说,皇上有谕旨,要他来看望首辅与次辅,言官攻讦,有些言过其实,但高启愚一案,皇上会有处置的。请首辅与次辅还是去西庐处理国事,大事不处理,便会拖滞,反造成极大恶果。望二位大人体谅皇上的苦心。张鲸还说了,皇上请了王锡爵,要他谈对此事意见,王锡爵根本就没有替言官门生们张目,他力挺申时行,说他是个好辅臣。

申时行说,我明天就去西庐执事,请皇上妥处高启愚案,让臣心安。张鲸笑说,只看首辅的面子,此案也不会处分太严,请首辅放心。

次辅许国也答应去西庐执事。

当二人再回西庐时,王锡爵拿出一些拟票,对二人一一说明何事是如何剖析,如何处置的,申时行看许国,许国也看申时行,没料到王锡爵竟把繁重事务做得颇有条理,二人不由得向王锡爵一揖,表示感谢。王锡爵只是一笑,申时行说,元驭,你受累了。王锡爵说,受累不要紧,只是我就此事对你与次辅有所不满,能不能当面说说?

申时行与许国都感意外,既是回来西庐,眼前的事务又一大堆,不忙着处理事务,还有什么不满要说?但申时行沉静,许国豁达,二人笑看着王锡爵,等他说话。

王锡爵说,你们两个是大明朝的辅臣,又是首辅与次辅,万历十五年多灾多难,步履维艰,要的就是辅臣鞠躬尽瘁,废寝忘食。没有周公一日三吐哺之精神,怎么能挽狂澜于既倒?只有一件案事,便退避三舍,家居待勘,你觉得自己很委屈吗?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吗?为什么不能承受委屈,不能坚执不阿,不惧流言攻讦,勇做砥柱中流呢?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令申时行与许国心情一振。申时行说,元驭说得对,是我不对。可大明朝就有此制,凡受弹劾,自当家居待勘,等候处分。我不知国事维艰,步履蹒跚吗?可我有什么法子?我能不家居待勘,还在西庐厚着脸皮做事?

许国说,我也不能沉默,高启愚案与首辅有关,与我也不无关系,我做了那次的进士主试官,真有叛逆之举,我难辞其咎。

听了许国的话,王锡爵霍然而起,更是仗义执言:你是次辅,个人受污事小,国事朝事为大,如果你们家居待勘时有什么大事不能剖决,或是我直接与言官同流合污,将你们二人驱出内阁,你们这般义气用事,岂不要坏了大事?

许国行礼说,得元驭教训,我知错了。

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脾气倔强的王锡爵不肯放过他二人,他说,你做事性软,不学张居正,我没甚意见。张居正为人心狭,凡是反对他的,全被放逐,但张居正有一条优长,你却没有。他肯抗上,就是皇上做错了,他也不一味迁就,在大事上从不含混。这就是大明朝的首辅,他情知皇上嫉恨,更知身后事不妙,但他坚执做事,为大明朝力主沉浮。同是首辅,你不如张居正多了。

没料到王锡爵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王锡爵没有借机攻讦申时行,这让他二人深感意外,他是不是愿意与申时行深相交纳?是不是愿意与申时行一起做事?看来不是,他心里深深看不起申时行的软弱脾性,认为他做首辅会坏事。因而他当面直斥申时行,不怕申时行报复。

许国执义仗言,他说,依元驭所言,你是不是对言官攻讦首辅,心下以为很对呢?

王锡爵说,他们攻讦首辅,是别有用心,有人也来找我,要我做阁臣首辅,我不屑于这么做,也不肯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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