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惊澜录-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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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海旺眉毛一扬:“国旭那厢,你都解决了?”陈谦卫摇头道:“他失踪了,与阴魔有关。”
田海旺一怔,随即指了指腰间的黑剑,道:“这个阴魔我也曾会过,武功似乎平平,当日以迷香偷袭我和月颖,却反被我留下了心魔剑。”陈谦卫一下呆住,苦笑道:“你那个阴魔一定是西贝货,我前几日才遇见了真正的阴魔,武功深不可测,我从门外偷袭,反被他一掌打晕。”
田海旺道:“我有部下混入文兴宇身边,据说这心魔剑就是文兴宇和阴魔共同取到的。文兴宇亲口说出,阴魔武功寻常,但会魔教武功百无禁忌,他当日败你,自然是借了这门武功。”陈谦卫恍然道:“无怪当日他打晕我后竟不杀我,原来是施展百无禁忌后经脉受损,怕我使诈,所以只带走了国旭。”
田海旺心思全不在国旭身上,最在意的,是这闹鬼案,于是截口道:“你今日回到京城,也是为了这桩案子吗?”
陈谦卫点点头:“这案子的细节,我也都听说了,现在便从眼前尸体来分析一下。首先,这个竹林里一共有十六具捕快的尸体,想要一举击杀十六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并不容易。”手指着田海旺看见的第二具尸体,道:“你看这人,面目、前胸都塌陷了,这样的伤痕,只有大铁锤、月牙铲之类的重兵器才能造成,但用这些沉重兵器的人多半是下盘沉稳,不该有绝顶轻功,将尸体挂在如此高处。”
田海旺迟疑道:“除非此人武功已入化境,可轻可重,随心所欲……”
陈谦卫摇头道:“若是你我,做此事倒也不难。可是当世有几人能办到?又有哪位高手闲着无聊玩这调调?”
田海旺沉吟道:“此间所有尸体上,基本都有沉重钝器的痕迹,如此看来,如果不是一个武功与你我伯仲之间的高人,便是多人作案,一人魁梧有力,持重武器杀人,一人轻功高绝,将尸体挂上高处。”
吴捕头此刻也跟了进来,听到田海旺的话,赶忙道:“不是,真的是有鬼的!我昨夜亲眼所见!”田海旺见他背后还跟着一人,公子哥打扮,手摇着折扇,正是那日在刑部别院会过的樊彰,心中一凛。要知道刑部密探已加入东厂,这樊彰是缪昌期的堂弟,便是敌人了。
樊彰却似乎并不在意两方身份,折扇一收,拱手道:“两位有礼了!在下樊彰。”陈谦卫当日只与樊彰有一面之缘,隐约记得他坐在缪昌期身旁,是东林党人。他对东林党颇有好感,当下也抱拳为礼,田海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吴捕头向三人都深深一揖,随即道:“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那个无头鬼……那鬼在舞剑,舞的好快,力气也好大……”陈谦卫皱眉道:“无头鬼?你当真见那鬼没有头?”
吴捕头面上露出极其惊惧的表情,惨然道:“那鬼很高大,但我看得清楚,他没有头……”陈谦卫忍不住道:“你看清楚了?身材高大,莫非是人穿个长袍,将脑袋套在里面诓你的?”
吴捕头连连摇头,道:“不可能,那鬼飘飘忽忽的,一眨眼就过了几丈的地方,而且海碗口粗细的竹子,那鬼一剑就劈断了,怎么可能是人?”
樊彰质疑道:“海湾口粗细的竹子?竹质坚硬,即便是有神兵利器,想要一剑劈断也需要极高的内力。”吴捕头更不多话,领着三人,沿地上的血迹,步入竹林深处。
血迹尽头处,是一片空地,周围都是被砍倒的竹子。陈谦卫见切口平整,确实是一剑砍断,问道:“你真的看见无头鬼了?”吴捕头忙不迭的点头,几人对望一眼,均觉骇异。
陈谦卫向前走去,见前方泥泞不堪,几乎已无法行走,再往前便是一座极陡峭的山壁,上有十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剑神一出血汪洋,屠尽世间阎罗将”。吴捕头见陈谦卫望着字失神,解释道:“这就是国旭留下的。当天,据说他就是在这里杀人,而如今的恶鬼,白天都躲藏在你前方的沼泽中。”
田海旺奇道:“这前面是沼泽?我倒从未听说,不知有多深?”吴捕头缓缓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传说这里已经成了地狱入口……”樊彰喝道:“别胡说!子曰‘不语怪力乱神’。”
陈谦卫笑笑道:“看吴捕头吓成这样,不像有假,这里的断竹也很是诡异,咱们在这里呆一晚,便知道这里有没有鬼怪了。”樊彰摇头道:“来这里的必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但应当是一名绝顶武林高手,万一他再用上迷香之类的药物,只怕我们都要失陷在这里。”陈谦卫脸色一紧,田海旺面色也是不大自然,他们二人都曾受迷香所害,对此心有余悸。
陈谦卫眉头忽然舒展,眼睛一亮,道:“我有办法。我们从死牢里带一名死囚来,绑在竹子上,然后派人将四周围拢,不允许任何人进出,看那死囚一夜之后能看到什么。若是连着几夜这死囚都看不到鬼,那便真相大白了。”
田海旺兀自犹疑道:“此法虽妙,但对那死囚,未免残忍了些……“樊彰打断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觉得陈谦卫的法子再好不过。“吴捕头也出言赞同,田海旺便不再坚持。
如此说定,田海旺便提出了一名死囚,请他好吃好喝一顿,许诺将他在此绑上三夜,若那人能安然活过,便放他离开。死囚自然千恩万谢,黄昏时分,田海旺、樊彰、陈谦卫三人亲手将这人绑在了竹子上。
还未入夜,田海旺调集京城内所有刑部密探,以及所有衙门捕快,将这片竹林围了个水泄不通。陈谦卫见防守严密,便是背后山崖上也站了人,即使自己也绝无可能偷入其中,心觉满意,拉着田海旺、樊彰在外头摆上一桌,对饮几杯。
岂料午夜时分,风云突变,竟下起雨来。三人只得停杯,人人借了把伞,坐在林子外头。田海旺有些心软,道:“那人在林子里淋一夜的雨,即便不遇鬼,恐怕也要重病一场,不如咱们将他带出来吧。”樊彰制止道:“如此岂不功亏一篑?况且依我看来,那装神弄鬼的高手多半就是为了要引出田兄,若是你贸然入林,着了人家的道怎生是好?”
田海旺觉他有理,便不坚持,三人撑着伞,在竹林外巡逻,以防高手突袭。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半个多时辰,便渐渐停了。樊彰困意袭来,又无雨水打扰,靠在竹子上睡熟,但所有站岗的捕快因为中间有过换岗,一个个精神奕奕,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
一夜无事,天明了。
陈谦卫唤醒了樊彰,与田海旺对视一眼,道:“看看那死囚。咱们围得这么紧,苍蝇也难进去,想来那人应当无恙。”
快步走入,三人的表情一下僵硬。
死囚的脸已支离破碎,血肉模糊,被雨水冲刷过的嘴唇只剩下一小半,两颗眼珠也分别多了个孔洞,有些发黄的牙齿完全突出,恶狠狠的咬在一截残臂上,是他自己的手臂!那张残缺的面孔狰狞的扭曲着,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分明将一腔怨气都聚集在了那截断臂上,欲将之撕咬粉碎,真是恐怖之极!
第二十章七月初七
樊彰不可置信地望着尸体,忽然一声惊呼,拔腿狂奔出了竹林。阴风吹过,即使是阳光和煦的清晨,竹林中也带了几分森森鬼气。
田海旺忍不住道:“莫非世间真有鬼怪?”陈谦卫摇了摇头,道:“什么恶鬼作祟,我一概不信,定是什么高手作怪。要透过这天罗地网,可见此人武功不在你我之下。”田海旺摆手道:“昨夜防守如此严密,即使我也进不去,除非此人轻功远胜于我。”
陈谦卫沉声道:“世间恁多奇人异士,有人强于我们不足为奇,何况昨夜有雨,说不定就有片刻疏漏。不过,此案若是成名之士犯的,我们倒可一一排查。当世有能耐先将尸体毁损,再将其挂上竹梢,还能在昨晚包围圈进出自如的,只有我师父、你、我、乐晓晨、文辛雨、以及那个神秘的阴魔。樊彰武功尚缺一把火候,国旭身子还未恢复,都无可能。”
田海旺扳起手指,逐一道:“你师父天意道长这么多年不下山,不用考虑,你、我更加不会,乐晓晨为人正派,而且清高自许,不会装神弄鬼,阴魔武功寻常,不会为了证明闹鬼,竟施展百无禁忌,将自己置于险境。如此看来,只能是文辛雨。”
陈谦卫淡淡道:“文辛雨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决计不是他。”田海旺迟疑道:“文辛雨是道上的人,既有动机,又有本事,为何……”见陈谦卫脸露不豫,也只得不再说话。
陈谦卫蹲了下来,思索良久,终于沉吟道:“我心中还有个想法。”田海旺道:“你说。”陈谦卫道:“国旭为人正直,不会滥杀无辜,当日他也曾对我说,他是遭人陷害,并非亲手杀人。”田海旺正色道:“我知道你和国旭关系甚好,但你也不能因此为他开罪……”
陈谦卫止住他说话:“我不是为国旭开罪,只是说个猜想。国旭杀人不合情理,除非有个对他极重要的人……比如宫长王琦,比如他师父,逼他杀人。”田海旺奇道:“他师父?他师父是谁?”陈谦卫道:“国旭的师父就是四十年前叛出天意剑派的天痕子。”
田海旺熟悉武林轶事,脸色一变:“无怪我总觉得国旭和你武功有几分相近……可这说明了什么呢?”陈谦卫道:“我一直怀疑,天痕子就是阴魔。这阴魔极少行走江湖,武功又强,人脉还广,不可能是初入江湖的新人。天痕子武功精强,隐居多年,若是不甘寂寞重出江湖,极有可能借阴魔之名,争雄天下。”田海旺犹豫道:“可那阴魔的武功……”陈谦卫断然道:“武功低可以装,武功高可装不出来。”
田海旺手抚下巴,道:“这么说,国旭杀人是从师命了……”陈谦卫道:“有两种可能,其一便是这个,其二,则是国旭根本没有杀人,全是阴魔陷害。”
田海旺缓缓摇头:“我不信有人能设下如此之局。”陈谦卫双眉一轩,道:“阴魔身份虽然隐秘,但至少我知道,他会密宗的明王大手印,可见必然和西域佛教有所关联,不若我就去少林寺一趟,请教空韬,或能知道些端倪。”
田海旺奇道:“空韬?莫非那位是在少林寺挂单了十五年的喇嘛?只是他一向不见外客,你如何见得到他?”
陈谦卫微笑道:“这个你不需多虑,我当年行走江湖,曾和空韬有过交情,见他一面应当不难。”
于是当日,陈谦卫便收拾行藏,备马上道。此时因为竹林闹鬼案,人心惶惶,京城已经戒严,没有令牌者出入需要严加盘查,田海旺便将陈谦卫送到了城郊,以免麻烦。
两骑并列而行,陈谦卫见已有不少时辰,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便回去吧,刑部琐事多多,你不可远离。”田海旺点一点头,陈谦卫又道:“我还有一事劳烦你。”
田海旺见他神情古怪,奇道:“你又有何事?”陈谦卫欲言又止,思忖良久才道:“我要你打听王雯琴的下落。不过你千万不可让她得知,是我在寻她。”田海旺莫名其妙道:“为什么?”陈谦卫不欲多言,只道:“反正你尽量帮我寻她踪迹,但别露了我的风声。”
田海旺点点头:“你放心,有白日在,就没有找不到的人,我让他暂缓查案,先帮你找王雯琴。”两人说定,田海旺便直回别院。
才一进门,有人急惶惶的冲过来,大呼道:“不好了,白日出事了!在闹鬼的竹林里!”
岭南,泉州
已经正午了,王雯琴还坐在床上发呆。她有些慵懒地抚了抚长发,娇声应了敲门的店小二:“不用送饭了,我自来吃!”
“嘭!”房门竟被撞开了。门口站着十余人,都穿着家丁服饰,只有为首那人胖的离奇,衣服也甚是华贵,看来颇有权势。
为首的胖子一把揪起掌柜,喝道:“你这里原来有这么好的姑娘,居然不拿出来招待大爷,你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掌柜叫苦不迭:“大爷啊,要有姑娘,我怎敢瞒着你,可……可这是店里的客人啊!”
那胖子是个草包,听得这话,也不管那么多,手一挥,命令众人将王雯琴抬回自己屋里。掌柜的在一旁,面容痛苦,恨爹娘没给自己生出一副好筋骨,把这恶霸抓取见官。
可惜这女子武功却高得很,只听“啊哟!”、“我的头!”、“我的牙!”之类惨叫声不绝,门外楼梯上已不见人了。掌柜的惊呆了,这才知道遇了高人,再看那女子,便若观音大士一般,赶忙鞠一躬,掉头就跑。
门又关上了,王雯琴一个人坐在屋里,又是这样冷清。来搅扰的都是些地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