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早-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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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那年,我也是这样蹲在保温箱边上看那个孩子,看他的细细浅浅的眉毛,看他睡觉时微微撇着的小嘴。
我摇摇头,试图甩开脑海里的画面,然后指着女儿头上长着的卷卷毛发,转过头问贺昂:“贺昂,你应该不是自然卷的吧?”
女儿虽然早产,不过头发已经长了出来,卷卷地贴在脑袋上。
贺昂发出一丝轻笑,顿了顿说:“应该是隔代遗传,我母亲是天生的卷发……”
女儿在保温箱只呆了一个星期,贺昂告诉我虽然是早产,不过孩子发育得很健康,不用在保温室里呆太久。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很担心,直到秦白莲把女儿从保温箱里抱出来交到我怀里,看着她熟睡的模样,我才安心下来。
贺昂还不怎么会抱孩子,小心翼翼,同样笨手笨脚。然而估计真像秦白莲所说的父女连心,哭闹的女儿,只要贺昂抱起,就会渐渐安静下来,然后贴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多可爱的孩子。”钟晓晴跟林襄过来看我,钟晓晴从秦白莲手里抱过女儿,然后问我,“宝宝取名了吗?”
“取名了。”我说,“贺黎。”
“小梨子,乖乖哦。”钟晓晴对宝宝说话,然后她把宝宝抱在林襄跟前,挤挤眼睛问:“要不要提前体验下当爸爸的感觉。”
林襄笑了两声,然后在贺昂的看护下抱了会孩子,重新把孩子交到贺昂手里的时候,说:“你家闺女挺重的啊。”
贺昂笑,眼里有初为人父的骄傲:“有七斤多呢。”
林襄想伸手捏一下宝宝的脸颊,却因为贺昂一剂眼神,悻悻收回手。
“摸一下而已,没必要吧。”林襄说。
钟晓晴在边上笑弯了眼角,然后她挽上林襄的手臂,问:“有没有想当爸爸的冲动了。”
林襄用手指弹了下钟晓晴的额头,两人结婚两年多,还是恋人时候的小动作一直保留下来。
“有点……”
钟晓晴笑笑,然后跟我聊七聊八。
中午,贺昂因为办理女儿的出生证明所以不在,躺在病房上,我玩着女儿的小手,女儿就睡在我边上,眉头因为我每次捏一下她的手心微微皱一下。
“真是个坏脾气的家伙。”我轻笑。
头发油得厉害,贺昂跟秦白莲都不让我洗头,听小玲说痱子粉可以干洗头发,我就让她去帮我买些痱子粉过来。
病房被人推开,我以为是小玲回来,头也不抬一下就说:“赶紧,快教我怎么用痱子粉洗头。”
沉默。
我抬头看向门口立着的人,愣了会,然后笑着打招呼:“瑾瑜。”
瑾瑜也扯了个笑,然后走进病房,将手上的礼物袋放在病房的沙发上后走到我边上说:“听说你生了,就过来看看你跟……宝宝。”
说完,瑾瑜的视线就落在睡在我边上的女儿,顿了顿,他问我:“是女孩吗?”
我看着女儿笑着说:“女孩,叫贺梨。”
瑾瑜点头,神色有片刻的呆滞,看了眼宝宝说:“长得真好。”
就在这时,宝宝张开了眼睛,“哇”的一声哭开了。
“应该是尿布湿了。”小玲过来,熟练地给宝宝换好尿布后,宝宝就真的不哭了,小手抓着用来包裹她身子的毛毯。
“我可以抱下吗?”瑾瑜说。
迟疑了下,我点头,然后让小玲把女儿交代瑾瑜手里。
然而孩子刚交到瑾瑜手里,估计换了姿势,孩子立马大哭起来,瑾瑜没有把孩子递给小玲,反而慢慢在病房走动,熟习地轻哄着,就像一个父亲般。
“潮歌,你看,她不哭了,多乖啊。”渐渐孩子不再哭闹,瑾瑜转过头来对我说,一时屋外的阳光移在他脸上,光线的问题,瑾瑜脸上的笑容仿佛定格在阳光里,然后慢慢融化掉。
心底像是被人轻轻扯了一下,然后就像一个老朋友般,我问瑾瑜:“上次我看见你在相亲,怎么样,有结果吗?”
瑾瑜怔了下,好像听不到我的问题,继续抱着宝宝在病房里走动。他把孩子还给我时候没有经过小玲,而是直接把孩子放到我的床边。
又看了几眼孩子,然后他才抬起头,回答我之前问的问题。
“就这样吧。”瑾瑜说,脸上的神色跟他的话一样敷衍。过了会,他问我:”贺昂呢,不在吗?”
我回答:“去办孩子的出生证明了。”
瑾瑜“哦”了声,然后扯了下嘴角,没说什么。
第四十二章
两个星期后我出院,贺昂开车过来接我跟女儿,临走前秦白莲跟小玲在整理东西,秦白莲拆开一个深蓝色的礼盒,把一对纯金打造的小手镯晃给我看。
“那么贵重的东西谁送的?”
我不由怔了下,扫了眼放在边上的包装盒,说:“一个同学。”
秦白莲笑了笑,然后弯下腰一边给宝宝穿上粉粉的小袜子,一边对宝宝说着话:“梨子啊,外婆现在带你回家好不好?”
我失笑,看了眼躺在毯子里女儿,正歪着头东张西望,因为小,眼睛还不能完全睁开,眯着眼睛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以后会是个好看的姑娘,不过贺昂每次看女儿,就对我说:“潮歌,我们的女儿长得真好看,尤其是眼睛,像你。”
贺昂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位子,秦白莲抱着宝宝坐在后面,我舒适地斜躺着在车座上玩着无名指上的婚戒。
抬眸看了眼贺昂下巴上冒出的青渣,我伸手摸了下,说:“回家我帮你刮下,你刚刚亲女儿时,她都哭了,一定是你的胡渣刺疼了她。”这段时间,贺昂比我想象中还要忙,在我呆在医院这两个星期,他出境不下三次。
贺昂左手驾驶,右手放下来握住我的手,转过脸对我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认真地开车。
贺昂在Z市海都弯的别墅区有一处房产,因为要在Z市长住,宝宝满月后,我们就从秦白莲那里搬到海都弯,西区的公寓距离海都弯很近,即使我跟贺昂搬了过来,秦白莲每天都会过来看看她的小外孙女。
随后的日子过得很平静,我在Z市呆了7个月,然后一家三口回到了法国里尔的家。
在里尔住了两年,相比Z市,我更喜欢那里,我喜欢那里一排排的梧桐树,喜欢那里庄严复古的建筑,喜欢那里街头藏匿在角落的安静咖啡屋。
…
宝宝一周岁,我回国,参加秦白莲跟李教授的婚礼,然而贺昂没有跟我一块,回国前六天,我跟他吵架,然后进入冷战状态,这是在一起那么久以来,我们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冷战。
我本意冷战一个星期然后跟贺昂和解,然后一起回国参加秦白莲的婚礼,然后在回国前夕,他飞去了旧金山。
有赌气成分,我没有通知贺昂就带着女儿回Z市,全球亿万对夫妻,每天有成千上万对夫妻上演妻子被丈夫气回娘家的戏码,然后对于这种戏码发生在我跟贺昂身上,我很不理解,但是不理解的同时,事情还是发生了,贺昂确实没有哄我就去了旧金山,我确实拉着行李箱抱着女儿回到了Z市。
秦白莲跟李教授的婚礼很简单,相互请亲友过来吃饭,李教授的亲戚朋友少,所以他就请了些得意门生回来,我看了下客人单,里面有瑾瑜、也有何小景。
秦白莲这边,来的客人就更少了,就请了青岛的舅舅外婆表妹,还有几个相熟的邻居。
然后不到四桌的酒宴,依旧热闹非凡。
我帮秦白莲化妆的时候,我取笑秦白莲那么大的年纪还要弄婚礼这些花头,秦白莲笑着说我不懂。
这语气跟当初秦白莲取笑我想念贺昂,我说的那句“你不懂”一模一样。
我细细地描绘秦白莲这双好看的眉眼,心里想道,对于爱情还是婚姻,一方面我可以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然而在另一方面,旁观者永远不会体会到当局者的内心感受,那些我们所坚持的,所表达的,所证明的,没有人能感同深受。
“贺昂很忙吧。”画好妆的时候,秦白莲这样问我。
我点头:“是,他很忙。”
婚礼现场,女儿交给了看护,一周岁的宝宝已经会认生,除了一直照顾她的看护小玲,我跟贺昂外,其他人根本不给抱。
因为早产儿,现在女儿虽然会走路,但是还是走不稳,她会叫爸爸,会叫妈妈,还会口齿不清地冒出一两个法文单词,也不知道是跟谁学会的。
“现在我们用热恋的掌声欢迎这对新人。”
司仪拿着话筒在台上介绍秦白莲跟李教授的时候,讲得抑扬顿挫,我在下面听着有些唏嘘,就在前阵子,宋黎明还飞法国看我女儿,如今他也单身。
秦白莲爱了宋黎明二十多年,不顾他不要她,不顾他有妻子,二十多年她都有惦记着他,然而现在宋黎明离婚了,秦白莲没有任何犹豫嫁给了李教授,无他,真爱上了,心意就坚决了。
李教授请了两桌学生,都是一群年轻人,吃酒的时候相互师哥师姐地叫,瑾瑜何小景一桌,相比另一桌,他们这桌因为有几个活跃分子,酒桌上气氛就热闹很多。
“叶瑾瑜啊,咱们教授都结婚了,你跟小景都那么多年了,该在一起了吧?”
“对,小景,师哥跟你说啊,如果你跟叶瑾瑜都没在一起,我们这群人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对,对,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
小玲抱着孩子过来,她朝我吐吐舌头:“梨子一直在闹,所以我就抱来了。”
“没事。”我从小玲怀里接过女儿,然后作势瞪了眼女儿,女儿虽然只有一周岁,已经学会了讨好的伎俩,朝我笑笑,然后趴在我的肩头,用脑袋蹭了两下。
“哟哟呦,小梨子,我是舅公。”舅舅在我边上朝女儿拍拍手,想吸引她的注意。
然后女儿似乎对邻座的人更感兴趣,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那边看。
瑾瑜转过头,看向我这边,他上身穿着一件浅黄条纹的白衬衫,米色丝绒长裤,一件搭配好的西装正松松垮垮地挂在椅子上。
极短的一瞥,视线落在宝宝身上时,稍微顿了顿,而这时,何小景走了过来。
“好可爱的宝宝。”何小景说,然后伸出双手,“我可以抱抱她吗?”
“她认生。”我说。
然而平时都不让人抱的女儿,看见何小景伸出手,她也伸过了小手。
何小景眉眼弯弯,接过我怀里的宝宝,然后跟我开玩笑说:“潮歌啊,你女儿那么漂亮,我好想把她抱走啊。”
“自己生一个呗。”表妹突然插了一句,不轻不重。
我笑,女儿可能对何小景胸前的胸针感兴趣,趴在何小景胸前玩弄着她的胸针,怕女儿把胸针扯坏,就把她的小手拿开。
女儿转头对我笑,不理会,继续玩着。
“没事儿。”何小景说,然后就把女儿抱到了他们那桌。
表妹推了推我的手臂:“把小梨子抱回来。”
我:“没事,抱一下而已。”
表妹撇撇嘴,然后抬着下巴往瑾瑜的方向看去,突然问我:“阿姐,你真的不爱他了吗,那么多年的感情,都可以忘掉吗?”
我转头说:“我有你姐夫了。”
表妹调皮地笑笑:“我就随便问问。”
“小景你那么喜欢孩子,就跟瑾瑜生一个呗。”
“今天我们喝教授的喜酒,然后接着我们就喝你们两个的。”
对面那桌越说越激动,女儿倒是安静,瞅瞅这个,看看那个,然后对坐在边上的瑾瑜感兴趣,突然咧着嘴朝他笑了下。
瑾瑜脸上的笑容明显一僵。
“师兄我替你们两个做主了。”一个壮实的男人突然站起来,满脸红光地指着瑾瑜说,“叶瑾瑜,今天是咱们教授的好日子,咱们这群人好不容易趁着这个机会聚在一起,今天看到你跟小景都还单身着,我们这群人都替你们两个着急,大学时候你们就让人羡慕,当时莫名其妙地分手就让我们不理解,现在我们也不问原因了,我已经问过小景了,她还是老态度,现在师兄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珍惜眼前人。”
大家情绪突然高涨。
“叶瑾瑜,给答案。”
“叶瑾瑜,给答案。”
“叶瑾瑜,给答案……”
表妹:“真是一出好戏啊。”
我对这出好戏没兴趣,反而忧心忡忡地望向那边,我担心的是,下面叶瑾瑜多半会答应,然后何小景多半会情绪激动。
一个人情绪处于亢奋状态的时候很有可能做出不可想象的举动,比如把她怀里我的女儿当花球扔出去。
我让小玲过去把宝宝抱回来,小玲点点头,正要过去的时候,瑾瑜站起身,笑着把男人的手推开,不咸不淡道:“师兄,你喝多了。”
顿了下,他看了眼边上的何小景,然后收回目光说:“大伙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跟小景真不适合——我配不上她。”
“哎。”有人叹气。
然后也有人开始说起了圆场的话,酒桌上的气氛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好,也恢复得七七八八。
酒宴结束,包里的手机响起来,把孩子交给小玲,我去酒店的休息室接电话。
“做什么?”
“很好,不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