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夫 (网络完结)-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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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过一个廊角时,迎面碰上了一个人。是一身素衣、不着脂粉的皇后娘娘——林清茶。小太监急忙跪下请安。
林清茶微笑道:“平身吧。公公今天来,可是带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小太监愣了一下。之前只听说皇后娘娘自打立后之后,不知为何不肯住在宫中,回了娘家,皇上也不曾挽留。想来是皇上是念着那个流落民间时认识的女人,对她甚是冷淡。但皇后总是皇后,况且还有林相在,日子久了,皇上自然会看清形势,回心转意。今日他也知道自己带来的消息事关重大,在林相和皇后面前算是立了一件大功。林相那边已得了赏银,此时在皇后娘娘面前再表一次功,定然能再领一次赏。
于是忙不迭地、献宝一般,将皇上下旨搜寻“额上有红印的女子”一事,再跟皇后娘娘说了一遍。林清茶听了,却并没有像林相那样露出激动的神情来,而是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也不看那小太监一眼,一语不发,抬脚就向前走去。
小太监没得到预想中的奖赏,失望而去。
林清茶径直走向父亲的书房,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前,侧耳细听。屋内传出林相吩咐心腹的声音:“各城门都暗中派去人手,另外也差人在城内暗察,一旦发现额上有红印的女子……杀。”
窗外偷听的林清茶打了个寒战。听得屋里有人走出来,急忙转身走开。一路匆匆地走向后院的园林深处,进到一间偏僻的屋子里。推开门,屋内虽然布置得一片喜红,却有清冷之气扑面而来。这喜房一般屋子正当中的黑漆案上,赫然供着一个牌位。喜红与牌位冲突映衬,形成极为诡异的画面。更奇怪的是,那竟是一个无字牌位。
她跪在灵位前的蒲团上,抬头望着无字牌位,轻声道:“夫君,我们快要相见了。父亲欠下的血债,就由我偿还吧。”
这个牌位,是为死去的袭陌而立。
她原本是个满心只在意风花雪月的大小姐,整天为了皇帝袭陌的紧迫追求、心上人袭羽的刻意疏远而烦恼。直到宫变那一日,她亲眼看到袭陌接过袭羽递上的毒药,饮下后,对被人拖住的她投来微笑的一瞥,笑容未落,斯人已逝。
她的眼前一片腥红。隐约间,看到袭羽走过来搀她。她仇恨地盯着他染了血腥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他嘶叫道:“别碰我!”
她看到袭羽的手僵在半路,面上的神情如残秋寥落。刹那间,两人之间那隔的那一步距离,远过千山万水。
后来的一段日子,她的意识都是混沌的,不论是睡着醒着,脑中只飘浮着袭陌的音容笑相貌,点滴过往。他一直在锲而不舍地追求她,有时温存,有时任性,有时霸道,却从未拿皇帝的身份,勒令她做他的女人。
她从未给过他半分真心,再三或明或暗的推拒,碍于他皇帝的身份,才没彻底翻脸。她甚至没有认真看过他一眼,她的目光总是胶着在袭羽的身上。果真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当袭羽将毒药递上的时候,她看袭羽的眼神,满是恐惧和陌生。
在她自闭地把自己关在家里这期间,父亲居然告诉她,她将成为皇上袭濯的皇后。而立后大典的日子定得十分仓促,就在两日之后。
她惊奇地看着父亲,刚开始没有明白过来事情为什么会这样。但她毕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权力交易。
看到她脸色异样,林相知道她并不情愿当皇后。于是也沉了脸道:“我知道你心中惦记着羽王爷。但是,这桩皇亲关系着林家的兴衰成败,甚至是你父亲我的生死。只有你成为皇后,才能稳固我在新朝中的地位。生为林家女儿,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作主,你莫要跟我耍小女儿脾气。”
她冷冷地看着父亲,半个字也没说。
当天晚上,更令她意外的事又发生了。袭羽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她的房间,跟她解释说:让皇上立她为后只是权宜之计,皇上本人也是心系他人。他已与皇上说好,她这个皇后只是有名无实,意在与林相合作,拉拢势力,稳定朝野。待江山稳固之后,就废去她的后位,到那时,他袭羽要娶她。
她被这离奇的安排惹笑了。袭羽在她凉凉的笑声中变了脸色。他听得出,这笑绝不是因为开心。
她说:“这个要立后,那个要娶我,可问过我究竟愿意嫁谁?”
袭羽听她语气古怪,诧异道:“清茶……”一向胸有成竹的他忽然乱了方寸。想要追问,她却已偏过脸去不看他,望着未知的暗处,目光死寂。
次日,林清茶令人将后院园林深处一间空置的屋子打扫了出来,扯上一道道红艳的喜绫,自己穿着大红的喜服,抱着一只无字牌位,竟站在那屋子正中,行拜天地之礼。
林相闻讯赶到时,见此诡异情形,又惊又怒。碍于立后之日在即,又不敢声张,遣退了下人,责问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捧起那无字牌位给父亲看:“您可知道这是谁的牌位?”
这等冷静、疏寒的神情,他还是第一次在女儿的脸上看到。心头侵上寒意,下意识地答道:“……袭陌?”
忠诚遇到利用
林清茶笑了:“父亲大人,您自己知道就可以了,这事要传出去,是要杀头的。”
林相惊惧地压低声音:“清茶,你休要胡闹了!”
林清茶道:“父亲,当皇后的事,事关林家兴亡,我自会顺从。那是一场交易,做为交易中的牺牲品,我别无他求,只愿天上神明知道我是谁的女人、我真正的夫君是谁,就知足了。”
林相讶异道:“你喜欢的不是袭羽吗?怎么又……”见她神情固执,知道劝也无益,恨恨甩下一句:“背地后里你折腾就折腾了,只是万万不可让人知道这牌位是谁的!只要立后之事你不要再出妖蛾子了!”甩袖而去。
她低脸看着无字牌位,嘴角溢出安然的微笑。
当晚,她要独自一人,呆在这间屋子里,焚清香一柱,陪着无字牌位渡过。之前林相特意下了命令,令下人不得进入。不过就算是他不说,下人们也不愿靠近这鬼气森森的屋子。
但是夜深时分,林相竟推门进来,还带了一人。
林清茶吓了一跳,以为父亲是来逼迫她离开的。正盘算着怎样抗拒,却见跟进来的那人扑的一下跪倒在牌位前,哽咽难言。她心下诧异,仔细一看,发现那人竟是袭陌生前的御前侍卫——封项!
他居然没有在宫变中战亡,让她感觉十分意外。却听林相语调沉重地道:“封侍卫,如今你相信老夫了吧?”
封项含泪道:“林相竟在自家供奉先帝牌位——虽然无字,但足表林相对先帝的一片忠心!”
林相忧心忡忡叹一声道:“只要我家小女成为皇后,那天下就有一半在我手中了,已是有一半胜券在握。只是,袭濯毕竟曾与那个叫做方小染的女人有婚约,我担心立后那日,她来闹场。袭濯对那女人可是极用心的,万一立清茶为后之事被搅黄……”
封项恨恨道:“方小染,不就是帮凶玄天教的教主、方中图的孙女吗?此事,交给我来办好了。”
林相拱手道:“如此就全仰仗封侍卫了。对了,袭羽派去软禁玄天教百名官兵,似乎也是你的老部下,一干口令密语似乎还未来的及更改。”
封项眼中微闪,冷笑道:“属下知道如何办了。”
说罢,冲着无字牌位再磕一个头,便起身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林清茶在旁边看着,没有听懂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不安,去问林相时,林相却冷冷睨视她一眼,道:“还不是为了让你当稳这个皇后!你现在胡闹我先容忍了,你最好早日清醒过来,想想如何做好一国之母,为林家争取最大的利益!”
听父亲这样说,她心中不胜其烦,转头不再理他。
又过了一日,立后大典如期进行。而她在成为皇后的当晚,并没有在宫中过夜,而是低调离开了皇宫,回到相府娘家。这一离奇举动,皇上竟也没有阻拦。
尽管这天子大婚有名无实,但林相国舅爷的身份是坐稳了,再加上他之前的势力和根基,与当朝执政者联手整顿朝野,天下改朝换代带来的动荡日趋安稳。
在“立后”数日之后,林清茶再次在家里园林中见到了封项,只不过这一次,封项已是个死人。她是在子夜时分,无聊之际到园林中散心时,被一阵铲土的声音吸引过去的。心中奇怪:谁会在夜里的园中挖土?
借着树影的遮掩,悄悄走了过去,探头观望。彼时月色惨淡,照映着可怖的一幕:林相警惕地守望着四周,一名家仆奋力地在空地处挖着坑,旁边躺着一具尸体,尸体的脸色青黑,分明是中毒身亡,五官看不太清,只觉得熟悉。林清茶压抑住心口的惊恐,仔细看那尸体的面容,认了出来:赫然是封项!
封项死了。无疑是死在父亲手里。这是怎么回事?不久前他们不还是一付惺惺相惜的模样吗?
她自小居于深闺,心地单纯,对于权势争纷从来就没人让她知道,忽然遇到这样的事情,更让她混乱。
直到有一天,听到下人们在议论玄天派被前朝余党灭门之事。前后一联系,这才恍然大悟。方小染与皇上之前的婚约一直是林相的一块心病,即使她林清茶做了皇后,皇上也难免不记挂着方小染,无疑是对林清茶后位的一个威胁。这时袭陌的死忠封项到来,林相有效地利用了“无字牌位”一事,使得封项相信他仍忠于旧主,将女儿送上后位是为了有朝一日夺回政权。从而进一步唆使去往玄天山,假传口令,带领守山的官兵剿灭玄天教。封项就这样成为林相杀人的利器,而皇上等人只当灭门是封项独立的行为。而方中图、方小染等人,大概都在血洗玄天山中被杀害了。为了不使事情败露,在封项回来复命时,林相就杀人灭口,毒杀了他。
她们林家,从此负了累累血债,数也数不清。林清茶的心中一片茫然,只觉得那血腥气染到了身上,浸入了命里,洗也洗不脱,甩也甩不掉。忽然间对人世厌恶透顶。
就在她极度消沉之时,却听到方小染仍在人世,并且来到京城,而且父亲正打算赶尽杀绝。
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她要结束这血腥肮脏的一切。
方应鱼用红颜料和一点面筋,把方小染额上红印的位置,伪装成一个惟妙惟肖的伤口,再以绷带缠裹,做成头部受伤的样子,二人领着瞳儿和包子,准备混出城门。
一出客栈,就见街道上乱糟糟的,有官兵四处逡巡,见到年轻女子,就令其撩起额发,查看额上是否有红印。方小染心中紧张,紧挨着方应鱼,把脸埋得很低,尽量避开官兵。
方应鱼小声道:“你越是躲避,越容易惹人怀疑,不如大大方方的抬起脸来。”
她一听也是,遂昂首挺胸。但一瞬间又低了下去,同时用力扯了一把方应鱼的袖子,颤声道:“是他们……”
方应鱼转脸一看,只见街道尽头,走来两骑,马上的人一个紫衫一个白袍,正是便装的袭羽和方晓朗。急忙扭转了身子,顺便也将方小染挡住。马蹄踏踏从身后路过,只听袭羽道:“皇兄莫急,各关卡已传令下去,城内也已展开搜索,必定会找到染儿。”
方晓朗道:“这一次,定然不容她再逃走。”
……
马蹄声远了,方小染才敢略略偏了脸,呆呆看着渐远的挺拔背影,一时失神。直到方应鱼的声音将她的神思唤回:“染儿?……”
“啊,小师叔。”
“现在,还来的及……”
她猛地抬眼看他,道:“什么来的及?”
“去相认。”
“小师叔,你乱说些什么。”
“你总是忘不了他的,不是吗?”
“小师叔,我与他之间积了太多血债,是无法逾越的。仅凭了感情,根本承受不起。”
“染儿……”
“好了,小师叔,你不要乱说了。我们快走罢,趁着这时分出城的人多,说不定查的不严。……瞳儿!”
瞳儿立刻凑了过来。
她将在客栈里就嘱咐好的话再叮嘱一遍:“瞳儿记得等会要怎么说吗?”
“记得!”
“娘头上的伤怎么来的?”
“跟爹吵架,爹打的。”
“军爷说:你爹看起来文质彬彬,不像是会打人的样子啊?”
“军爷,人不可貌相。”瞳儿板着一张小脸,一付小大人模样,分外可爱。
她满意地摸摸他的脑袋:“很好,不错!咱们走!”她不容方应鱼再多话,扯着瞳儿就率先上路。
他们走到城门附近的时候,有意放慢了脚步,先观望一下。只见城门处足足守了二十名守卫,过往女子但凡看上去年龄差不多的,均被命令站住脚,仔细查验额头,查一遍还不算过,还要被数道关卡先后验过,才放出城去。
方小染更慌张了,不知道伪装的伤口能不能蒙混过关,脚步也迟缓得厉害。他们犹豫的当空,有一名大户人家丫鬟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