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外交官-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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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尔夫人是一丁点儿也没有看出来,沈哲此时此刻的纠结,继续向老朋友相见一样地问道:“你母亲这几年还好吧?”
沈哲哑口无言,心想敢情自己和这个米歇尔夫人真还是老相识啊,人家都问上,高堂了,可是你问我沈哲的妈无所谓,好歹你也得说清楚究竟是哪一个妈呀,是户口本上写的,还是亲生的,还是干妈呀。
见沈哲一直不回答,米歇尔夫人当然没有想到沈哲是因为“双亲”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还以为他是对自己心存疑虑,于是解释说道:“沈大人别误会,我与你母亲相互认识很多年了,当年是教友,不过我自从到了上海之后,就没再联系过,这也有好些年没见着面了,我虽然没有见过你,但是当初我和你母亲在福州的时候,斯嘉丽……就是你母亲天天在我面前提起沈大人你,还给我看过沈大人你的照片,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是额角上的那道伤疤没有变,我才一下子就把沈大人给认出来了,沈大人现在叫……叫什么来着?”
“沈哲。”马蒂尔德在边上帮沈哲回答了米歇尔夫人的问题。
“哦,对,沈哲,这人一上了年纪吧,记性就可差了,刚刚还记得的,转眼就忘。”
沈哲心想,您这真是转个身儿就忘了呀。
又听见马歇尔夫人说道:“我呀还是喜欢你小时候的名字,那个时候,你妈妈叫你‘埃德蒙’。”
沈哲一听,心道:这名字起得挺带感呐,基督山伯爵呀。还有什么“斯嘉丽”,本来还以为自己的生母就是个知书达理的贤妻良母而已,现在这么看来这位曾经的官家小姐还是很赶得上时代潮流的人,用一百多年以后的话来说,这个就应该被叫做“潮人”了吧。
他的疑惑迎刃而解,于是说道:“家慈一切安好,劳伯母挂念了。”
第四十三章 斯嘉丽(上)
第四十二章斯嘉丽·范德维尔
这样的花园在荷兰应该很常见,大片大片的黄色郁金香几乎可以掩盖绿色的花茎,如果再在这郁金香的花海之中架起一个白色的风车,那就算是凑足了曾经的海上马车夫的清掉了。
但是此时郁金香花海里的两个人似乎并不需要这样的情调,至少在沈哲看来是这样的。沈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一个什么样的角度来观察这个故事的发生,时而近在咫尺,时而远在高空,而故事中的人物也只有此时郁金香花丛中的母子两个人。如果他此时还有些判断能力的话,他肯定知道这样反常的事情发生,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但是一个睡梦中的人又有什么判断力可言。
因此沈哲觉得场景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很真实,包括复杂的视角转换,和跳跃性的故事情节,他都觉得理所应当,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这个情景应该是整个故事中最温馨祥和的情节所在,金色的郁金香花丛中夹杂着一些粉白色的野花,金粉交错。一个大约只有两三岁的小男孩,穿着短袖的白色衬衫,和一条深蓝色的小背带裤,头顶上还有一个系着蓝色飘带的白色圆形帽子,连走路都走不稳,却甩开了小胳膊小腿,在花丛中疯跑了起来,边跑边跳,也不知道是在穷开心些什么。
而那个母亲穿着素色的衣服,双手十指相扣地握着,自然地向下垂着,肤色匀称,无论是双手,露出的脖颈还是精致的脸庞,都是牛奶一样的洁白,两道近乎是黑色的深褐色眉毛几乎直飞入鬓,同样深褐色的长发变成了一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盘在脑后,在阳光下如有浮金跃于其上,虽然隔得很远,但是沈哲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仍然清晰地看见了那个女人,眼角下方还有一小粒黑痣,极欧化的长相上里似乎还融入了温润如玉的东方优雅。那个女人粉色郁金香花瓣一样晶莹粉嫩嘴唇向上挑起,微笑着,对着正在花丛中奔跑的男孩说什么,沈哲自诩语言天分极高,却听出那个女人究竟说的是很么,不是英语也不是法语,更不是德语或者俄语,可奇怪的是他连语言的种类都难以分辨拿出来,大脑中却好像装了个同传翻译,在那个女人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就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女人刚刚说的是:“孩子,跑慢一点儿。”
那个孩子显然并不十分听话,小小年纪却又股执拗劲儿,母亲越是让他慢下来,他反而跌跌撞撞地越跑越快,也笑得更加开心,“反其道而行之”似乎能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快乐。
见此情景,做母亲的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但眼神中仍然有抹不去的甜蜜和宽容。
突然,那个孩子“啊”的叫了一声,就在花丛中消失了。
女人的脸色立刻变了,白皙的脸上因为焦急而泛出了潮红色,立刻提着裙子的前摆朝着男孩儿喊叫声的方向跑过去。
女人赶到的时候,小男孩儿正跌坐在花丛里,还没有来得及自己爬起来。女人蹲下身,并没要主动抱起男孩儿的意思,而这样的事情似乎发生过生过很多次,小男孩儿一只手捂着脚踝,虽然没有站起来,似乎也并不期盼母亲的双手会帮助他。
“发生了什么事;man?”女人这个时候倒是说起了中英交杂的语言。
“It’sOK;mum。。It’sjust……”小男孩儿抬起脸,他有一双和他母亲一样褐色眼睛和长长的睫毛。
女人终于发现了有一点儿一样,用手温柔地挪开了,小男孩儿捂住脚踝的胖乎乎的手掌,小男孩儿的脚踝上和燃油两个血色的小点儿,仍然有血再往外流,只是不多而已。
“Oh,mydeargod!”女人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你被蛇咬了,sweetheart。”
“Yes。”小男孩儿显得不以为意,“Butit’sjustababysnake,withnopoisonousfang。Perhapshejustfeellonely,wantstosayhelloandplaywithme。”(但是只是一条蛇宝宝,没有毒呀,或许他只是觉得寂寞想要向我问好然后和我一起玩儿而已。)
“WemustgotoseedoctorWood,now。”(我们必须去见伍德医生)女人包小男孩儿抱了起来。
“Oh,don’tworry,mum,Isawitclearly,it’snotapoisonoussnakeandIhatethesmellinMrwood‘sroom。don’tyoubelieveme?”(别担心妈妈,我看得很清楚,那不是一条毒蛇,而且我讨厌伍德先生房间里的味道,你不相信我吗?)
“OfcourseIbelieveyou,myson。ButIdon’twanttotakethisrisk。”(我当然相信你,儿子,但是我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Whynot?”
“Because……eh”女人在男孩儿粉嫩的脸上吻了一下,说道:“You’remywholelife,youknow。Everylittleancientonyouwilldestroymyworld。(因为你是我生命的全部,你发生任何一点意外都会摧毁我的世界。)Now,Let’sgotoseedoctorwood,andthen,Ithinkweshouldhaveanicecream。(现在,我们去看医生,之后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吃冰淇林。”
“Icecream?that’sgreat。”下孩子总是可以用食物诱惑之,这几乎是一个亘古不变,贯通中西的道理。
女人抱着孩子,渐渐走远,他们交谈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沈哲只能模模糊糊地听见那个女人说:“Well,Let’sreviewaquestion——whichlanguagewouldmakedaddyfeelhappy,EnglishorChinese?”
“Chinese,ofcrouse。”小男孩立刻回答。
“Sowhatshallwedobeforewemeetdaddynexttime?”
“PractiseChinese。”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花海尽头的时候,画面立刻切换到一个用石头搭乘的房屋内,那个上一秒还明媚美丽的女人不知为什么哭红了眼睛,她消瘦了许多,面色也没有在郁金香花海里那样光彩照人,看上去有几分憔悴。
“你说过我是你的全世界,妈妈,为什么你要毁掉你自己的全世界?”那个男孩子也长大了一点,约莫四岁左右的样子,但是却比同龄的孩子显得成熟许多,他的声音仍然奶声奶气,却没有那么纯粹的童真,倒是他的中文此时炉火纯青,别说没有错音,就连一点地方口音也没有,是一口标准的官话。
女人没有理会男孩的问题,只是用已经哭哑的嗓音说:“母亲要去一个地方,你永远到不了的很远的地方。”
“要去多久?”男孩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是看见了希望。
“七八年,或者更久。”女人无奈的应付着,在沈哲看来,什么七八年也不过只是敷衍小孩子的说法,更多的可能性是,这个女人永远不会再回来。
但是那个孩子却显得格外较真,小嘴紧紧地抿着,似乎再做一个重要而艰难的决定,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我等妈妈八年,就八年,如果八年之后妈妈还不回来的话,我将永远都不会想上帝的存在……andneverforgivehim。”他说的很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似乎没一个字都是经过他尚且稚嫩的脑袋瓜深思熟虑出来的,甚至还有一点像是在威胁。
女人的眼泪又溢满了眼眶,她双手握住小男孩儿的双肩,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自己的眼泪忍了回去,她说道:“上帝无处不在,宝贝,永远不要去质疑他的权威。等一下你父亲回来接你,你父亲的妻子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她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爱护,你要当个乖孩子,好吗?”
小男孩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女人温柔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会被很多人照顾,爱护,很多年以后你也会成为你父亲那样很了不起的人物,或许会比你父亲更了不起,甚至会左右这个国家的命运,但是,妈妈需要你保证,今后无论你的地位会有多了不起,善待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无论你的身份地位比他们要高贵多少。如果有一天,妈妈知道你成为了一个冷酷暴戾而不知感恩的人,那么,我会比看到你死去更加难过,你可以保证吗?”
“我保证。”下男孩坚定地点了点头。
女人满意地闭了下眼睛,又响起了什么似地,急切的说:“不要怨恨上帝,上帝从来都没有抛弃过你,所以你也不要背起祂,记住了吗?埃德蒙。”
小男孩这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活着摇头,只是死死地咬住嘴唇,转过脸去不再说话。
接下来的画面出现在一个雨夜里,一扇窗半开着,细碎的雨点北风夹着飘进窗户,大事了窗前书桌上放着的书本,一个少年在书桌前坐着,手里拿着一本巴掌大的黑皮书,黑皮书的封皮上用复杂漂亮哥特体写着“HolyBible”,那本书黑色的表皮已经开始泛白,书页的边缘也是毛毛躁躁地,可以看得出他的主人经常翻动他,但是少年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意想之中的前程,反而盯着书本的眼睛里尽是怨毒。
“八年了,一天不多,一天不少。”那个少年闷声闷气地说,声音也让沈哲觉得有几分耳熟。
“我说的,八年如果你还不回来,我永远都不会想信上帝也永远不会原谅祂,妈,对不起,你的上帝太让我失望了,看来我只能跟魔鬼为伍。”少年说着,缓缓抬起在灯油里浸泡过的《圣经》一沾到火苗就立刻燃烧了起来,少年厌恶地将燃烧着的《圣经》扔在了地上,《圣经》没过多一会儿就已经化为了灰烬,少年冷冷地笑着,笑容中有无限的满足感,似乎是压抑了很久的情感瞬间得到释放,他站起身,抬起脚,奋力往由《圣经》化成的灰烬上又踩又碾,似乎是想把什么东西赶尽杀绝一般。
少年一边踩一边阴森森地说道:“如果真的有魔鬼的话,就像我证明他的存在,如果想惩罚我的话,随便你。”
少年似乎是力气好进,跌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地低着头,森森地笑个不停,看得沈哲觉得头皮都发麻。
终于少年笑够了,抬起头,长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似乎是要等待上帝的惩罚,而就在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沈哲看清楚了少年的脸,而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七八年前,他刚刚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从镜子里看见的年仅十二岁的自己。
沈哲被自己的梦惊醒,他做了起来,双手撑着头,一瞬间还难以分清楚究竟是刚才在梦中还是现在在梦中。
这个梦他已经连续做了好一段时间了,自从大半个月前在上海见过马蒂尔德的母亲米歇尔夫人,听她提起斯嘉丽这个名字之后,他每天在梦境里都可以看见这一对母子,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些零星碎片一般的画面,过了几天之后,这些画面开始有了连贯性,渐渐能让他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梦见自己十二岁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而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渐渐的他可以想起一些过往,不是他自己的那些往事,而是这个身体在他没有主宰之前的记忆,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从前的那个沈哲的灵魂又回来了,而且在慢慢的融入他原本的灵魂之中,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